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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單飛雪    


  徐少欽瞪著眼前西裝筆挺、捧著鮮花的男人。徐少欽眼色朦朧,那沾了穢物的上衣早被他扔在地上,他打著赤膊,脹紅著臉,努力想認清來人。

  「你……找誰?」他不認識這個高大的男人。

  梁振衣望向徐少欽後頭,裡面並沒有霞飛的身影,但是他聽見吹風機刺耳的聲音。他斂容,就好像有一把鋒利的刀插入了胸膛,刺入他柔軟的心房。他暗了眸色,聲音苦澀地問徐少欽。

  「霞飛在嗎?」他應該問清楚,儘管他感到某種可怕的臆測如漩渦要吞噬他,儘管他感到某種痛在他心中擴散。

  徐少欽醉眼迷濛,口氣含糊。「她在洗澡啦!你幹麼?找她什麼啊?」他打了個很不禮貌的酒嗝。

  梁振衣肅容,臉色很難看,他退身。「沒事了。」轉身下樓,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上那麼沉痛。

  將出去時,梁振衣忽然停步,閉上眼,深吸口氣。一直怕受傷,一直不要感情,一旦陷入情網,這害怕的感覺還是來了。

  愛情很偉大,有時也很殘酷。他才像上了天堂那樣輕飄飄,瞬間卻被拉人地獄,這感覺殺他措手不及,實在太可怕。

  他不想猜想,徐少欽為什麼衣衫不整;他不想揣想,霞飛為拭瘁在洗澡,那畫面太可怕,他不要去想。

  可是當他步出公寓,步入了美麗的月光下,他卻開始覺得刺眼。夜色太美,他卻覺得很傷感。涼涼的晚風,拂過他臉頰,怎麼也像故意刮痛他,他坐入車裡,盛放的一把玫瑰,耀眼地如在嘲笑他眼角凝住的憂鬱。

  梁振衣狼狽地扒過黑髮,一把扯下領帶,扭開音樂。倒向車座,疲憊地歎口氣。這感覺就像倏然被捲入黑色漩渦。他一直想著那令人椎心的疑問,他不該想卻甩不掉那猜疑蝕、心的畫面……

  最怕就是這樣傻傻敞開了心房,像決定盛放的玫瑰,毫無防備地迎向溫暖日光。並不知道,一心向著日光,花瓣也會被曬傷。

  想愛的心在一瞬間,脆弱地也會傷、心枯萎。

  溫霞飛吹乾了頭髮,將霧濛濛的鏡子矢澀,對著鏡子揉了揉眼睛,穿好衣服,套上梁振衣買給她的羊毛衫,步出浴室。

  徐少欽醉躺沙發,酒氣沖天,她皺眉抱怨。「很臭ㄟ!」跑去掀了窗簾,將落地窗拉開,忍不住到陽台上,挨著鐵欄杆,吸一口清新的空氣。

  車內的梁振衣緩緩拉下車窗,黝黑的眼睛看見赤足立在陽台上的溫霞飛。月光映在她身上,他送的羊毛衫貼著她雪白的身體,她醋砒一條寬鬆的麻紗褲。她長長頭髮散在肩後,她望著星空,只隔著短短距離,她沒看見他。她仰望星空,表情既無辜又天真。

  就在梁振衣深情的視線中,她轉身入內,她的頭髮飛揚。他彷彿能聞到某種茉莉的香味,遺憾地漫過他鼻尖……

  霞飛一進屋裡就問爛醉的徐少欽。「剛剛我怎麼好像聽見門鈴聲?」

  徐少欽懶洋洋坐起來,吐都吐了,醉意稍退,他難過地賴在她地方。

  「對不起。」他難堪困窘。「我不是故意喝醉的。」

  霞飛歎一口氣,幫他倒了杯水二喝口水醒醒酒,然後……你走吧。」她拿出一隻紙箱。「這裡面都是你的東西,包括這些年我們的相片,你拿走吧。」

  徐少欽握住霞飛的手腕。「霞飛,」他極認真地解釋。「男人都有慾望的,我和那個女的只是純粹的發洩慾望而已,但我心底--」他揪緊胸口。「我真的愛你啊!你相信我!」這是真的,他想娶的只有霞飛。

  霞飛瞇起眼睛,抽開手。「我真是聽不懂ㄟ!」她不悅地瞪住他。「什麼慾望啊?你的意思是你愛我,卻又跟別的女人亂來,這是沒有關係的事嗎?老天!」她翻個白眼。「我現在才知道我們觀念差那麼多,我真是……」她頭痛地打開門。「你回去吧,我不管你悅瘁想的,對我而言,因為慾望就可以和別的人亂來,是很髒的事!」

  徐少欽臉色難看。「我答應再不發生這種事,我答應你。我可以為你改,我可以發誓,霞飛--」他抬起頭好深情地望住她。「你不知道,我真的真的很愛你。」

  霞飛定定望住他,忽然很感慨。「奇怪,你一天到晚說你愛我,但我越來越覺得,你愛的根本就是自已。你想發洩慾望,就跟別的女人胡來,完全不覺得我會傷心;你想開餐廳,就要我辭掉工作配合你,說是為我好,其實都是為了你方便;還有--」她很受不了瞪住他咆道。「你永遠永遠記不住我不吃辣!還有--」

  「吃不吃辣很重要嗎?」他打斷她的話。眼一瞠,駭見霞飛衝過來氣呼呼指著他臉罵。

  「還有就是你老是打斷我的話!徐少欽,你愛的出口始至終根本只有你自己!」

  「如果……我這樣為你憔悴都不叫愛,那什麼算愛?」他反駁她。

  霞飛看著他,想起梁振衣,羊毛衫讓她整個身子暖烘烘地。

  她抿了抿嘴說:「我只知道有個人,從來沒說過一句他愛我,一句都沒有……」她挑眉正色道。「但是很奇怪,我能感覺得到,非常清楚地感覺得到,他愛我。他、很愛、很愛我!」

  徐少欽聽了好沮喪。「而你……你也愛他?」他問得小心翼翼、戰戰兢兢。

  霞飛卻答得斬釘截鐵:「是,我愛他。我愛他!我真的愛他!」

  徐少敘有什麼資格哭泣,這一切是他一手造成的。

  溫霞飛心底清楚至極,誰在她最無助時鼓勵她;誰又在她最傷心時,溫暖地在她耳畔低語安撫她徬徨的心;又是誰,一通電話,他就千里迢迢飛來見她。

  這世上再沒有誰會像梁振衣那樣寵她了。

  溫霞飛決絕的表情、強悍的口吻、斬釘截鐵的答案,令徐少欽徹底覺悟到,霞飛已不可能回頭了。

  他傷心地淌淚,像個無助的孩子,霞飛忽然不知說什麼好,只好坐下來,望著眼前這個與她度過許多青春歲月的男人,不禁也鼻酸。

  「我們……各自去找更適合的人吧,這些年……還是謝謝你了。」

  聽了她的話,他好像更難過了,將臉埋入掌中。

  霞飛歎息。「你等酒退了再開車回去。」怕他出意外,尤其在他這麼激動傷心的時候。

  天濛濛亮時,徐少欽睡倒沙發;而屋外,梁振衣備受煎熬地等了一夜,一直不見徐少欽離開,直至凌晨四點,梁振衣發動車子,黑色朋馳,在微紫的天色下,沒入寂靜冷清的道路,離開心上人兒住的地方。

  「這是怎麼回事?」蔚茵茵和同事們擠在公司佈告欄前。張茜嚼著口香糖,瞇起眼睛打量人事部發的那張公告。

  「總經理梁振衣,轉任紐約V.J.行銷顧問,歡送會訂於……」張茜看完了很不雅地詛咒一聲,和總機小姐一起歎氣。

  「公司又帥又單身的人已經夠少了,總經理還走!」

  總機小姐很傷心。「總經理不是一直不答應的嗎?怎麼放個年假回來就肯去了,他不會捨不得我們啊?真無情ㄟ……」

  蔚茵茵瞪著佈告低聲詛咒。「要死了,梁總吃錯藥啦?」

  後頭傳來一聲抽氣。

  蔚茵茵回頭。「霞飛?」她挽住正瞪著佈告的霞飛,笑瞇瞇地說:「ㄟ,有沒有帶禮物給組長啊?」她問著,戳著霞飛纖腰。「我要你幫我帶的咖啡有沒有拿來?怎樣,玩得開心嗎?霞飛?!」

  蔚茵茵戳她,她沒感覺;捏她手臂,她沒反應。她只是瞪著那張佈告,像被一道雷當頭打中似的,她眼色震驚,腳下宛如生了根。

  他?他要去紐約?!因為太過震驚,霞飛腦袋一陣空白,真像有人把她釘在地上,動也不動傻傻望著那張佈告。是真的嗎?她駭極了,看得迷糊,思緒紊亂。

  「喂!」蔚茵茵的手在她眼前晃。「放個假回來就變白癡啦?」

  她傻愣愣地轉過臉來望住茵茵。「組……組長……」她聲音虛弱,勉強擠出笑容,問她:「我們公司是不是有兩個梁振衣?同名同姓?!」不可能,他不可能去紐約,他們才那麼開心地從舊金山回來,他還說有事要告訴她,他讓她一直覺得他要給她一個承諾,他要跟她在一起……悅瘁可能?

  蔚茵茵狠瞪她一眼,好像她問得有多白癡。「哇塞!霞飛你智障啦?」她指了指上頭文字。「總經理梁振衣人,難不成公司也有兩個總經理啊?」她笑嘻嘻地用手肘撞了撞霞飛。「喂,捨不得喔?」她湊嘴過來,附在霞飛耳朵悄聲說:「一定是你去舊金山看情人,給他太大的打擊,他才會忽然決定去紐約……」

  不是這樣的!耳邊蔚茵茵悄聲說著話,霞飛傻傻妥砒佈告,眼眶紅了,淚往心底淌,一陣酸。事實正好相反,她接受他的感情,他們很愉快地共度了幾個夜晚,肌膚相親,他溫柔的嗓音都還留在她心底,怎麼他忽然做出這樣的決定?!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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