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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丹菁 她的身子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幸好被少納言撐住身子。 「籬殿,你怎麼了?」 「我……我沒事……」她咬牙說著,水眸難以置信地瞅視著源拓朝,瞅著他置若罔聞地將那名女子帶開,遠遠地離開她的視線,她才轉身離去。儘管腳步蹣跚,她仍是踩著凌亂的腳步往一旁走去。「籬殿……」 少納言急急跟在她的身後,想說些話安慰她,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能夠蒙天皇賞識參與新嘗祭,著實是無上的榮耀,可是……籬殿的身份不同,總是會惹來注目的眼光。 「我沒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走入教堂院旁的櫻園裡,望著蕭瑟的景致,宛如是她心裡的情境。 「可是,籬殿……」 「我不會有事的,我只是想要靜一靜。」她勉強地扯出一抹笑,雙手拉起曳地長擺,直往櫻園深處走去。 甩下少納言,她走入林子裡,靠在櫻樹下,抓起自個兒益發紫紅的髮絲,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戳傷,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愈是接近源拓朝,她愈是變得不像自己,髮色、容顏、心…… 她甚至還記得他的溫暖,還記得他堅硬的手臂是如何萬般柔情地擁抱住她,將他熾熱的體溫逐一傳遞到她的身上。 狂野而炙烈的熱情,令她心惑神迷,令她身不由己地眷戀著他,不由自主地心繫著他;可他卻騙了她,他竟然騙了她! 因為看不透他,所以她全然地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相信他衷情的傾訴,相信他孤寂的靈魂確實渴求著她,但……這一切竟是謊言,竟是如此殘酷,令她痛徹心扉…… 他怎麼可以欺騙她,他怎麼可以用這般令人動容的謊言傷害她? 她幾乎要相信他了,幾乎要以為他是這個世界上惟一會憐愛她的人,沒想到,到頭來卻發現他居然是在戲弄她!她幾乎要投入他的懷抱了…… 不過,還好她尚未對他臣服,只因若是再接近他,總有一天,她一定會變成全魔的,她不要、她不要。 她無法再容忍別人用那種帶著悚懼的眼神注視著她,掩嘴竊竊私語,談論她與眾不同的外貌;她更無法忍受他無情的對待,無法接受他的身邊竟也有個可以供他戲弄的女人。 她無法接受,無法接受…… 一口翻攪的邪氣沖上心頭,蟄伏在體內的魔性蠢蠢欲動,像是要掙出她的肉體,驚得她無措地蹲下身子,無助地喘息著,任由脆弱的淚水傾流,染濕了她的衣襟。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會成了這個樣子! 她痛楚地閉上眼眸,纖柔的身子倒在櫻樹底下,感覺到暴戾的魔在心頭竄動著,即使她極力地想要壓抑不曾如此躁動過的魔,可是它現下卻在她的心裡竄動得令她無法控制? 她會變成什麼樣子,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 意識變得渙散,眼前一片黑暗…… *** 「嗚……」 意識混沌不明,身子不斷地發顫,像是覆上一層厚厚的雪,那股寒冽直入心窩,凍得她勉強的睜開迷霧般的水眸。 一條宅邸? 她是什麼時候回到宅邸的?她不是應該還在教堂院的嗎? 十方籬艱難地坐起身子,望著身上蓋著的層層絲被,不明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更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睡在這裡。 望著屏風外絲微的光線,冷冽的寒風令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天色似乎已經不早了,現下到底是什麼時辰? 她拉開被子,走到渡殿上,望著微暗的天色,已是掌燈時分,而偌大的庭院裡卻連個人影也沒見著。 「人呢?」 腦袋裡昏昏沉沉的,她感覺十分疲憊;她明明是在教堂院,明明還在樹林裡,明明記得自己很不舒服,然後…… 然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會回到了這裡?是誰送她回來的! 她穿著薄如羽翼的襲衣走下庭院,任由冰凍的霜氣襲來,吹動如絲翼般的後擺,感到沁骨的冰冷,但是她卻不想走入寢殿,只覺得這刺骨割心的凍寒,並不難受,反倒……有點自殘的快意。 她踩著散落的枯葉,頓時聞到一陣醉人的花香,不是十分的濃郁,卻是淺淺淡淡的,令她覺得十分詭異。 她記得快入冬了,這個庭院裡的花早已凋零,豈還會有花香? 不解之餘,她循著香氣抬起眼,卻發覺整片櫻樹皆開滿淡紅色的花朵,在一片錦霞的暮色時分,吐露著迷人的芳香。 為什麼?為什麼櫻樹會在這個時候開出惑人的花海? 「美嗎?」 源拓朝幻如鬼魅似的出現在櫻樹花海中,嫣紅色的唐羅褂衣幾乎將他隱身在醉人的一片淡紅中。 「這不是櫻花開花的時節,你……」 十方籬瞪大晶亮的水眸,睨著在隱暗不明中的他,望著他詭魅的俊臉漾著噬人的邪氣。 「你不是想看櫻花嗎?否則你怎會待在教堂院旁的櫻園發愣,甚至在那裡睡著了呢?為的不就是要看櫻花嗎?我現在讓你瞧見這片花海了,不知道你是否滿意?」源拓朝笑得張狂,像是極滿意她臉上的驚詫之色。 瞧瞧她微粉的氣色,看來她應是好多了才是。 「是你送我回宅邸的?」她詫異地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可能他近了她的身,而她卻渾然不覺呢? 「否則你以為呢?」 他淡笑著,深邃的眼眸裡有著濃濃的深情。 當他在櫻園裡撞見倒在地上的她時,剎那之間,他以為她又再次自他的手中逃走了,不過待他戰慄地走到她的身旁,探得她的鼻息,才發現她只是睡著了,儘管睡得有點古怪,他仍是慶幸著她只是睡著了。 「怎麼穿得這麼薄?」 他大步走向她,大手環住她嬌柔的身子,想將她納入他的懷中,卻被她無情地撥開。 「籬兒?」 他蹙緊眉頭,不懂她為何拒絕他?昨晚她還讓他吸了血,這不就是表示她已經接受他了嗎?為何…… 「你不要碰我!」 她回過身去,往渡殿上走去。 她若是忘了便罷,可她偏偏想了起來;想起他和那個女人是如何調情,是如何曖昧地離開應天門! 「你怎麼了!」他一個箭步擋在她的面前,斂下邪冷的眉目睨著一臉淒楚的她。「你是哪裡不舒服了嗎?」 他急切地牽起她的手,驀地感覺到她的體內有一股紊亂的氣流奔竄著,才握緊她的手,想要瞭解她體內的氣息為何如此紛亂,卻被她扯離了手。 「你不要碰我,我不准你再碰我,更不准你再接近我!」十方籬吼著,快步往寢殿走去,在他欲碰上她之前,她連忙取出放在矮凳上的四方紙,旋即向他撒去,紙片頓時化為四、五隻猙獰的猛獸擋在他的面前。 「籬兒,你這是在做什麼?」他冷冷地瞅視著她,不明白昨晚的恩愛為何到了今天,兩人又成了仇人。 「你最好離我遠一點,因為我已經答應天皇在三天內一定要取你的命,你若是再接近我的話,便是這種下場!」十方籬心碎地吼著。 望著他的臉,總會想起他輕佻地對著她以外的女人調笑,這種感覺令她感到痛楚,令她無所適從。 她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心情,最好的辦法便是別再見到他! 「你想要我的命,那這些東西可是太瞧不起我了!」他暴喝一聲,甚至尚未動到雙手,眼前四、五隻猛獸頓時變為白紙飄落地面。 他一個大步向前,在她尚未來得及反應之前,便將她的雙手擒住,將她拽到仍有餘溫的被窩裡,結實的軀體壓在她的嬌軀上,擰著一雙怒眉,氣怒難遏。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為什麼突然這樣對我!」他怒喝一聲,不明白她到底是為了什麼,一天內竟改變如此多。 「你無恥、你下流,我不允許你用抱過其他女人的手再來抱我!」她淚如雨下,水眸迷離痛楚。 她不要,不要他抱她以外的女人,更不允許他對著其他女人柔情蜜意,像是把她忘了,像是沒有她的存在,像是他一點也不需要她,像是他先前對她說過的話全是最殘忍的謊言。 「我?」 他一愣,望著她佈滿哀戚的水眸淌著淚水,心不由得被她揪緊。 他什麼時候抱過其他的女人了?他不斷地回想,想著新嘗祭上的事,突地想到太政大臣之女葵宮;是了,就是她。他記得他確實是帶著她到一旁去,帶著她到後花園去,向她借了一點血…… 「你太過分了,你不應該騙我,不應該這樣對我,虧我還想相信你……」她聲嘶力竭地指責,淚水難以控制地奔流而下。 「我沒有騙你,我確實是需要你的,我從來不曾騙過你!」他暴喝一聲,倨傲的心被她的淚水翻攪成一團,肝膽欲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