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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段小樓    


  基於大夫本能,她拿起筆便對症狀下藥,一旁的鳳姑鸞姑還插不上手,只得靜靜地看著她開單。

  「這消風散是我們同德堂治發熱發疹最好的良方,夏侯老夫人易盜汗,體胖陰虛,故當歸、地黃與防風、蒼朮可多量,至於木通、蟬退與苦參少許即可。」她將藥方子交給風姑,接著笑笑說:「原來難言之隱,可是指這個?」

  三人全被搞迷糊了,這是哪門子跟哪們子的事,夏侯老夫人忙撤清,將探蘭一把拉到自個兒跟前。

  「你誤會了,這種芝麻綠豆小病,還得千里迢迢將你給從蘇州請來!你看我這樣,像是有病嗎?」

  「是啊,虎兒他娘若是不裝病,這虎兒怎可能急得把你從蘇州給請回來?」鸞姑加入解釋行列。

  「要你來這不是為了看病,而是還有另外一件更重大的事。」風姑最後來個大補充。

  只是這三個婆婆媽媽說了老半天,探蘭還是聽不懂她們的意思,最後夏侯老夫人見用說的不成,乾脆——

  「你快去把聾嫂給請過來。」

  聾嫂?這名字好熟悉喔,會不會跟家中那個失蹤半年的聾嫂是同一人?

  啞叔聾嫂原是余園的兩位資深總管,在余園一待就是二十五年頭,當初兩人還是一對年輕的小夫妻時,為了填飽肚皮,所以在街頭賣藝拉琴,賺點盤纏餬口,豈知這樣微薄的收入,還是有一些地痞惡霸存心欺負,幸好陸不凡經過該地,見到兩人身世淒涼,這才收了他們當長工,誰知這一做就是二十五年,四位千金都是他們一手幫忙拉拔的,跟他們之間的關係,比親爹娘還要貼心。

  夫妻倆一啞一聾,本也拌不上嘴,誰知半年前,一名丫環因手腕扭傷,在曬衣場曬衣曬得吃力,啞叔經過,自然而然就幫了個順手忙,就在幫啞叔擦額頭汗珠時,不巧被聾嫂看到,她一氣之下,跑上去賞了丫環兩巴掌,而且也不聽啞叔解釋,氣得啞叔回到房裡,拿起她的包袱就往外扔,這下讓聾嫂心一寒,拾起包袱就要踏出余園,任憑誰來說情都沒用,而啞叔也真是吃了秤蛇鐵了心,怎樣也不肯低頭將聾嫂叫回,而這一去,沒想到就過了半年。

  當時聾嫂正在氣頭上,漫無目的就瞎走一通,這一走就糊里糊塗走到安徽境內,那時不小心走到馬賊經常出沒的商道上,就在這危急存亡之際,正好碰到夏侯虎,才及時挽回她一條性命。

  那時夏侯虎見她無依無靠,耳朵又聾,表達能力也不盡完善,因此就先將她帶回太平城,再另圖打算。

  這時,門板被咿咿呀呀地推開,跟在風姑後頭的,正是睽達已久,當時負氣而走的聾嫂。

  能見到探蘭,對聾嫂來說可是她午夜夢迴夜盼望的一刻。

  「聾嫂……真的是你?!」

  探蘭實在不可置信,這余園不知動用多少人力、多少關係,就是找不到聾嫂的蹤跡,沒想到她躲到太平城裡頭來了。

  兩人一把淚一把涕地相擁而泣,等到兩人相聚的激情過後,探蘭腦子冷靜了下來,再把來龍去脈仔細一問,這才知道,這些人編了個夏侯老夫人生病的謊,要夏侯虎到蘇州將她給請過來,不單單是要讓她找回失散已久的聾嫂,而是另有其目的。

  當夏侯老夫人將真正目的和盤托出後,探蘭先是一怔,然後在四個人臉上,一一流連一遭。

  「這種玩笑並不好玩。」她像是掉進網子裡的獵物,如今卻只有掙扎的分。

  「這可是聾嫂大力推薦,肥水不落外人田嘛,將來兩家一成了親家,這陸家運到全國各地的貨物,都能由夏侯軍來接鏢,那自家人都好說話,七折八扣是少不了的,再說你那精明幹練的大姐,一定會樂見這樁婚約的。」鳳姑扳著白胖手指,好處可是多到說也說不完。

  「再說虎兒貴為城主,又是朝廷派駐的鎮遠將軍,沒個門當戶對的,站在他身邊也顯不出他的威武,聾嫂直誇蘭姑娘是四位千金中最體面,也最古道熱腸的,咱們虎兒要是有幸能將你給娶進門,那就好比一句俗語,這……這怎麼說著來的?喔……這,妻賢夫省事,官清民自安,對吧!」鸞姑接上第二棒,可一點也不讓探蘭有開口回絕的機會。

  夏侯老夫人更是以柔情攻勢,她將探蘭的手握在掌心,長聲喟歎道:「我這兒子就只知道殺賊操兵,一點也不曉得為娘的心裡在想些什麼,他對婚姻大事可是壓根不放在心裡,再這樣下去,我……將來要怎麼到地下去見虎兒他爹啊……」

  聾嫂雖然在表達上辭不達意,可她也頻頻點頭,大力為夏侯虎背書。

  一群上了年紀的女人哭成一團,莫不為夏侯虎的將來挖空心思,原來這裝病裝到出疹子,兩名當軍師的姑姑套招設局,演出精湛的雙簧以瞞騙夏侯虎,莫不就是希望她與夏侯虎能有所碰頭接觸機會,只是在她心中,可還有比婚事還來得重要的事!

  那就是雲貴一帶的藥材運送。

  若是將來所有的藥材都由夏侯軍押送,別說是怕被馬賊覬覦,恐怕連運費也都能省了下來,這些珍貴的藥材要是扣除運費,還有微薄的成本,那麼……可是一筆利潤不小的豐厚收入啊!

  看在白花花的銀兩的分上,這筆生意,倒是可以談上一談。

  就在她想要開口答應一試時,花窗外頭不知何時多了個高大魁梧的身影,透過鏤空雕窗,夏侯虎一雙眼,正目不轉睛地直朝裡頭盯看。

  「我不答應!休想要我娶這女人。」

  第四章

  探蘭粉拳兒緊緊捏著,為了風度,她盡可能將情緒壓到最底線。

  這男人在狂妄囂張什麼?還以為她就篤定黏死他不放,瞧他推得乾淨利落,那副頤指氣使的模樣,真想要好好往他肚子一捶,讓他痛得在地上縮成一團,疼得他哇嗚大叫。

  只見他推門而人,看到一屋子的女人興高采烈、熱鬧滾滾,聊得淋漓暢快,一對陰騖的眸子更是駭人了。

  「你們串通起來騙我?」

  「兒啊,這……這一切都可以解釋,全都是為你終身大事著想啊……」夏侯老夫人緊張得滿臉蒼白,這一子錯,搞得滿盤皆輸。

  鳳姑鸞姑見情況不妙,當然義不容辭,忙跳進澆水滅火。

  「虎兒,你別未審先判嘛,人家陸姑娘學識淵博,長得又是花容月貌,家世更是顯赫威播,你們倆站在一塊,是不可多得的郎才女貌啊!」鳳姑站在兩人中央,說得是口沫橫飛。

  「你也到了適婚的年齡,城裡的姑娘們你沒半個看上眼,鸞姑姑左瞧右看,就認為陸姑娘是再適合不過的人選,你就聽姑姑的,放下身段和陸姑娘交往看看,好不好?」鸞姑為了平熄夏侯虎的怒火而說盡好話,但她越說倒是越離了譜。

  所有的人都站在夏侯虎的立場想,又有誰替她想過呢?

  還要夏侯虎放下身段跟她交往,這又不是賣豬肉,能讓他們這樣秤斤論兩地賣嗎?

  在聾嫂一一向其餘三人使眼色後,她們才訝然發覺,她們全都忘了探蘭的感受。 

  神情木然的探蘭,很意外地,並沒有氣到全身發抖,臉上更是奇跡似的沒任何不悅的表情,她從容自在,徐徐朝向夏侯虎方向走來。

  「夏侯將軍斷出此言,探蘭不解,不知探蘭是何處惹惱將軍,使得將軍如此憎惡探蘭。」她想知道,她不受夏侯虎青睞的原因。

  夏侯虎瀟灑地掀起衣袂,往月牙凳上一坐,順便替自己倒上一杯茶水,以潤潤喉。

  「女子無才便是德,你這麼多才能幹,在下恐將無福消受。」太過精明干達的,總是缺少女人那麼一點點味道。

  「恐怕原因不止這項吧?」從他口氣言談中,她聽得出夏侯虎還有弦外之音。

  夏侯虎揚起黑眸,進出一道精光。「這不就是你機靈厲害的地方嗎?再說,男人本質乃在保家衛國,貢獻朝廷,在馬賊還未完全消弭之前,何來談兒女私情?」

  「馬賊多如螻蟻,豈是你一位將軍就能消弭於無形,難道說馬賊不除盡,將軍便一日不論婚事嫁娶之事?」她正視他凌厲的眸光,沒有絲毫的閃躲。

  在整座太平城,逞說是女人了,就連男人也不敢挑戰他的公權力,這也是為何只要有夏侯虎在的地方,就是一片肅然,沒有人敢多開口暢言,當然除了眼前這三位將他把屎把尿一手拉拔大的親人外,根本沒人敢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

  「你在干涉我的婚約?」冷冷眸光拋向她,如道寒流緊緊籠罩著探蘭。

  其餘人冷汗直流,在她們有生之年,還沒看過有哪個不要命的女人竟敢對她們家這頭大老虎點名訓誡,而她們也只能眼巴巴地往下看,連個噴嚏也不敢打。

  「探蘭自是無權干涉將軍婚約,只是古有名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聽聞將軍是個至孝事親之人,婚事久久懸而未決,豈是闡揚孝道的最佳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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