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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杜默雨 「妳不是請工讀生嗎?怎麼找來這個歐巴桑?」葉海旭看了她一眼。 歐巴桑?伍憶鈴眼裡冒出怒火。雖然她長得不夠幼齒,至少短髮俏麗,身材窈窕,穿著青春亮麗,站出去也有模特兒的架勢,他竟敢說她是歐巴桑﹖﹗ 「黃小姐,這個歐吉桑也是我們公司的人嗎?」她不甘示弱地反擊。 黃秀樺捧著她的大肚子,笑道:「妳叫我秀樺吧。這個歐吉桑,他姓葉……哈哈……海旭,人家是小姐,你很傷人耶!」 「她跟歐巴桑一樣聒噪,秀樺,拜託妳也找個賞心悅目的。」 「喂,姓葉的……葉先生。」伍憶鈴覺得自己被忽視了,大步站在葉海旭面前,正氣凜然地說:「我叫伍憶鈴,隊伍的伍,回憶的憶,鈴鐺的鈴,不是她她她的,更不是歐巴桑。我雖然長得不夠賞心悅目,至少也是清秀佳人……」 葉海旭倒抽一口氣,見識到什麼叫做厚臉皮。 伍憶鈴繼續哇啦啦地說:「老闆娘已經錄用我了,以後我們就是同事,希望我可以和你和平共處。」 葉海旭瞧了悶住笑意的黃秀樺。「老闆娘﹖﹗妳確定要用她?」 黃秀樺用力點頭。「我更確定了,憶鈴很有趣,以後公司會很熱鬧。」 伍憶鈴忘記來這兒「療傷」的目的,用力地推薦自口己。「是啊,我很會辦活動,有什麼員工旅遊、慶生活動都交給我吧。」 葉海旭將公文包放到桌上,冷冷地說:「公司上下才三個人,辦什麼活動?」 黃秀樺更正道:「現在四個人了。」 伍憶鈴一愣,這公司真小!她四處張望,還不知道老闆在哪裡呢! 葉海旭逕自從公文包拿出幾件東西。「秀樺,這是妳要的酸梅、無花果、蜜餞、八卦週刊。還有,幾個戶頭都辦好轉帳了,這些存折和印章還妳。這邊是昨天開信用狀的電文和收據。」 「麻煩你了。」黃秀樺收拾桌上的東西,又說:「外面那幾個裝貨的紙箱要拆,開疊好,清出空間,機車才好牽進來放。」 「嗯。」葉海旭得了指令,又踱了出去。 「原來他是跑腿的小弟啊。」等姓葉的出了門,伍憶鈴不可思議地說:「這年頭小弟也穿得這麼體面?」 「我們是小公司,他是校長兼撞鐘的啦。」黃秀樺笑意盎然。 「校長?」伍憶鈴背上突然燒上一把大火。 「海旭是董事長兼總經理,另外還有一個副總郝自強,他們專門負責國內外的業務,我就在裡頭打雜算帳。」 「妳?他?他是董事長?他是妳老公?」頭上又飛過一群嘎嘎亂叫的烏鴉。 「喔,不!」黃秀樺笑著解釋。「我們是同學,也是事業夥伴。」 這姓葉的是老闆﹖﹗ 她對他沒好感,他對她也沒有好印象,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開始。 伍憶鈴轉著手裡的玻璃杯,考慮是否明天落跑,不來這邊上班了。 她從落地窗看出去,葉海旭把領帶折進鈕扣縫裡,董事長搖身一變成為搬運工,正在賣力拆解紙箱,那專注的神情讓他看起來更像是美術教室的石膏像。 雖然剛下過大雨,送來些許清涼意,但夏日氣溫高,才幾分鐘的工夫,他已經是滿頭大汗,襯衫左邊肩袖更是全部濕透。 伍憶鈴記起來了,那是他為了替她擋雨,因而淋濕自己。 「憶鈴,妳在看他嗎?他人其實不錯的。」黃秀樺微笑說著。 「我才不看他哩。」伍憶鈴轉回視線。要不是黃秀樺親切,她一定當場落跑。「呃……那我不打擾了。」 「記得明天來上班喔。」 「唔。」她正在快速思考,打算編出一套說詞推掉這份工作。 「杯子放著就好。」 「我來幫妳洗。」伍憶鈴看到黃秀樺又要搖搖擺擺站起來,忙把她按回去。「妳忙妳的,當孕婦可別太辛苦喔。」 「謝謝妳了。」 伍憶鈴懷疑自己腦筋短路,既然不想待下來了,何必這麼慇勤洗杯子? 心不在焉地走到廚房,心不在焉地沖洗杯子,瞧著玻璃杯綠的口紅印,她拿起菜瓜布,沾了洗潔精,用力搓搓抹抹。 「喀﹗」悶悶的碎裂聲傳來,「叮﹗」接下來是玻璃碎片掉落流理台的清脆聲響,伍憶鈴還搞不清楚狀況,就看到血珠子一滴滴掉下。 抬起右手腕,哇!好長的一道血紅裂口喔,好像張著一張嘴巴,緩緩吐出暗紅的鮮血,埋頭的肉像是生魚片,更裡面還有白白的脂肪呢! 「救命啊!」她明白怎麼一回事了。 「什麼事?」葉海旭衝進廚房。 「我快死了啦,」 葉海旭瞧見她的傷口,神色一凝,立刻拉出這個麻煩精。「快,按住傷口。」 「不能按,裡面有碎玻璃,要是玻璃跑到血管,我死的更快啦!」 「把妳的手舉高,比心臟還高。」黃秀樺急著出主意。 伍憶鈴馬上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嗚,我不想死呀!」 「舉右手就好了。」黃秀樺又急又好笑。「對,這樣血才不會一直流。海旭,快送憶鈴去急診。」 葉海旭找出一個紙盒,掏出裡頭的毛巾,快速裹起,護住傷口。 「喂,這是死人的毛巾。」伍憶鈴即使嚇得臉色蒼白,仍不忘發表意見。「使用之前應該要過水,不然會帶晦氣。」 這女人實在夠了!葉海旭扔開印著「奠」字的紙盒,沒好氣地說:「妳再囉嗦,待會兒就變成死人了。」 伍憶鈴閉了嘴,以左手捧住包成一大卷的右手腕,感覺陣陣撕裂的剌痛,又感覺玻璃碎片正沿著血管,快速地向她的心臟逼近…… 霉星高照,壞運當頭,本年度最佳「霉女」,她當之無愧! 「哇嗚!」 新愁舊怨一古腦兒湧上,她當著兩個還不是很熟悉的「同事」面前,再也難以抑下滿腹哀怨,眼淚似流水,嘩啦啦流個不停了。 第二章 認識這個女人還不到三個鐘頭,葉海旭的平靜生活已然風雲變色,天地無光。 平常這個時候,他應該坐在辦公室,閒閒地聽音樂、看晚報,整理一下傳真國外的電文,然後散步買個便當回家,再靜靜地度過一個晚上…… 但是此刻,他卻在醫院的急診室陪這個聒噪的女人! 「醫生,你確定把玻璃清出來了嗎?要是沒有清乾淨,造成後遺症,這叫做醫療疏失……」 伍憶鈴躺在推床上,正讓醫生抓著右手腕縫合傷口。她不敢看縫補的動作,只好望著天花板,帶著哭音,滔滔不絕地說話。 醫生的表情藏在口罩後面,他冷冷地說:「我都說沒有玻璃屑了,妳是單純的割傷,沒有傷到神經,也沒割到血管。」 「沒有玻璃屑嗎?怎麼我覺得痛痛的?」 「等麻藥退了,妳會更痛。」 醫生不說還好,一說她又打心底痛了起來,臉色再度刷成慘白。 「小姐,請妳不要『皮皮挫』,我很難縫耶!」醫生皺著眉頭。「先生,請你把她按好。」 葉海旭不得不按住伍憶鈴的肩頭,命令道:「妳別亂動。」 「我沒動啊,這是自主神經顫動,我沒辦法控制。」她的眼神十分淒苦。 葉海旭不經意接觸到她的目光,這才發現她不是歐巴桑。 鵝蛋臉,眉清目秀,一雙靈活大眼好像會說話,滴溜溜轉得他心臟突地一跳。 如果她不講話,看起來就是一個文靜甜美的女孩子;然而領教過她的聒噪,又在出租車上見識到她嚎啕大哭的醜態,即使她現在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他對她也沒什麼幻想空間了。 「喂,妳還在抖?」他又拍拍她的肩頭。 「人家怕,就是會抖啊!」 「別怕啦!」他很想用力拍她的頭,但還是克制地再拍拍她的肩頭,涼涼地說:「妳沒有大出血,死不了了。」 「萬一我得了破傷風怎麼辦?」伍憶鈴依然憂心仲仲。 醫生插嘴說:「剛剛打過預防針了,小姐真是貴人多忘事。」 「天有不測風雲,說不定我已經感染細菌了……糟了!」伍憶鈴瞪大眼睛,望向她的新僱主。「董事長,你今天就得給我辦勞保健保!健保本來就不能中斷的,如果醫生沒給我治好,以後右手報廢了,我可以用勞保請領傷殘給付;萬一我不幸死掉了,你一定要記得通知我阿母,叫她申請死亡給付,聊表我最後的一點孝心。對了,我們公司有沒有員工保險?保險日也要從今日起算,我是在公司受傷的,這叫做因公殉職……」 「妳講完了嗎?」葉海旭繃緊一張俊瞼。 「還沒有,不曉得今天要不要住院,你得回去幫我拿衣服、拖鞋……」 「小姐。」醫生在口罩後面噗噗笑了幾聲。「妳不用住院,我縫好了,記得不要碰水,一個星期後掛外科門診拆線。」 「這麼快?不需要留院觀察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