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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丁千柔 冷梅唱的是浙西詞派亞聖李良年的【暗香.綠萼梅】,此曲乃是赫赫有名的詠梅調,本是不好吟唱,但冷梅唱來卻輕柔且帶著醇雅脫俗之感,直入詞曲之意境。 「你這娃兒倒有幾分內容,這曲唱得不錯。」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冷梅罷歇之際傳來,嚇得冷梅連連退了兩步。 她定神往聲音來處一瞧,才發現在梅林中竟有一方以大石頭鑿成的石亭,亭中有石桌、石椅,和一個年近七十的老人,老人的身旁還有一壺水正燒著。 「您是什麼人?」冷梅也不怕生,來到老人面前出口便問。這老人除了是風馭飛的爺爺之外還會有誰。這風老爺子個性一向孤僻,不善和人交往,可眼前的小娃娃卻引起了他的興趣。或許是因為她方纔的曲子唱得動聽,也或許是她明明是個女娃娃,卻做男童的打扮,讓他對她頗感興趣。 「老夫沒問你,你倒先問起老夫來了。」這老人緊皺了一下眉頭,口氣不甚友善,這是他一貫的口氣。 冷梅倒也不生氣,只是天真的一笑,「老爺爺定是覺得相見何需相識,這樣說來是我太不識大體,這使得,今日有緣相見梅林,不如爺爺就喚我梅娃兒,我也稱爺爺一聲梅爺爺如何?」 這童言童語實在可愛,任憑這老人的性子再不好,也不覺笑開,「這梅丫頭和梅爺爺的稱呼倒也妙,虧你這娃兒想得出來,好!我就叫你梅娃兒吧!」 「梅爺爺,您在品茗嗎?現下的這可是西湖獅峰的龍井?」冷梅深吸一口氣,覺得一股撲鼻茶香溢滿胸口。 冷梅的爹爹是個標準的茶癡,舉凡天下的珍茶名種,再多的錢也捨得搜羅。 久而久之,也養成年家的人對茶的瞭解。 「你這梅娃兒,對茶也瞭解嗎?竟認得出這是天下第一的獅峰龍井,你倒是說說,你是從哪兒看出來的?」 「說瞭解倒不一定,算是識得一、二。」冷梅謙虛的說:「這獅子峰上的龍井乃龍井中之上品,分為雨前(谷雨之前)和明前(清明之前),明前又高於雨前。而梅爺爺這壺獅峰龍井即屬珍品的明前獅峰龍井。此種龍井形如碗釘,沖泡於杯中則芽葉成朵,一芽一葉皆朵朵直立,一旗一槍立如生,且茶色碧澈,聞之清香撲鼻,入口甘如蘭香,故以『色綠、香郁、味甘、形美』四絕名甲天下。」 冷梅娓娓道來竟是如數家珍,讓風老爺子也不由得心生相惜之感,「好一個娃兒,你太謙虛了,聽你之言,想必對茶道也有所知。」 「梅爺爺,您這就太抬舉我了,茶道博大精深,豈是我能參出?我最多也只飲得了一個『捨得』之意。」 「捨得?你倒說說看。」冷梅一看老爺爺似是真有興趣,便大方的點點頭,「說出來梅爺爺可別笑我,這捨得之意不過是能捨才有得,一如品茗,若捨不得將第一泡之水棄之,這茶上之濁味不除,就不能得茶中之清然純味,亦壞了茶的質感。」 「捨得嗎?」風老爺子聽了冷梅的話,先是低迴再三,然後竟像是被震動了身子似的微晃了幾下。 「梅爺爺,您沒事吧?」冷梅連忙起身扶他。 「老夫大半輩子喝茶,竟然連小娃兒都不如,這捨得之意,老夫為何就沒喝出呢?」風老爺子大大的歎了一口氣,似是氣悶的說。 「梅爺爺,您是為了此事氣悶嗎?其實悟道在於心,各人有各人之悟,亦有其之不悟,又何必這般掛心?這捨得之意不也如此,能捨己之不悟才能得己之悟,不是嗎?」冷梅連忙勸說,她並非存心引人不快,只是稍早這爺爺似是想聽,所以她才說的。 風老爺子一聽,初時眉頭深鎖,但旋即鬆了開來,「虧老夫虛長數十寒暑,今日竟要你這小娃兒來點破,真是後生可畏,若不嫌棄,你可願和老夫結個忘年之交如何?」 「梅爺爺不嫌梅娃兒年幼,梅娃兒哪敢說嫌,只是有一件事兒想跟梅爺爺說清楚。」 「你說。」風老爺子不明白眼前的小孩為何吞吐了起來。 「其實我是女的。」冷梅吸了一口氣,欺騙風馭飛和雷翔宇實屬不得已,但她實在不想再說更多的謊了。 風老爺子心頭早雪亮,但仍作出一臉驚異的問:「你為什麼要女扮男裝?」 冷梅老老實實的把所有的事兒全說了一遍,「梅爺爺不會怪梅娃兒騙了您吧!」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風老爺子似是很好奇。冷梅咬了咬下唇,一臉的羞愧,「騙了馭飛大哥和翔宇大哥,我的心一直很不安,若再騙爺爺您,我會覺得自己真是壞到了極點,畢竟說謊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風老爺子只覺這小姑娘真是天真可愛,如果他猜得沒錯,以馭飛和翔宇這兩個渾小子的頭腦,或許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只是沒有點破。而這不點破他只有一個可能性,大概有人看上這天真的娃兒了。 只是不知道那個人是馭飛還是翔宇罷了。 「你名喚冷梅是吧!我還是喚你梅娃兒來得順口,如果你想說的事說完了,那老夫剛剛的提議你覺得呢?」 冷梅一聽也知道這老人不怪她,當下臉上綻出好大的笑容,「謝謝梅爺爺! 我就知道爺爺定是個好人,人生有緣為友,自是緣分,爺爺,不如我們以茶代酒,梅娃兒交定爺爺這個朋友了。」 風老爺子一聽大喜,蒼老的臉上浮出一個笑容,柔化了他初時的嚴厲。「說得好!我們就以茶代酒,以這天下之絕的名茗,結一個天下之絕的情誼。」 ※※※ 「你別老看著窗外,她不過去休息一下,你這麼掛心作什麼?」雷翔宇端起桌上剛泡好的茶,小啜了一口,然後抬頭促狹的看著頻頻看向窗外的風馭飛。 「別瞎說,我不過是看看窗外的落雪罷了。」被說中心事的風馭飛,俊秀的臉上浮起幾絲訕然。 「喲!這倒奇了,怎麼年年飄雪,我卻不見你何時這般注意過。」雷翔宇明知故「損」。 「少說了,我請你查的事如何?」風馭飛回身至桌邊坐下,一揚手,打斷他表哥多事的探索,把話題轉了開來。 「我還以為你沒心思聽這些哪!」雷翔宇以扇就口的打了一個呵欠,擺明了就是和風馭飛唱反調。沒法子,他是天生的風流胚,而他這表弟卻連女人也不沾,現在好不容易拖他下了水,此時不損更待何時。 「你若不說,我便喚人請姑母來帶你回去了。」風馭飛也有制敵之計。對付這玩世不恭的浪蕩表哥,他可說是天不怕、地不驚,但一提起他娘便似耗子見了貓,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是是是!我說就是,別又把我娘找來,今早我好不容易才從家中溜出來,再慢一步又要被抓去看帳了。」 雷翔宇連連擺手,臉上驚悸之色猶存。誰教他這個風流浪子天生見不得女人哭,而他娘的眼淚更是其中之最。 「你倒說說看,你的小道消息探得如何?」 雷翔宇抓著扇子尾端,輕輕的敲了兩下桌面,「你知道南龍山莊背後撐的是誰的旗子嗎?」他一臉神秘。 「火雲堡。」 風馭飛的回答倒教一臉自得的雷翔宇立時垮下了臉,「你怎麼知道?這可是我和玉春院的馬二娘磨了好久才探得的消息。」 原來風馭飛早就知道了,害他還為了這個消息對那醜得可以驅魔避邪的女寡婦下了好大的功夫,早知道得的是這樣不值錢的消息,他還不如用那些時間去找紅紅、荃兒、棠花這些鶯鶯燕燕來得划算些。 「我不知道,只是依那名字猜的,那人之方屬南,而雲又從龍,這拆字一番就得了火雲兩個字,只是不敢肯定。」上次路上巧遇的測字先生引起了他的聯想,這一代換,竟由南龍逼得了火雲這字。 「你的不肯定和我乍聽的驚異定是一樣的吧!」 風馭飛點點頭,「火雲堡之主人行事雖詭譎,但倒也甚少逐名江湖,而且以他的身手名聲,似也不需使用這般毒計。」 「我也是這麼想,只不過南龍山莊的英雄曾聽說要擺九樣天下至寶,分別是金蠶絲胄、追靈刀、柳棉拳譜、玉雪松香、九蟀靈蛇鞭、月牙銀劍、琅珊玉笛、天外霹靂火和千年續命白玉杞,這幾樣不是神兵利器就是天下奇珍,其中尤以千年續命白玉杞為火雲堡前堡王的珍藏,聽說服之連心脈俱裂、藥石罔救之人都可回春,乃天下絕無僅有之至寶,若不是出於火雲堡之授意,又如何會出現在這南龍山莊。」 雷翔宇幾乎百分之百肯定,這些事定和火雲堡脫不得干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