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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段小樓 「軍爺所言,探蘭還是不明其究,萬一探蘭還是執童要離開,他照樣留不住我。」 「這倒未必,只怕城主真要陸姑娘留下,陸姑娘就算有一百個理由,城主還是有辦法讓自己不放人。」此話語意深長,從曹百濤細瞇的眼中,似乎還有很多未盡其詳的事,等待探蘭慢慢去發掘。 曹百濤說得這樣語焉不詳,讓探蘭又陷入夏侯虎那張俊酷的表情下,究竟藏著什麼樣的一個真性至情,是否,他真如曹軍師所說的,是那種不將喜形於色表現在外的人。 正當大伙你一言我一語,勸慰探蘭要再多給城主一點時間時,忽然從操練場另一頭的方向,跑來一名慌慌張張、氣喘如牛的小廝。 「陸姑娘,不好了,請您快來救命啊!」 探蘭一聽到有人喊著她的名字,連忙從剛剛自我的迷思中迅速跳脫出來。 「慢慢說,不急。」小廝大喘一口氣,又嚥了口口水,這才說道:「那些剛加入夏侯軍的少年兵,十個有七個正在發著高燒,好多丫環和婆子都替他們額上換冷毛巾,換到都快要忙不過來了。」 「怎麼發生這麼重大的事,到現在才來告訴我?」探蘭為他們的耽誤而有些惱怒。 小廝怔了會,才吞吞吐吐回道:「他們原以為是受了小風寒,所以不敢驚擾到陸姑娘與大伙歡笑同樂的氣氛,可是到後來,情況越來越不對勁,一個接一個高燒不退,而且還有向旁人蔓延的態勢,是少年兵的教頭見苗頭不對,才叫我趕緊來找陸姑娘的。」 「高燒不退?」探蘭腦中瞬間浮出不祥的兆頭,她轉而向夏侯軍全體將土們說:「糟了,快將其他三名少年兵隔離開來,然後再將七名患者抬到雲袖樓,記住,不准讓尚未成年的小孩靠近他們,聽清楚了嗎?」 眾人雖還未搞清楚是怎麼回亭,但從探蘭的眼神中,他們發現此事刻不容緩,紛紛起身照著她的吩咐去做。 只見一纖秀的身影隨著小廝而去,她的心忐忑難安,希望不是心中所想最棘手的那種病症—— 急性肺疾! 第五章 雲袖樓上,燈火通明。 長廊之上,丫環婆子的身影來去穿梭,每個人都拿著水盆,進進出出替換新水,而探蘭更是忙著把脈下針,希望能將這急如洪水的病症,壓緩蔓延的速度。 如果她猜得沒錯,這群十五六歲的少年兵,一定是在今早於春雨之下淋雨習武,才會受到這種急性的風寒。 當時,她正從她的寢房往外探看,發現夏侯虎怎能讓一群稚氣未脫,才剛要轉為成年的少年兵,在綿綿春雨之時,還要打起精神來認真打拳,這早就超過一個少年的體力範圍,他們並不像其他練拳已有數十年的成年男子,夏侯虎這樣的「一視同仁」,實在是苦煞了這些年幼的小小兵。 「將冬天收藏在窖底的雪冰,敲成碎塊和著井水放人防水的袋中,再分進枕頭套內,擱在每人的頸枕之下。」她先交代幾位較為伶俐的丫頭,辦好這件當務之急。 接著她立即寫下一份藥單交由葉影,謹慎叮嚀,「將我上頭開的這些藥方做成七份,每份五帖,以四碗水煎服為一碗,記住,請藥鋪於務必要拿三個月內采收的雞矢籐與車前草,超過這段時間的話,就不要加這兩味,明白嗎?」 葉影機靈聰明,探蘭一說她就懂了,小小的身影急忙朝外而去,卻在門檻處和火速趕來的夏侯虎錯身而過。 「怎麼了?怎會這個樣子?情況嚴不嚴重?」 巨大的身影一踏進雲袖樓的大廳,便看見探蘭揮汗如雨,在替一位胸口不停起伏,面色蒼白的少年下針,赤裸的上身穴位,滿著幾根細長銀針,修長的手指握針絲毫不見慌亂抖動,鎮定的神態讓一旁觀看的大男人也自歎弗如。 「諸城主別再靠近,陸姑娘有交代,她在下針時,旁人莫在旁邊驚擾。」曹百濤阻止了夏侯虎的前進,怕分了探蘭的神。 被通知趕到的夏侯虎,此時心中雖急,但也莫可奈何,眼前七張臨時鋪設的床板上,七位小弟兄全都意識不清,含混不明,萬一真無法救活,那他怎麼跟他們的父母親交代?重重的顧忌像不斷翻湧而出的浪濤,波波打入他的腦中,這是他有史以來感到最無助徬徨的時候。 直到二更天,針灸療程總算告一段落,七位少年兵也服下葉影煎好的藥,盜汗及劇咳情況才漸趨好轉,並且開始沉沉入睡。 為了要用真氣入針,到了最後,探蘭可說是已氣虛神疲,當她再次仔細地看過這七位少年兵的情況後,才準備喘口氣時,突然從一旁遞來一條溫熱毛巾,她抬頭一看,原采是夏侯虎。 「辛苦你了!」 她面無表情地接過,對於夏侯虎所展現出的關懷,她一點也沒有任何喜悅。 「要是這些事能夠放心交給你們這些男人做的話,我一定用不著這麼辛苦。」她拭了拭額尖,再按按發燙的頸子。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走到她跟前,魁梧的身影讓她的視線如何都離不開他。 如果真要言歸正傳,她認為有必要以嚴謹的口吻來告訴他。「城主應該知道,在雨中是不適宜操兵訓練,再者,這些少年年紀尚幼,更不應該這般嚴苛操練,如果城主能事先考慮周密,許多事都是可以避免的。」 「你在指責我的統御能力?」 「我是就事論事,諸城主切莫另做他想。」直視他的雙瞳,她認為不應該太過威赫於一個男人的頭銜,而誤了自己的判斷。 她看得出夏侯虎的拳頭緊握,太陽穴上的青筋更是鼓鼓暴脹。 不過,當他凝視了探蘭好一會後,懾人的目光瞬而轉為柔和。 「時候不早了,我想你也累了一整晚,請陸姑娘好好休息,這裡我差人看顧就行。」說完便掉頭離去,皎沽的月光照著他肩寬背厚的身影,讓人有種秋夜孤寂的感覺。 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夏侯虎那種外冷內熱的性格,他有一種壓抑在胸口的苦悶,卻礙於城主必須要保持的尊嚴,所以將自己最真切的性情鎖在心頭。 她自是為他感到心疼,只是,這樣的性子要作轉變,豈是旁人能幫得了忙的。 她交代了幾位輪流看守的丫環後,便先行離去,今晚她實在累壞了,在葉影的牽扶下,她必須回到寢房,先睡個好覺再說。 四更天,天色微蒙,東方的天空灰蒙一片然不見雨絲飄落,但霾霧裊繞,幾處高山奇峰時都埋藏其間,所有的人在昨晚的縱情狂歡後在睡夢之中,整座太平城靜謐無聲,彷彿在這叢山峻嶺中,悄悄地睡著。 才睡了會,探蘭便了無睡意,輾轉反側間,她一直想著夏侯虎遞給她一條溫毛巾,並含著感激的眼神看著她的神情,她好幾次看到他的雙唇微啟,像是有什麼話要說出口,卻又在緊要關頭,硬是把話給嚥回肚裡,他到底想要跟她說什麼呢? 躁煩的心思讓她無心睡眠,於是便起身點上燭火,拿起隨身攜帶的醫書,就這麼靜靜看了起來。 外頭風兒一緊,吹著窗欞戛戛作響,她起身想把窗戶關緊些,卻看到一朦朧的身影就這樣搖搖晃晃、踉踉蹌蹌朝她的寢房走來。 是夏侯虎? 她將門一開,一股濃濁酒氣便撲鼻而來,從沒聽過夏侯虎會喝酒,昨夜裡,他也只是淡淡與一些將土們小酌,可看他現在這模樣,也不知喝了多少壇,要不然也不會醉成這個樣子。 「探蘭……探蘭……」 這是探蘭第一次聽到他直喊她的名字,砰砰砰的拍門聲,讓她不能裝做視而不見,她深吸一口氣,從容將門打開。 「夏侯將軍,你喝酒了。」她將他扶坐在椅上,並倒了一杯水讓他解解口中的濃烈酒味。 夏侯虎沒有回應她,突地從椅子上站起,並將探蘭帶到牆邊,兩手將她的肩壓住,雙眼迷濛地望著她。 即使是喝醉了,夏侯虎依然不減他英姿的容貌,並且從微瞇熹弱的眼神中,看出他更具神韻的雙瞳。 濃濁的鼻息在兩人之間交融著,不知怎的,那酒氣並沒讓探蘭覺得不舒服,身強體健的男人,大多沒有一般病痛纏身男子的污氣,她感受到他的體溫慢慢飄散過來,與她身體的氣流相互交纏。 黝黑的大手輕輕撥開她頸邊的烏絲,讓探蘭呼吸變得急促,一道熱汗從雲頸中滑落,她本能地將身子一縮,卻又立刻被他攔腰一抱,直沒入他的懷中。 「夏侯將軍……呃……」疑慮的問詞未開啟,他微抿的薄唇就這樣封住她的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