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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段小樓    


  只見這五短身材,其貌不揚傢伙,大搖大擺便往探蘭面前一坐,將整個板凳坐得椅腳嘎嘎作響。

  「敢問……眼前這位俏姑娘,可是蘇州城內鼎鼎有名的陸探蘭,蘭姑娘?」秦不王看得是眼斜嘴歪,圓圓的獅頭鼻還泛著油油的亮光。

  「你這個人到底想做什麼,我家小姐沒那時間陪你在這邊窮攪和,沒瞧見後頭一大堆人等著排隊看病嗎?少在那邊佔著茅坑不拉屎!」丫環竹波是出了名的辣丁子,銳利的眼神壓根不將眼前這頭豬放在眼底。

  「瞧你個牙尖嘴利的,本大爺我是聽說此地有人在行醫救人,怎麼,你們是這樣對待病人的?」秦不王惱羞成怒,偽善的嘴臉立刻橫起眉、豎起眼來。

  「你要看病可以,那就請你跟所有人一樣,照著先來後到,從最後一個排起。」另一位丫環葉影,指著長長的一條人龍說道。

  秦不王往後一瞧,這長長如辮的一條隊伍,幾乎快要看不到盡頭,要他堂堂一個富家子跟著尋常百姓一同排隊,這簡直就是笑話嘛!

  「排隊?」秦不王與他兩名手下相視一眼後,立即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們聽聽,這臭丫頭竟然敢叫我秦不王捧隊,我可是無錫一帶最有錢的富豪子弟。行,要我排隊也可以,那你就來陪老子我排,要怎麼捧,我就陪你慢慢地排。」

  一隻鹹豬手眼看就要伸到葉影面前,突然間,一陣麻痛襲上心頭,像是數十隻蜜蜂一起叮在他白胖的手背上,待他定睛一看,這可不得了,幾十根細針滿他的手背外緣,將他手上的幾十個穴位,針得密密麻麻無一倖免。

  而十根針的另一端,則繫著十條紅色絲線,線頭統籌收在探蘭的玉手上頭,只見她輕輕一扯,就痛得秦不王雞貓於鬼叫,幾個穴位一同發出如電極般的麻痛,一時之間,整個同德堂宛如變成一間殺豬的屠宰場。

  「可惡,你竟敢……」小嘍囉見到主子有難,本想上前阻止,哪曉得探蘭的另一隻手上,也正有數十根針,正虎視眈眈對著他們。「我……我們什麼也沒看見!」

  「秦不王,我看你是沒什麼大毛病,惟一的毛病叫做:為富不仁,只要回去多點施、行些善,我看你的病就能不藥而癒,聽懂了嗎?」靈巧的手指操著捻線,每輕輕一拉扯,就痛得秦不王兩眼翻白,生不如死。

  「我……我知道了,我說蘭姑娘……」

  「叫蘭姐姐!」

  「是……是,蘭姐姐我下次不敢了,你……你就饒了我吧!」秦不王雙膝跪地,手臂上被針扎之處,全都紅腫泛紫。

  「下次再敢亂插隊,我就廢了你這隻手!」皓腕一扯,十根紅線隨即抽回,秦不王像被打轉的陀螺,轉了好幾十圈才踉蹌地跌在一旁。

  秦不王吃了一地的泥灰,他狼狽不堪地爬起,什麼狠話都不敢多說,便夾著尾巴逃竄而去。

  所有人看到探蘭手腳這般利落,全都看傻了眼,待定了定神後,這才全體鼓掌叫好,對她的英勇機靈佩服得五體投地。

  「虛驚一場,大伙別放在心上,下一位是……」

  突然間,一陣急沙狂風揚起,急踏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傳進了同德堂,漫天四起的塵沙將同德堂的招牌蓋得灰濛濛一片,就連準備看病的患者,也同樣感受到飛抄走石的那種窒息感。

  「外頭是誰來了?」探蘭冷聲的問。真是邪門,躲了雷公又遇霹靂。

  所有人待塵埃逐漸落定後,才從黃黃滾滾的塵網中,看到依稀可見的一個輪廓。

  一個穿著藍衫,頭束峭頭,身背一把錢金絲弓,騎著偉岸駿馬的男子,正停在同德堂的幡於前,身後還有一乘大紅轎,旁邊更有四名騎在駿馬上的彪形大漢,整個陣仗看來,頗大有來頭一般。

  為首男子利落地下了馬,步伐沉穩,徐徐朝向探蘭的方向而來……

  第二章

  夏侯虎一走進同德堂,那股凜冽威嚴的氣勢,如同一隻揚著雙翼的雄鷹。

  竹波、葉影惟恐又有另一無聊男子前來鬧事,主動上前一步,分侍左右,護衛探蘭的安危。

  「在下夏侯虎,為朝廷指派在皖南太平城的領遠將軍,請問姑娘是否為蘇州第一名醫陸探蘭,陸姑娘?」夏侯虎態度謙和,讓原本緊張的氣氛頓時減緩不少。

  聽到夏侯虎三宇,又有不少人交頭接耳,有些在外地經商的旅人,對於夏侯虎這響噹噹的三個大字,多少也略有耳聞,就算未親眼見過本人,光是聽他打退馬賊的英勇事跡,就足以如雷貫耳。

  「對啦對啦,她就是鼎鼎有名的江南第一女神醫,陸探蘭姑娘。」一位經常往來雲貴一帶的商人,自告奮勇為夏侯虎介紹。

  「蔣老五,你沒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想要我家小姐治好你屁股上那塊臭瘡,你最好少開你那張嘴。」竹波劈頭便是一陣臭罵,誰要他這黃板牙多事嚼舌。

  頓時揚起一陣哄堂大笑,蔣老五縮著脖子走進人群,不敢再隨意開口。

  「在下便是陸探蘭,不知您找我有什麼事?」一對精明幹練的美目射來,當場與夏侯虎四眸相接。

  「治病。」他說得再仔細些。「我母親的病。」

  「令堂得的是什麼病?你有帶她來嗎?」見他相貌堂堂,探蘭才稍稍卸了心防,多問了兩句。

  「怪病,病情嚴重,不便遠行。」

  「遠行?」探蘭粉頸一伸,見外頭有轎有隨侍,而且從這些人的穿著打扮看采,不似本地人。「你們是從皖南的……」

  「黃山。」他當下接了探蘭的話。

  一說起黃山,那可是好幾百里的一段路程,她看了看綿延好幾十尺長的隊伍,幾許無奈說道:「那就很抱歉了,這三天乃同德堂義診時期,我不可能為了令堂的病,而放下蘇州城百姓的健康於不顧。

  「事分輕重緩急,希望您以家母病重為考量,暫緩三日的義診。」即使是在替自己的母親爭取機會,夏侯虎的臉上仍保持一貫的平靜與沉穩。

  暫緩三日義診? 這六個字清清朗朗,讓蘇州城的百姓們個個瞠目結舌,這同德堂外頭少說也還有一兩百人等著看診,而這個霸氣的男人,竟然當著眾人的面,要他們的活菩薩暫緩三日義診?

  這未免也太不近情理了吧!

  「夏侯將軍的母親是人,蘇州城的百姓也是人,既然是人,就無貴賤之分,理應遵守先來後到之則,不知夏侯將軍以為如何?」探蘭心思縝密,總會把個「理」字說得四平八穩,有軌可循。

  夏侯虎臉色一沉,牙床也因彼此間的摩擦而咯咯作響,他向來不愛女人頂嘴,可是眼前這女人不但頂嘴,還在眾人面前上他一課,這令他濃眉深鎖,滿眼陰騖不悅。

  「不過家母病情危急,而這些百姓頂多受些風寒,要不便是一些陳年病疾,待陸姑娘自黃山歸來,要夏侯虎如何幫忙,全憑你一句話!」為了母親,他願意委身屈就,在所不辭。

  探蘭瞧他一本正經的,自然不會將他的話當做玩笑話,一個大男人會對母親這般恪盡孝道,自然也就不會惡劣到何種程度,只是現下這個狀況,就算對方再怎麼好說歹說,若她就這樣跟他一走了之,她又如何跟蘇州的百姓交代呢?

  「這樣吧,不如您先回黃山,待三日義診結束,我自當親自前往。」說完,她便走回自己的位子,繼續未完的看診工作。

  只是這樣的答案並未讓夏侯虎滿意,他從容地走回駿馬邊,從鞍邊解下兩隻藍布包裡的大包袱,兩大包鼓鼓脹脹的東西,看來頗具份量,沉甸甸的外觀讓人不禁想一探究竟,裡頭到底是些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砰的一聲,整個又重又大的包袱就這樣放在探蘭把脈的桌上,他不由分說先行將布包拆開,裡頭一些銀子、金子、元寶和各式各樣的玉器、珍寶,就這樣琳琅滿目全都鋪散在桌面上。

  「就這樣了!」他冷冷地說,像是放下什麼重擔,整個人輕鬆不少。

  「我這是義診,並不收費的,所以你……」

  「不是給你的,若是你能醫治好我母親,會有你應得的酬勞。」

  探蘭不明就理,這些金銀珠寶這樣公開地亮在大眾面前,不是給她,難不成是……「莫非,你想拿銀子給這些鄉親父老,讓他們到別處去看病?」

  「正有此意。」夏侯虎坦蕩磊落,說一不二。「幾年下來因剷除馬賊有功,所以朝廷硬是送了些禮,這些東西我本不看在眼裡,多年下來全都囤放在木箱中,但一想到到此地來,有些事情還是得靠這些東西,肯定能好辦許多。」

  言下之意,他是準備用銀子來打發這些病患。

  探蘭此刻不徑發現,這夏侯虎這趟前來,還是有備而來的。

  「你以為我們蘇州城的百姓都是見錢眼開嗎?」探蘭嘴裡說著,心裡卻一點也不踏實,這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乃千古名言,只怕他這話一說出去,要錢不要命的可大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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