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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典心    


  花墨蝶是個採花大盜,卻不是個忠實的部屬,在皇甫覺的「招待」下,很快地就供出所知的一切。

  沈寬不愧是老狐狸,就連部屬也沒有告知真正計劃,花墨蝶所供出的內情有限,皇甫覺倒是很好奇,穆紅綃將會接到什麼樣的密令。

  這段時日來與沈寬暗中較勁,皇甫覺如同搜集著破碎的拼圖,當沈寬安排的詭計逐一被破壞瓦解,那個號稱江湖第一善人的偽君子,其真正的野心已經呼之欲出。

  他要不再把眼睛放亮一點,沈寬只怕要攻入王宮,將他自龍椅拖下地來。

  「我不需要旁人幫助,你馬上離開春水樓。」紅綃冷冷地說道,趁著他略微鬆手,抽回了軟刃長劍。

  「別這麼不領情,這可是會傷了我的心吶!再說,這是主人的命令,你我都不好違背吧?好在你生得這麼一張花容月貌,我待在春水樓裡,倒也是心甘情願的。」他輕輕搖著桐骨扇,看著她收回軟刃長劍的俐落模樣。這美人兒的武功不弱,只是脾氣爆得很,像是五月天裡的一鍋爆姜,嗆極了!

  「我習慣獨自行動。再說,潛伏於春水樓的這幾年來,對於主人交代的任務,也不曾有過任何失手紀錄,不需你來插手。」紅綃走往木門,看也不看他一眼。

  「所以我說,會不會是主人存心湊合我們兩個?」他笑著說道,以逗弄她為樂。

  她冷笑一聲,懶得回應他荒謬的猜測。

  「我會詢問主人,這次的安排究竟有什麼用意。這段時間裡,你若想待在春水樓裡,就到附屬的酒樓裡去打雜,把你那些調戲姑娘的精神,都用在洗鍋碗上。」她存心給他難堪。

  誰知道,皇甫覺聳了聳肩,全然不當一回事。「當然是樂於從命。只是,紅綃姑娘,打雜的工作,是否也包括替你洗滌羅襪?您索性連貼身兜兒一塊解下,讓我效勞如何?」他微笑著舉高手中的淡紅色襪子,那是先前剛從她腳上褪下來的戰利品。

  回答他的,是一記飛刀,驚險地削過了他的肩頭,釘入牆上。

  ☆☆☆

  桃影坐在軟榻上,專心地以棉布擦拭著一張琴。

  門外傳來腳步聲,她抬起頭來,映入眼中的是紅綃僵硬的怒容。

  「您怎麼了?那男人唐突了您嗎?」桃影錯愕地站起身來,連忙接過紅綃手中的琵琶。目光掃到地上,瞧見紅綃一隻白嫩嫩的裸足,足上鞋襪早已不翼而飛。

  桃影不敢多問,奉上一碗香茗,偷瞧著穆紅綃僵凝的表情。在春水樓幾年,早知道自家主人沈靜的性子,還不曾見姑娘發這麼大的脾氣,柔軟的紅唇緊抿著,那雙秋水瞳眸像是要噴出火來。

  紅綃坐了下來,喝了幾口茶,胸間的火氣才慢慢散了去。放下茶杯,白嫩纖細的手仍有些微抖。

  那個下流男人是徹底擊毀了她的自制,她第一次這麼想把某個人大卸八塊。

  「那個人是花墨蝶,是主人派來的。」她徐緩地說道,在呼吸吐納間拾回理智。她從小就被訓練該要冷靜理智,怎麼能夠輕易地被激怒?

  「花墨蝶?那個採花大盜?」桃影臉色一白,手撫著胸口。

  「他會留在春水樓一陣子,這段時日,你提醒樓內的一些丫環,記得離他遠一些。」那男人的下流德行,她可是體認得一清二楚。

  「桃影知道。只是,主人為何會派花墨蝶來咱們這兒?」桃影困惑地問道,心中想起那男人的笑容。

  那人真是惡名昭彰的花墨蝶嗎?總覺得那男人的笑容雖然有幾分邪氣,能讓姑娘家心兒狂跳,卻不像是為非作歹之徒。有著那種笑容的男人,看來只會逗女人,卻不會傷了女人。

  「詳情我還要詢問主人,你替我準備紙筆。」紅綃吩咐著,走到了書桌之前,斂起柔軟的衣袖,將毛筆蘸飽了墨,在下筆時心中也有眾多疑惑。

  沈寬一向謹慎,不讓部屬之間有聯繫的機會,這一次怎會派了花墨蝶前來春水樓?而且哪個人不好派,偏偏派了她最厭惡的淫賊來,這豈不是要讓她接下來的日子頭疼嗎?

  時機將至?是說,已經到了她派得上用場的時候了?

  這個猜測,讓她的心猛地一震,驀地感覺有些寒冷,用雙手抱緊了自己。她的武功雖然練得不錯,但卻不是絕頂出眾的,優越於其他殺手的一點,是她的美貌。

  沈寬會希望她以何種方式執行任務,她其實心裡有數。

  想到多年來始終聽聞沈寬提及,當朝日帝有多麼昏庸與萬惡不赦,她的胃在翻攪著。沈寬若派她去接近日帝,以美貌鬆懈日帝的防備,她怕會因壓制不住厭惡,而壞了大事。

  她在特殊的皮紙上,迅速地寫下字句,從籠子裡取來一隻信鴿,將皮紙放入信鴿腿上的鐵管中,這種方式,是她長久以來與沈寬聯絡的方式。

  走到窗前,她放手將信鴿往空中一擲,看著信鴿往北方飛去。

  「紅綃姑娘,這風兒吹得還有些涼,請關上窗子,免得染了風寒。」桃影關懷地說道,替穆紅綃取來新的鞋襪,悄悄放在桌上。

  穆紅綃關上木窗,回到桌前思索著花墨蝶來到春水樓的詭異始末。這件事情有些奇特,她總隱約地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卻想不出哪個環節出了錯。

  那個男人讓她格外心亂,稍一凝神,眼前似乎又出現了他那張令人氣結的邪笑……

  ☆☆☆

  春水樓內,穆紅綃仍在苦思不解的同時。

  那只往北方飛去的信鴿,飛行不過半里,行經一處樹林,一枝羽箭由某棵大樹上射來,竟不偏不倚地貫穿了信鴿。信鴿咕咕地哀鳴了兩聲,筆直地墜下。

  皇甫覺從樹上躍了下來,拋下手裡的一張長弓,呸開了口中因無聊而咬著的小草梗,邪笑著拎起奄奄一息的信鴿。

  「嘿嘿,早知道你會用這招通知沈寬,若是真讓你通風報信,我還能變什麼把戲?」他對信鴿嘿嘿笑著,而信鴿無辜地掙扎,撲拍著翅膀。

  穆紅綃前腳離開屋子,他後腳就施展輕功離開春水樓,算好方向在此處等著。

  聯繫沈寬,最快的方法是飛鴿傳書。現在,這只鴿子落在他手上了,穆紅綃怕是怎麼等,也等不到沈寬的回答。

  他拎著垂死的鴿子,大搖大擺地走回春水樓,嘴角始終掛著那抹笑容。

  ☆☆☆

  杭州城內,歌樓酒肆林立。

  其中最負盛名的是天香樓,聚集了上好的酒菜,雕樑畫棟奢華無比,只招待富商巨賈,一般人連階梯都踏不進來。

  從北方來了一夥人,在天香樓前停了下來。眾人全都是尋常人的打扮,但是仔細觀察,個個步伐沈穩、呼吸綿密,看來都是有深厚武功底子的練家子。其中較特別的,只有一個老者,以及隊伍之中一個把帽子壓得低低的小個子。

  老者頭髮灰白,看得出來長年勞心勞力,一臉忠誠的模樣,雖然穿著尋常,卻難掩官家氣度。長程趕路,他氣喘吁吁地拿出手絹擦著汗,張著嘴直喘氣。

  「不行、不行了……不能再走了……」老人喘著氣,只差沒當街跪倒。

  「走了一整天,岳老身子受不住,就在這裡休息吧!」一個男人說道,眾人的視線集中在那個小個子身上,靜待著決定。

  小個子聳了聳肩膀,沒有什麼意見。帽子下一雙眼精光四射,靈活極了。

  天香樓門前的僕役卻擋在前頭,看著他們一身尋常打扮,冷哼了一聲。「喂喂,你們這群人是想做什麼?進我們樓裡吃飯喝酒啊?很對不住,我們樓裡今日客滿。」他趾高氣揚地撇開頭。

  男人們臉色一沈,小個子卻揮了揮手,幾個人全恭敬地退下。

  「雅閣上的廂房,明明都是空的。」小個子走上前來,頂開帽簷往樓上一看。

  在帽子之下,是十分俊美的五官,還有幾分稚氣,看來是個俊秀少年。

  僕役又是一聲冷哼,這次的哼聲,連十尺外的人都聽得見。「小子,聽不懂嗎?我們這兒招待的都是高官大爺,沒有讓你們這種窮酸人家吃的菜色。到時你付不出錢來,是要當了褲子付帳嗎?」

  聽見僕役出言不遜,男人們全都眼露凶光,卻還是被小個子一揮手給擋了下來。

  「你是屬狗的?」小個子問道,清脆的聲音裡有笑意。

  僕役愣了愣。「什麼?」

  「不是屬狗的,怎麼一雙狗眼看人低,一張狗嘴也淨說些渾話?」小個子諷刺地說道,一雙靈活的眼往門邊望去。「你也別瞧不起人,我說,你家掌櫃說不定請我進去作客,你信嗎?」

  僕役仰天狂笑幾聲,準備伸腿去踹這不識時務的笨小子。「笑話,你要銀兩進得了我們這兒,我就真的當狗,把牆角那碗狗飯給吞了,還幫那條狗仔,把狗碗給舔乾——」

  僕役的話還沒說完,那小個子動作奇快,往腰間一摸,空中光亮一閃。僕役的嘴上被塞了個滿,唔唔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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