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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杜默雨 秋陽舒展,清風送爽,在這個不冷不熱的好天氣裡,人們睡足了午覺,紛紛走出屋外,享受那暖烘烘的日頭。 風無垠走在天塹鎮的街上,一襲長衫隨風飄逸,顯得他丰神俊朗,氣度悠哉。他邁著沉穩的步伐,一路微笑跟鎮民打招呼,偶有幾抹笑意飄到姑娘們的眼裡,竟是令人芳心怦怦亂跳啊! 一個老婆婆叫住風無垠。 「風大少爺啊,你又打哪兒撿來的狗?」 瀟灑大少爺牽著癩皮狗過街的場面,天塹鎮的鎮民早巳見怪不怪。 「陳婆婆啊!」風無垠笑著停下腳步,把放鬆的繩子捲纏在手上,讓癩皮狗不至到處亂聞亂嗅。「這是流浪野狗,昨晚自個兒跑到天塹山莊的。」 陳婆婆笑道:「狗兒果然有靈性,知道大少爺會照顧它們的狗命,一隻隻跑去投奔大少爺你嘍!」 「哎,也不知狗兒是怎麼互通聲息,知道這裡可以吃好睡好,硬是賴在我家後門不走。」風無垠無可奈何地搖頭。 「大少爺的狗園又要添兩位貴客了!」 風無垠笑著搖搖手道:「這些狗兒到狗園吃大餐、睡好覺,我可不讓它們白吃白住,還得請它們幫咱天塹鎮守門戶呢。」 「是啊!幸好狗兒知恩圖報,上個月不是才咬了幾個盜賊嗎?」莊老伯走了過來,讚許道:「這都是大少爺的功勞啊!」 「哎,那是狗園的李師傅練狗有術,要歸功於他。」 「大少爺就別謙虛了,李師傅那一套練狗功夫,還不是你教的?」莊老伯笑呵呵地看著風無垠。 說起天塹山莊的大少爺風無垠,天塹鎮民無不豎起大拇指誇讚。他為人斯文有禮,平易近人,更有一副難得的菩薩心腸。只要鎮上的老百姓有任何急難,他必然挺身相助;而平日無事,他就是撿拾野貓野狗,讓萬物生靈各有所依。 風無垠微笑搖頭,正想再問候莊老伯的身體,突然聽到隱約傳來的哭聲。 「誰家出了事?為什麼有人在哭?」 莊老伯一歎。「是柱子嫂。聽說是大柱子家裡的小娃娃活不成了,可憐啊!骨肉還沒長全,怎麼活得下來呀?」 風無垠聽了,頓生救急之心,即道: 「我過去大柱子家看看。」 他走到大柱子家門口,才將兩隻癩皮狗拴在樹邊,附近街坊的三姑六婆就圍了上去,每個人都是長吁短歎。 「是風大少爺啊,恐怕這次你幫不上忙了!」 「怎麼回事?」 「柱子嫂三天前摔了一跤,把那不足月的娃娃摔了出來,那娃娃生下來也不哭,熬了三天,聽說是不行了。」 「柱子嫂已經流了兩次胎,好不容易這次保住了,卻還是八個月就下地。」 「還是個小子呢!大柱子三代單傳,如果足月生了下來,那該是天大的喜事啊!」 風無垠愈聽愈不忍。女人懷胎,儘是爹娘親自捏塑的血肉寶貝,他向來珍惜生靈,又怎能眼睜睜見到小生命消失呢? 「請大夫看過嗎?」 簡大夫走出房門,連連搖頭。 「風大少爺,我已經努力救小娃娃,我沒辦法了。」 「我來看看。」 「是啊!風大少爺也懂醫理呀!」簡大夫臉色頓時開朗,圍觀的鄉親也神情熱烈地看著風無垠,希望他能救回小柱子。 簡大夫一面引風無垠進入屋內,一面解釋道:「早下地的娃娃體質虛弱,連喝奶水都有困難,勉強灌藥,全部吐了出來。人家說瓜熟蒂落,嬰兒也是如此,十月懷胎本是天經地義,可如今娃娃八個月就下地,離開娘親溫暖的宮胞,自然難以長成。」 一見到風無垠走進屋內,大柱子和柱子嫂懷著最後一線希望,夫妻倆抱著小娃娃,立刻跪下哭道:「大少爺,求您救救我家的小柱子啊!」 「大柱子,別這樣!」風無垠急忙扶起大柱子夫婦。「這是娃娃啊?」 風無垠不是沒有見過初生的嬰兒,卻沒見過如此瘦小乾癟的小生命,那娃娃臥在柱子嫂的懷中,就像是一塊沒有氣息的小木頭。 「也是一條生命啊。」他小心翼翼地接過小娃娃,搭上小小的脈搏。 小柱子尚有一口氣,一定還有救!他腦中轉過無數方法,卻是抓不出頭緒。 簡大夫望看風無垠細心捧住了小娃娃,躊躇道:「如果有人日夜懷抱早生嬰兒,讓娃娃以為還在母體之內,因此繼續成長,或許娃娃還有救。」 柱子嫂掉下淚水,哽咽道:「我抱了三天三夜,怎知柱子還是———」 風無垠劍眉一挑,凝神貫注,手掌已經覆上那個小身軀。 「簡大夫,我明白了,由內力深厚的人來灌輸真氣,周轉小娃娃的氣息,保持一定的體熱,就可以讓娃娃存活下去。」 簡大夫眼裡閃過一抹光采。 「大少爺,你有武功,難道你要傳內力給娃娃嗎?』』 大柱子和柱子嫂一聽,又是哭著跪了下來。 「大少爺,求求您了。」 「你們快起來,我承受不起的。」風無垠急 忙搖頭,以目示意請簡大夫扶起兩個年輕父母。「既然能救,我就不會見死不救。」 「可是……大少爺,你一定要日夜抱著娃娃,什麼事也不能做,而且很耗損你的體力……」簡大夫說出了他的疑慮。 風無垠坐到椅子上,抬頭微笑道: 「我要讓小柱子活下去。」 一句話讓所有的人吃下定心丸,因為天塹鎮的居民都知道,風大少爺只要能救人,他一定會救到底。 風無垠懷抱著小柱子,低頭俯視那皺巴巴的小臉,眼神溫和而憐憫。 在這同時,他的掌心也慢慢釋出熱流,將他那渾厚豐沛的生命,一點一點地送進那個小小的身子裡。 + + + 二十日後。 大柱子家裡多了兩個客人,而風無垠依然抱著小柱子。 滿頭白髮的丁漢唐看了一眼小柱子,抓起小手把脈,又故意在那娃娃的大腿一捏,小柱子吃疼,哇哇大哭起來。 柱子嫂趕緊抱過小柱子,將他塞到她的乳頭下面,以奶水餵養這個失而復得的小生命。 風無垠疲憊地笑道:「丁老前輩,小柱子沒問題了吧?」 「沒問題嘍!」丁漢唐像個老頑童似的,在屋內蹦蹦跳跳,又偷偷瞧了柱子嫂的奶子。「叫小柱子再活上七、八十年都沒有問題!」 小柱子的哭聲吵醒在一旁打盹的凌鶴群,他打個呵欠,懶洋洋地道:「你風大少爺親自向閻王搶人,還有誰敢死呀?」 「鶴群,這兩天多謝你了。」風無垠向這位一起打架長大的好友點頭致意。 「你也知道我最討厭婆娘和小孩了!」凌鶴群抹了抹臉,似乎清醒些了。「我帶太師父到天塹山莊,是來做客!來遊玩!聽說你在這裡救人,只不過來探望一下,沒想到就被你拉來做苦工!」 風無垠知道他講話心直口快,並無惡意和埋怨,也就由他去嘮叨。 「也幸虧你來幫忙,不然我還撐不下去呢。」 「我真是服了你!風無垠。」凌鶴群拍拍好友的肩頭。 風無垠足足抱了小柱子二十天。這期間,他的父親和妹妹曾經過來探視幫忙,但僅是暫時讓他喝水吃飯,或是合眼打盹,大部份的時間還是靠他一人以穩定深厚的內力延續那個小生命。 就在三天前,凌鶴群不請自來,風無垠也樂得讓他幫忙,順便請他的太師父——號稱「江湖奇人」的丁漢唐為小柱子診治開藥。 凌鶴群又抱怨了。 「太師父就只知道玩,我們在這邊耗盡內力,他還跟鎮上的人賭牌九……你看!他又跑出去和小孩玩跳房子了!」 風無垠輕笑著拉起袍擺,離開他坐了二十天的椅子。 「你那位太師父向來瘋瘋顛顛,你小心看著他,別弄丟了老人家,晚上記得帶他回天塹山莊。我也不招呼你了,你自己回天塹山莊好好睡上一覺吧。」 「你不回去休息?要去哪兒?」凌鶴群站起身,又打個呵欠,他來去天塹山莊二十多年,早就當成是自家後院一樣在走動。 風無垠笑著走出大柱子家門。 「好久沒到狗園了,我先過去看看,順便看那兩隻新來的癩皮狗住得慣不慣。」 大柱子好不容易搶到說話的機會。 「大少爺,我拉板車載您去。」 風無垠搖手道:「不了,你在家裡陪柱子嫂,不要忘了請我來喝滿月酒!」 「一定!一定!」大柱子笑得合不攏嘴。 一踏出大柱子家門,門外圍攏的鎮民紛紛鼓掌叫好,七嘴八舌地誇讚風大少爺的救人義舉,而風無垠只是淡然一笑。 他不過是做他該做之事。像是無主的貓狗挨餓受凍,他於心不忍,便收留了它們;聽到鎮民們出了事情,要錢,他出錢,要力,他出力。 他一向有個癡願,就是希望每個人都能開開心心地過活。 他無慾無求,平日習武唸書,不過問江湖世事,小小的天塹鎮,就是他的生活範圍。父親總是罵他男兒無大志,但他卻是自得其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