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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丹菁    


  不管她算了多少次,她也知曉兩人之間是不可能有羈絆的;而她則是衷心的希望一個人終老,等待著生命的盡頭到來。然而,他破壞了這輪迴的平衡,破壞了她的生命,改變了她的未來。

  他到底是誰,她從來不曾見過像他這般的魔物。

  有著一張迷人的俊臉,還有那一雙魔魅孤傲的夜色寒眸,令她不由得心疼,只因她懂得他的悲哀……不盡相同的遭遇,卻是一樣的心碎。拖著疲乏的靈魂處在不是自己該存在的時空裡,那是一種無以復加的痛楚,更是一種傷及肺腑的悲哀。

  原本不該存在的生物,為何卻存在了?原本不該結合的命運,為何卻結合了?而這些的不該……到底是誰決定的,是誰決定了他飄零孤獨的命運?是誰決定了她孤絕的一生?

  在伊勢時,雖然有師父疼她,有少納言陪她。但是,她知道大多時候,大夥兒還是恐懼著她、厭惡著她;她告訴自己,只要有一個人需要她,只要有一個人不怕她,她便能夠坦蕩蕩地活下去,勇敢的過完這一生。

  沒想到只有他是願意陪伴她,用毫無差別的心疼惜她,用無盡的生命渴求她,強烈地需要她;只是,他卻是個惡魔……

  或許惡魔也沒有什麼不好,最起碼他是需要她的,他是愛戀她的;儘管她無法得知未來她曾經與他發生了什麼事,曾經有過什麼糾葛,但他傲氣的情訴,最令她動容,令她不知不覺地動搖!

  第六章

  「阿籬?」

  一聲呼喚聲,拉回了十方籬潰散的心神。

  一抬眼,便望見士御門天皇驚慌失措地瞪視著她,暴突的眼珠子像是要跳出眼眶似的,令她只能無奈地笑著。

  「陛下。」

  「這是怎麼一回事?」

  土御門驚惶地連退了好幾步,怕極了她那一頭暗紫色的髮絲,更怕極了那一張妖美詭譎的麗容。

  「為了殺源拓朝,用了過多的魔力……」不知道為什麼,她不願意告訴他實情,不願意讓他知曉她快變成魔物了。

  她知道對天皇而言,她不過是一個可以利用的物品罷了,倘若讓他知曉她快成魔了,只怕連僅剩的虛偽謊言,他都不願開口了。

  「他?他不過是個人,哪裡需要你用魔力對付?」

  他知道源拓朝昨夜必定是尋她去了,那麼大好的機會她還不下手,她到底是什麼用意?難不成是嫌他的賜封不夠?

  「不,他確實是個魔,我甚至降伏不了他。」十方籬黯然失色地道。

  早知道天皇對她不過是廉價的關懷,她卻忍不住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奢侈地希望他是真的關心她。

  「胡扯!」土御門壓根兒不相信她的話,以為她是在推托。「就算他真是個魔物,依你的法力,難道會收服不了他?你是沒有盡心做吧?」

  「不是的,陛下,我實在是……」

  「陰陽師所學的其中一術,不就是咒術,只要你知曉魔物的名字,你便可以鎮住他的魂魄,輕而易舉地殺了他,不是嗎?」不待十方籬解釋,土御門怒不可遏地吼著。「我不管你到底是怎麼看待這件事的,反正你原本的職責便是驅魔,那麼你便得盡心去做。我給你最後一個期限,在明天舉行的新嘗祭開始之後的三天內,你一定要殺了他!」

  他原本是打算在她殺了源拓朝之後才舉行新嘗祭的,不過,照眼前的情勢看來,這個願望是難以達成了。

  丟下蠻不講理的怒言,土御門隨即拂袖而去,留下錯愣的十方籬。

  對了,只要她知曉他的名字,她便可以使用咒術,但是……他的名字是什麼?她只知道他說他是莫裡西斯一族,卻不知曉他真正的名字。

  要殺他嗎?一定要殺他嗎?

  他不如以往她所收服的魔,僅止是無形的怨念,他像是人,有著人的外形與外表,活像是個人,令她下不了手;況且他也沒傷人,不是嗎?他不過是向女房吸了一點血,並沒有再加害於她。

  還有,那一雙令她總不由自主地心顫的孤絕眸子……

  十方籬站直身子,感覺到雙腿酸軟無力,粉臉不禁一片酡紅;一思及他那狂邪的模樣,她的心再度失了序……

  ***

  十方籬緩緩地走出殿外,努力地不再回想方才在一條宅邸所發生的事情,不去想源拓朝狂烈的侵略,不去想他粗嗄的低喘聲,不去想他蹙緊眉頭的模樣,更不願回想起她無恥的回應,放蕩的浸濕在他的熱情之中……

  然而那些畫面卻像是趕不走的蒼蠅,她愈不願意想,畫面愈是一再地重複在腦海中翻轉,無情地擾亂她的心神,引發她的罪惡。

  她不該對他有情感的,不管是同情他,或是憐憫他,甚至是感同身受的痛楚,都不該存在,但是她卻無法自持……

  輕搖螓首,她緩步走向殿外的教射殿,卻沒見著原本答應在此等候她的源拓朝,她不禁抬步走往右側的百花門,尚未踏上渡殿,便聽聞源拓朝的聲音,她欣喜地想喊出聲,卻在剎那間感到不尋常的氣息流竄著,令她停下腳步,藏身於渡殿外的轉彎處。

  「你為什麼會答應迎娶那個魔怪王女?」北條義時大吼著。

  「不能娶嗎?」源拓朝斜倚在渡殿柵欄邊,唇角勾著笑地睨著他。

  「她不是人,你不知道嗎?」

  北條義時不知道如何說出他的感受,但他真的覺得眼前的源拓朝古怪得令他生畏;為何才幾日未見,他卻覺得他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悍戾之氣,眉宇之間有著一抹不曾有過的輕佻,對於他所說的話,他像是沒聽見似的。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竟能夠讓他在短短的兩天之內,變得如此古怪,彷彿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他不過是湊巧有了源氏一族的血源,為了他的霸業,他只有以他的血統作為他的號召與後盾,讓更多的地主與武將可以更擁戴他,好讓他可以鞏固幕府的地位。

  但是這個窩囊的小子為何會在突然間變得如此邪氣,甚至詭魅得令他膽戰心驚。

  「她不是人嗎?」他勾笑問道,儼若不將他的怒氣放在眼底。

  「啐,當年那個女人的母親不過是上皇身旁的更衣,結果她居然和魔結合,生下那個魔女,你還能說她不是魔嗎?」他悻悻然地啐道。

  他聽聞這個被帶到伊勢的王女,有著一張足以魅惑世間男人的姝臉,難不成源拓朝是受了那個女人的誘惑,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該死,他就知道土御門無故召回不得回宮的伊勢齋宮,必定是有他的用意,但是他卻沒想到,他竟是打算以此來擊潰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幕府。

  「那又如何?」

  源拓朝張狂地笑著,邪魅的眼眸放肆地瞅著臉色漲成豬肝紅的北條義時,迷人的唇角扯出更狂妄的弧度。

  「你,」愈是看著他,北條義時愈是感到悚懼。「你千萬不要忘了你的使命,別想在這個當口背叛我,否則……」

  「如何?」

  源拓朝驀地斂笑,魔魅妖異的黯黑眸子迸射出冷厲鷙猛的光芒,冷冷地瞅視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你最好別背叛我!」

  北條義時氣憤地吼著,掩飾他無以言喻的懼慄,打算快步離開他的身邊,想要離開這個令他不快的地方,可待他走到轉彎處,打算下渡殿時,卻讓他見到躲在一旁的十方籬。

  「你是誰?」他沉聲問道。

  乍見的第一眼,她的美令人心魂俱悸,但再定睛一看,她的美則嫌太妖詭,而那一頭暗紫色的長髮則令他顫懼;他不禁在心裡暗忖,今天果真是走錯地方了,才會讓他一連遇上兩件怪事。

  「我……」十方籬顫聲說不出一句話,只是睜著一雙晶亮水眸。

  「大膽妖魔!」

  他暴喝一聲,隨即拔出腰側的長劍,劍身閃動著凌厲的光芒,劃破氣流,眼看即將刺上她心坎……

  源拓朝在千鈞一髮之際將十方籬推到一旁去,結實地為她擋下這一劍,隨著一股血腥味,他望著刺穿他手臂的長劍。

  「拓朝!?」北條義時大喝一聲,不敢相信他竟然為她擋下這一刀,難不成這個女人便是甫回宮的伊勢齋宮!

  「北條大人,她可不是什麼可疑的人物,她可是內親王,亦是我的妻子,還請大人別錯將她當成奸細。」源拓朝冷冽地說著,妖詭的眸色似乎更沉了,整張俊臉更是緊繃著。

  「她……」一時之間,北條義時的長劍仍然刺在他的手臂上。

  「你流血了……」十方籬錯愕地望著他手臂上緩緩淌出的紅色血水,驚詫地瞪大杏眸。

  北條義時這時才回神,急急忙抽回劍,不敢再望著詭異的兩個人,轉身便離去,腳步一步快過一步,像是逃避著什麼似的。

  「你為什麼要救我?」

  十方籬不解地睇著他,望著他沾滿血液的手,心裡抽痛著,她緊緊的按住胸口,仍是止不住心中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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