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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丹菁    


  白時陰微啟唇,然苦澀的藥材甫入口隨即岔了氣,他咳得益發猛烈,讓夏侯淚擔憂得蹙緊了眉。

  他已經沒有力氣撐起身子半躺了。

  可惡,雖說這一方藥不能救他的命,可至少能讓他舒服一些,暫時穩住他的心脈;但倘若他喝不下去的話,再好的藥都沒有用。

  她是神醫呢,閻王要人還得看她點不點頭,她怎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在她的眼前停止呼吸?只要讓她找到藥,只要能夠給她最想要的那一味藥,她就不信她醫不好他。而眼前首要的是先穩住他的心脈,這碗藥不管用什麼方法,她一定得讓他先吞下不可。

  見他咳嗽漸停,她索性仰頭飲了一口藥汁,不由分說地扳開他的唇,將藥汁注入他的口中,霎時令他呆若木雞。

  這是怎麼一回事?白時陰尚未回神,下一口藥汁再次地注入他的口中,一口接著一口。

  直到碗裡的藥汁已飲完,夏侯淚才將碗擱到一旁去,順便斟上一杯茶水,稍稍淡化口中的苦澀感。

  哇,這藥可真不是普通的苦啊!她回頭正要問他要不要喝口水沖淡苦味,卻見他緋紅的俊臉直盯著她瞧。

  「你瞧什麼?」那是什麼眼神?看得她渾身都不自在了。

  「你親我。」他的臉燙得極為不自然,而他卻不知道該怎麼訴說他的震愕。他真不敢相信她居然可以絲毫不以為意地吻上他的唇,羞得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什麼我親你,是你喝不下藥汁,我是以口餵你藥。」聽著他的控訴,她的臉也跟著燙了起來,說起話來也更加狠了些。「誰教你是個病癆子,要幫我出頭反倒讓人給打得起不了身,我不這麼餵你喝藥,又該怎麼做?」

  什麼她親他!她不過是在做身為一名大夫該做的事,她只是想要盡全力救他而已,他居然滿心邪思,害她這為醫者也跟著感到浮躁了。

  「是、是這樣子的嗎?」

  「廢話!」夏侯淚沒好氣地吼了一聲,想要平靜過分躁進的心。「這藥很苦,你要不要配口茶水?」

  「會苦呀?」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她的唇很軟、很軟……

  瞧他一臉傻愣地摩挲著自個兒的唇,她坐到他的身旁,拉下他的手,強勢地命令;「誰!現在就給我閉上眼睛睡覺!」

  「可你坐在我身旁……」很難入睡耶,況且他才睡醒,而且她才親過他……

  「我要你睡,你就睡,你還有意見啊!」他的臉愈紅,她的臉也跟看燙,他不自在,她當然也自在不了;但除了大吼藉以掩飾她的羞澀,她還能如何?

  白時陰聞言,只好緩緩地閉上眼,然而一閉上眼,方纔她親吻的觸感便不斷地浮現在他的唇上。他從來不知道女孩子的唇竟是恁地柔軟,該用什麼來形容這滋味呢?

  他語拙,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般甜蜜的滋味,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很想要她再親他一次,再嘗一次柔軟的滋味。

  *  *  *  *

  該死,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夏侯淚做在堆滿古醫書籍的圓桌旁,雙肘擱在桌上托住粉臉,柳眉緊緊地蹙成一團;雙手緩緩地滑落,露出一張絕世美顏,吹彈可破的雪脂凝膚上找不到任何醜陋疤痕的痕跡,只兄到她那讓人不剛直視的絕艷。

  長睫微斂,燦亮的水眸裡滿是疲憊的神色,而她仍是不斷地查閱古書,想要從裡頭找出替代的藥草,或許是可以讓她治好他的方法。

  這幾日,她雖先用了各式藥草為他護住心脈,但那也只是暫時的;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他的脈絡卻愈來愈微弱,連清醒過來的次數也愈來愈少了。這不是好現象,她卻無力改變。

  救不了他,豈不是辱沒了她鬼面神醫的盛名?

  她尚未及笄之前便已開始行醫,至今所救過的人豈只是上千,有哪一個不是病入膏肓、命在旦夕的?至今皆無人在她手中喪命過,沒道理治不好他的,是不?儘管他是承受他人走火人入魔後的亂勁,震斷了心脈,廢了武功,她也該有方法可以醫治才是,一定有,只是她還未找到罷了。

  若是她的動作再不快一點話,怕他是等不及了;然而她手頭上的古冊就這麼幾本,若要再回軒轅門,來回一趟最快也要半個月,而向驛站藥材行訂購的百靈草也遲遲沒有回應,她這樣算不算屋漏偏偏逢連夜雨?

  再好的醫術,若是沒有良藥配,也是枉然。

  「水……」

  她正思忖得入神,乍聽兄見白時陰的囈語,她隨即回神,敏捷為他斟上一杯茶後,走到炕旁,淺飲了一口,隨即緩緩地注入他的口中。

  柔軟的觸感襲來,伴隨著清涼的水頓入他乾澀的嘴裡,讓他迷糊地睜開眼,然而他所見之人卻不是夏侯沮,嚇得他登時清醒過來,手腳並用地忙往炕床裡閃。

  「你是誰啊?」他氣喘吁吁地道。「夏侯呢?」

  怎麼突然間出現了一個貌若天仙般的姑娘在這兒?夏侯呢?夏侯是跑到哪裡去了?該不會是她托人照顧他吧?可天色這麼暗,依夏侯的性子,她是絕對不可能托任何姑娘家照顧他的;況且,她方纔還用夏侯餵他喝藥的方法對他……不對,村裡的姑娘家他都見過,何時有這麼一個姑娘?

  他該不會是出現幻覺了?他的病情有這麼嚴重嗎?總覺得身體像重得無法用雙手撐起,讓他光是撐起身體便氣喘吁吁得活不成語。

  「你睡傻啦!」夏侯淚沒好氣地斥道,隨即又憶起自個兒臉上的疤痕忘了貼上,連忙轉移話題:「你覺得舒服些了嗎?會不會覺得胸口很悶、很難受?如果覺得很難受,就快些躺下吧。」

  真是的,明明一張臉已經蒼白得像是快見閻王似的,他居然還逃她逃得那麼遠,把她瘟疫看待……難道他不覺得她很美嗎?

  「我……你到底是誰?」白時陰艱澀地倒在炕床上,眼皮正沉晝重地在催促著著他合上,可他沒搞清楚狀況,死硬著不閉上眼。「夏侯呢?」

  他可是一點都不習慣姑娘家這麼靠近他的。

  「哼,夏侯會比我好嗎?」都什麼時候了,他也未免太不會欣賞她的美了吧;開口誇獎她一下,並不是那麼難的事吧!

  「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而是你……一個姑娘家怎麼可以用嘴……」他幾乎快暈過去了,但一想起方纔的觸覺,是每一個姑娘家的嘴唇都那般柔軟嗎?要不他怎麼覺得那觸感像極了夏侯淚的?

  「怎麼我不成,夏侯便成呀?」還不一樣都是她。

  「不一樣;夏侯是不一樣的……」他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同她解釋,可話說到一半便昏厥過去。

  「不一樣?哪裡不一樣?你倒是說清楚啊你。」原本想要將他晃醒,看見他的臉色慘白成教她膽戰心驚的模樣,她不由得又心痛起來。「我會把你醫好,絕對要把你醫好,我要知道到底是哪裡不一樣,還要知道為何我會唯獨為了你而如此的心痛……」

  她生性淡漠,難與人相處,更難以對人示好;然而他不只教她牽腸掛肚,還教她心慌意亂,教她把一顆心全都繫在他身上。

  *  *  *  *

  「哎喲,好痛啊!」

  白時陰趴在炕上,赤裸著上身,讓她在他背上針灸著數個大穴,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心急些什麼,總覺得她下手重了許多,痛得他哇哇大叫。

  「一個大男人的,不要在那邊鬼叫。」夏侯淚放緩了手上的力道,拔出銀針試著再扎入一次;她只剩這麼一個辦法了,倘若再沒效的話,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這幾天來,她把能用的方法都搬出來用了,可沒有用就是沒有用;既然怎麼做都無法改變他體內逆轉的氣血,她只好先封住他數個大穴,然後再差人將他搬下山。封住大穴之後,他往後是甭想要恢夏以往的功力了,可是能夠保住他的命,便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啊——」針方紮下,白時陰隨即又忍不住地喊叫出口。

  疼啊,真的是很疼啊!若不是很疼,他又怎會如此不爭氣的叫出聲呢?

  「很疼嗎?」她頓了一下,他會喊疼,她一點都不意外,因為她連要下針都扎不下去,難道老天真的要讓她這神醫之名到此為止嗎?

  她不在意鬼面神醫的名號將會讓人恥笑到什麼地步,她只在乎他的生死,她還有許多事沒有搞不清楚,甚至不惜為了他卸下了鬼面,再次為他覆上鬼面;橫豎沒有她點頭,誰也不能要他走!

  「好……疼……」心臟像是讓人揪住一般,白時陰疼得渾身打顫。

  夏侯淚見他的臉色益發青白,無奈地斂下眼,將他的身子扳正。讓他得以舒服地平躺在炕上。「這樣好些了嗎?」她輕問著;用她難得的溫柔。

  白時陰粗喘了兩聲,睜開黑白分明的大眼,眨了又眨,突道:「天色怎麼變黑了?現下是什麼時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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