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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段小樓 即使是冬天的柔柔暖陽,一樣刺得科雷克的眼睛睜不大開來,他不喜歡這樣燦爛明亮的感覺,至少對現在的他來說,非常的不喜歡。 「把窗簾給我拉上!」一大早,他的肝火就像驕陽般旺盛。 「窗簾我是不會拉上的,要嘛你就趕緊起床梳洗,然後跟我去打羽毛球,如果你還懶懶地想賴床的話,就是小璧拿牙刷,小瓷拿牙膏,我拿漱口杯,我們三人到床邊來服侍你起床。」她兩手貼在膝蓋,彎腰對著還在床上的科雷克說道,「你自己選一樣吧!」 「打羽毛球?你明明知道早上打羽毛球是我和你姐姐一直以來所保持的運動,你……你竟要我跟你去打?」這無疑是在他的傷口上灑鹽,他很想把這女人的腦袋剖開,看她到底在盤算些什麼。 「你這三天老陰陽怪氣的,孩子們已經開始在懷疑了,你知道嗎?小璧還不僅一次問我,爸爸是不是和媽媽吵架了?如果你再這樣要死不活下去,讓他看出不對勁的地方,到時候你就自己去收拾殘局吧!」她已經給了他三天調適的時間,哪曉得他不但沒有從傷痛的陰影走出,反而還越陷越深。 「孩子是我的,要是真瞞不下去,我自會主動告訴他們。」 他一手將棉被往頭上一蓋,身子一側,繼續過著他不見天日的生活。 「科雷克,你……」丁瑤氣得將棉被用力一扯,並擠出丹田的力氣大喊,「你給我起床!」 因喪失愛妻,心情早已陷落谷底,難道他連想要自我逃避,過幾天不受人干擾的日子也不行?而眼前這女人不過是他的小姨子,孩子們的阿姨、妻子的妹妹,憑什麼對他大呼小叫,她未免是太過膨脹自己,搞不清楚自己是什麼身份了吧! 「丁瑤,我警告你——」他翻身從床上跳起,直挺挺地站立在她面前,手指著她的鼻子,濃重的鼻啟、聲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鬥牛低咆,隨時都有可能衝出圍欄,瘋狂地撞擊任何想要阻擋他的事物。 幾秒鐘過後,科雷克還是瞠著一雙虎眼瞪著丁瑤,指著她的手,還在鼻尖處不遠顫抖著,他看著那雙無畏的眼眸,不明白她為何沒有被他的暴怒嚇到,仍神清氣閒地與他對望。 「已經一分鐘了,你到底有什麼指教?就快說啊!」她首先開口,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 「你……你別再來煩我,我想要安靜安靜!」說完,他再度回到床上,這次他連被子也不蓋了,他就不信,她有什麼力氣,可以把他從床上給挖起來。 「好,你想要安靜,我偏不讓你安靜。」她隨即走了出去,沒多久又走進房,回來時手上多了一支薩克斯風。 那是她弟弟丁琥一時興起,買來準備吹奏給心儀的女孩子聽的,但,後來覺得實在太難而作罷,最後只能擺在角落裡當裝飾,現在可好,又能重新派上用場了。 「好,我就來吹奏一首,讓你的耳朵享受享受美妙的音符。」丁瑤天生是個音癡,卻又喜歡嘗試,所以當丁琥在學時,她也插花地練了一首「小蜜蜂」,只是吹奏得相當糟糕。 當那有如爆掉的喇叭音箱傳出第一道聲音時,科雷克感覺就像是聽到手指甲在刮玻璃的聲音,即使用雙手將耳朵摀住,那恐怖的聲音還是穿掌而人,幾乎要將他的耳膜刺破一般。 足以令人崩潰的「小蜜蜂」持續傳送著,看他已忍受不住地翻了兩次身,她知道那具高大的身軀,已經極為焦躁不安了,只要她再吹個幾下,她相信他整個人一定會清醒不已,甚至連腦細胞也全都活絡了過來。 「夠了,你別再吹了!」他嘶吼出聲,「小蜜蜂」也正好吹奏完畢。 「原來你也知道我剛好吹完了!怎麼樣,現在有精神了嗎?」好累,想不到吹這種樂器這麼費力,怪不得丁琥會沒耐性學了。 「不要逼我,你知道我的個性,是不可能受任何人來指使的。」他嚴聲警告,要讓她知道,他已經不是十年前的他了,現在的科雷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人能管得著。 「你是太久沒有照鏡子了,是不是?瞧瞧你,跟住在荒島上的魯賓遜有什麼兩樣。」她索性拿出一面鏡子對著他,要他看看自己,原本一張俊美乾淨的臉,現在成了什麼鬼樣。 霎時,他看見鏡子中的自己,凌亂的長髮,滿臉黑粗粗的胡碴,深陷的無神雙眸,還有消瘦的雙頰,不管怎麼看,都像極了失意落魄的流浪漢,別說是別人,就連自己看了也會受不了。 「要不要我叫小璧和小瓷進來,看看他們的爹地變什麼樣了?這幾天我還好心替你瞞著,說你人不舒服,今天我不想再騙他們了,就讓你自己去跟他們說。」她將鏡子往桌上一扔,轉身就要踏出門時,立即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扯了回來,雙手朝她纖細的臂上一抓,久久不放。 就在他不知該如何來面對這樣難以抉擇的情況時,門外突然出現兩道小小的身影——小璧牽著小瓷,看著已經變得蓬頭垢面的爹地,兩人眼神中所傳遞出來的,是驚懼與不安,不敢相信,短短三天,他們心愛的爹地怎麼全變了樣,不修邊幅的外貌就像是卡通裡的壞蛋,讓人怎樣都不敢靠近一步。 一對上科雷克的目光,小瓷首先嚇得哭了起來,她依偎在哥哥的懷中,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早就沒有勇氣再多看父親一眼。 就連小璧,也睜著不解的眼光,看著原本在他心中視為偶像尊敬的父親。 「這下你滿意了吧?非讓他們看到你這樣,你才高興。」丁瑤真不想看到這一幕,不好的榜樣總是會在孩童幼小的心靈中,烙下不良的後果。 想必,科雷克這副鬼樣,鐵定會在小璧和小瓷身上,留下難以抹滅的痕跡。 「小瓷乖,到爹地這邊,給爹地抱一下。」他蹲下身,張開雙臂等著女兒到他懷裡。 但,就算他臉上堆滿再多和藹可親的笑容,那蒼白的臉龐與那對熊貓眼,也吸引不了小瓷朝前踏上一步。 「小璧,把妹妹牽過來。怎麼了?我是爹地,你們都不認得了嗎?」科雷克不相信,不過短短三天,這兩個孩子怎麼會變得跟他如此陌生。 小璧與小瓷同時搖了搖頭,小腳還不停往後退,最後則快步地逃離現場,一下子就不見人影。 「這下子你總該滿意了吧?這攤子是你自己搞砸的,你自己去收拾,我不管你了。」 非得要搞到這樣難看的場面他才高興,她一直害怕科雷克再如此一蹶不振下去,會影響到孩子們的心靈,好心要替他撫平傷痛,哪知道這男人那麼不受教,她也不想管他了。 丁瑤駐足了一會,長歎一口氣後,終於下定決心,不理會這個冥頑不靈的人,他執意要毀掉這個家,那所有的責任就該由他自己來承擔,她懶得再管他了。 * * * 「別哭別哭,爹地只是忘記洗澡澡,他不是變成大野狼,小阿姨等會就叫爹地去洗澡澡,小瓷不能再哭了喔!」丁瑤將小瓷最愛喝的果汁牛奶端到她面前,再用烤麵包機烤了一片有熊貓圖案的吐司,配上甜甜的草莓果醬,希望能轉移她的注意力,忘了科雷克那張嚇人的臉孔。 「爹地是大野狼……嗚嗚……他是大野狼……」很快就將蓬頭垢面的科雷克的長相和三隻小豬裡的大野狼聯想在一塊的小瓷,就是無法停止她的眼淚。 一想到童話故事裡的大野狼,想盡辦法要吃掉小豬,這更是讓她心生極端恐懼,一時半刻,還無法從那一瞬間攝人眼中的景象抽離出來。 「爹地不是大野狼,小瓷也不是小豬,所以爹地不會吃掉小瓷的。」不管丁瑤怎麼勸怎麼哄,小瓷就是安靜不下來。 原以為給他三天時間,就能讓他從哀傷的情境中跳脫,誰知道,這男人遠不如她想像般堅強,她也知道失去妻子的痛苦,不是三天兩天就能完全走得出來的,就像她,難過時,也只能靜靜地躲在房間裡想著姐姐,等到一出房門,還是得綻現笑容,要是全家人老是處於這樣低迷的氣氛中,這個家想要再恢復昔日和樂融融的景象,可說是遙遙無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小璧,你……你怎麼早餐都還沒動啊?」她本想叫小璧趕緊吃一吃,等會好上學,社區的校車再過三分鐘就要開來,動作不快一點,就要來不及了。 「小阿姨,我肚子不餓,我要去上學了。」懶懶地背起書包,那張憂鬱的臉,透露出他的心事重重。對於他爹地這幾天來的異常表現,聰明早熟的他,多少也看出一些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