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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段小樓 「陸姑娘言過其實了,這都是大家恭維之辭,老夫愧不敢當。」他一飲見底,豪邁且磊落。 「陶大人此番前來,除了接洽公案外,就讓秋娘帶你到四處遊覽看看,像是四大名園、寒山寺、盤門三景,都是頗負盛名的好景致,難得來趟蘇州,可千萬不要錯過。」纖纖玉手提起金壺,透明淨白的瓊漿,正順著壺嘴,慢慢滑落到陶寶亭的酒杯中。 陶寶亭在得知元梅欲將秋娘介紹給他後,也認真仔細地打量起秋娘來,那美人托腮,欲語還休的模樣,在他這種不惑之年,還是令人看得目不轉睛,心馳神蕩。 「那還有勞丁姑娘費心了。」陶寶亭高舉酒杯,而秋娘在感覺到陶寶亭對她的那份淡淡情榛後,早把岳楊那死沒良心的拋在腦後。 「不會不會,能為陶大人服務,也是秋娘的一份榮幸。」她低下頭,還忍不住偷偷呵笑兩聲。 元梅在桌底下拍著她的大腿,要她矜持端莊些,免得到手的幸福又要飛掉。 秋娘怔了一下,似笑非笑地撥撥耳發,拍拍臉頰。 「今後若是元梅有需要,而到廣州開闢商道,還望陶大人能給予方便,這樣元梅就感激不盡了。」在商言商,她可不做蝕本的買賣。 「這有什麼問題,到時老夫定當全力以赴。」 三人又舉起酒杯乾了一杯,氣氛融洽,可說是功德圓滿。 就在一切快要大功告成時,珠簾子被重重地一撥,惜竹擺著臭臉,瞪視著表情木然的三人。 「惜竹?」元梅已心裡有數,算算時間,也該找上門來了。「快,來見過陶大人。」 惜竹雖憋著一肚子火,但看到有貴客臨門,還是得勉強擠出笑臉應付。 「惜竹見過陶大人。」她微微頷首,臉上的笑意僵如化石。 「久聞陸家四姐妹個個天香國色、貌美如花,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老夫可說是大開眼……」 「大姐……你能不能出來一下。」將陶寶亭的恭維視為馬耳東風的惜竹,硬生生地切斷對方的話。 元梅愧疚地看著陶寶亭,接著說道:「有客人在,這樣豈不對陶大人失禮,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可是大姐……」她急得看向秋娘,秋娘正準備說,便被元梅給岔開話。 「有話在這說就在這說,你要不說,就立刻出去,別讓陶大人看了笑話。」 大姐的權威不容置喙,惜竹索性開門見山,來個一次痛快。 「大姐,你是不是和岳楊一起聯合起來設計我?」說起岳楊,惜竹馬上就咬牙切齒。 「那你是不是有按照我的話,拿了腸胃藥給岳爺服用呢?」元梅慍而不火,訓起妹妹一點也不含糊。 這句話可把她的怒火澆熄一半,這話說得沒錯,是她自己當始作俑者,怪不得人。 不過,她可不會就此罷手,好戲還在後頭。 「那你曉不曉得,他把咱們彩饌齋的東西批評得一文不值,還說我們的東西只有尋常百姓會吃,真正朝廷大官,才不屑吃咱們的東西呢!」這點看大姐怎麼偏私。 「你曾吃過珍饈苑的點心嗎?」她不答,反問。 惜竹搖搖頭,連北京長什麼樣也沒見過,更別談吃過北方的點心了。 元梅笑笑,目光轉到陶寶亭上頭,「敢問陶大人,可曾去過京裡頭的珍饈苑用過點心?」 「那可是北方赫赫有名的點心樓,就像是到了杭州,而不參觀西湖一樣的道理。」說起珍饈苑,陶寶亭不禁連聲叫好,對於岳楊的手藝,他是無從挑剔。 「那麼,陶大人已試過彩饌齋的點心,兩相比較,您以為如何呢?」元梅再問道。 「這……」他一下拙詞,但並沒遲疑太久。「北方扎厚,南方綿細,只能說各有千秋。」 畢竟是在官場上見過世面,陶寶亭懂得怎麼說才不會得罪人,但從桌面上每盤點心都剩兩三個的情況看來,惜竹的氣勢,當場就洩了一半。 「我不相信各有千秋這句話,東西好不好吃,一定有個優勝劣敗,我不相信有人能做得出比彩饌齋的點心更好吃的東西。」她就是嚥不下這口氣,她的點心樓稱霸江南已久,現在跑出一個什麼珍饈苑,她心裡頭說什麼都不是滋味。 「坐井觀天永遠無法進步,你明白嗎?」 「可是還沒比個高下,你就要我到北京去學他們的東西,為什麼就不要他來學我們的東西,還說什麼只能給皇親國戚……」一說到皇親國戚,她突然眸子一亮,直朝陶寶亭看去。「陶大人,如果現在有兩樣點心,一起放在你面前,你能評斷得出哪個比較好吃嗎?」 「惜竹,莫非你想要……」有趣了,元梅明白依惜竹倔強的個性,此事要不分個高下,絕對不肯收手。 「對,我要和岳楊來個比賽,請陶大人來做公正。」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終於下了挑戰書。 不知情的人,會認為她是勇氣可嘉;知情的人,會認為她是以卵擊石,但也是勇氣可嘉。 當消息傳到岳楊耳裡,他正在書房裡與彩饌齋的羅師傅,一同研究皇上南巡時所需的菜單。 這位看來年逾花甲,不滿五尺的老頭,便是彩饌齋的首席師傅,他恭謹地站在岳楊旁邊,如學生敬重夫子,始終保持著謙卑的態度。 「唉,竹姑娘太沒禮貌了,竟敢說要跟岳爺你來挑戰,也不想想,我也是你岳爺教出來的,我的火候都還差岳爺你一大截了,況且是竹姑娘她……」羅師傅直摸著自個兒的大光頭,對這位倔強好勝的小當家,可是一點轍也沒。 岳楊在冊子上畫個注記,便輕鬆地將筆擱著,「青出於藍,猶勝於藍,她越是這樣,表示她的鬥志越旺盛,人世間不就是要這樣有競爭、有輸贏,生命才會顯得燦爛。」 「岳爺,話這麼說是沒錯,但……竹姑娘下這挑戰書,也太目中無人了,哪個出過世面的不知道,彩饌齋是因為有珍饈苑,才有辦法存在的,這點……」他不知該怎麼說下去,總之大家也都不阻攔惜竹,非得要她真的出糗,才知道事情的輕重。 「所以她沒出過世面,當然不知道嘍!」岳楊一起身,指著一旁的紅木椅道:「羅師傅,你坐著說話吧,毋需跟我一般客氣。」 羅師傅做事一向循規蹈矩、嚴謹守份,對於倫理常綱尤其重視,儘管岳楊年紀來得比他輕,可卻是一手將他調教出師的恩公,說什麼也不能忘了這該有的禮數。 「幸好她提出這場比賽,要不然,我還真想不透,該怎麼將她帶回北京呢!」儘管羅師傅是岳楊的門下,然而基於對長輩的一種尊敬,他還是替羅師傅倒了杯茶。 羅師傅禮貌性地接過,滿腦疑惑,「你要將竹姑娘帶回北京?」 「沒錯,我正有此意,我不希望她閉門造車,這樣永遠都只能當只井底之蛙。」 羅師傅一聽,多少也猜出岳楊的用意,這竹姑娘貼心、認真、努力,這些都是有目共睹,但相對地,她倔強、叛逆、不服輸的個性,可不是一般人可招架得住的。 他很難相信,竹姑娘會乖乖就範。 「你對竹姑娘那麼好,她不見得領你的情。」與她共事一段時日,她的千金脾氣,他心底多少有數。 「我又何需她來領我的情?羅師傅,你打了一輩子的光棍,不會明瞭這個道理,有時候施,可比受還有福。」只要惜竹肯乖乖認真學習,並將他的手藝發揮到江南來,就不枉他用心良苦。 「難不成……岳爺你打算……」羅師傅有點懂,但又未盡然通盤明瞭。 「當初我雖教你手藝,但可惜的是……」岳楊語重心長的說道,「有些地方你還是未能學得專精,以至於上回我被竹姑娘逼迫吃下四十多道點心時,總覺得缺少了些什麼。」 「所以岳爺這回將竹姑娘帶回北京,就是要補強我未竟完成的部份?」 「其實這道祖傳秘方我也曾面接機宜過,只不過,你在彩饌齋未能真正發揮出來。」岳楊似在打著什麼啞謎,讓羅師傅有些摸不著邊緒。 「岳爺曾……曾教過我?」這下他更慚愧了。 岳楊見他緊張羞愧,忙拍肩以示對他的諒解,「此事不能全然怪罪於你,若是做點心全盤以商機做考量,就永遠做不出頂尖的點心,即使……竹姑娘也一樣。」 他見他陷入一團迷思,改以詢問方式問道:「你來彩饌齋已有多久時日?」 「過了今年重陽,便屆滿三年。」 「這近三年來,彩饌齋的生意大致如何?」 「平時客人便絡繹不絕,座無虛席,逢年過節更是人滿為患,一位難求,有時還得熬夜加工,才能避免向隅的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