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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蔡小雀 「媽,是我不對,你別生氣。」她跟了下來,痛楚地叫道:「求求你別生氣,是我不對,是我沒聽你的話,惹你生氣了。」 「我氣?我是難過,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孩子,我真不知道當初生下你做什麼?」丁母氣得渾身顫抖,乾瘦的手直指著女兒的鼻頭,「我明白了,你一定也跟你爸一樣,恨我拖累你們對不對?你們心裡一定是想,如果不是我,你們父女倆就可以過逍遙日子了。」 「不是的,媽,你千萬不要這樣想,我跟爸……」紫陌伸手想碰觸母親,卻被她毫不留情地拍開。「我們都很愛你,真的,我們一點都不覺得被拖累。」 「你不要再說了,你們父女倆都一樣,無情無義、沒血沒淚。」丁母咬牙切齒,忿忿的說:「每個都把我丟在家裡不管我死活,你們有誰想過要陪陪我?沒有,你們都是才進來,就迫不及待轉身要走,我真有這麼可怕嗎?你們當我是毒蛇猛獸嗎?」 「媽,我們沒有……」紫陌在眼眶中滾動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她心痛地道:「媽,我們沒有辦法在家裡陪你是因為……因為……」 因為母親每個月龐大的醫療費用。母親不喜歡去看西醫,只愛到昂貴又沒參加健保的中醫診所拿藥材回來熬煮,一帖藥將近千元,有時一個月就吃掉了二三十帖,再加上其他拉拉雜雜的家用,她拚命工作每個月也不過兩萬五千元,如果不是爸爸出海捕魚,家裡的吃穿用度從哪兒來呢? 可是這些內情教她怎說得出口?她害怕母親又會懷疑自己是在嫌棄她拖累家人。 媽媽,你何時才能想得開呢?生活的擔子不算什麼,心上的包袱才是沉重到足以壓垮人的重擔。 可是這些話紫陌怎麼也說不出口,這些年來,母親的溫柔早被虛弱的身體和怨天尤人的個性給消磨殆盡了。 現在的母親敏感易怒,容易猜疑,非常難相處,紫陌不想再增加母親心底的猜忌了。 「媽,」她深吸口氣,溫和道:「我答應你,以後一定會盡量抽出時間陪你,好不好?」 丁母臉龐閃過一抹寬慰和矛盾的色彩,「哼,誰要你陪?你們根本不想陪在我這個病人身邊,我統統都知道!」 紫陌看著母親,剎那間有些明白母親易怒的原因。 媽媽,你可是感覺孤獨? 她輕輕握住母親纖細的手,想說些什麼,話語卻梗在喉頭。 媽媽,你害怕嗎?因何不說出口?為什麼要用憤怒情妒來考驗我和爸爸? 她可以理解母親的心情,卻依舊奢望著母親有一天能夠顯露出愛與溫情來。 她還記得小時候,媽媽總會穿著很美麗的洋裝,拿著小紅花陽傘,牽著她的小手一同去郊遊。 陽明山上的大花鐘,媽媽還曾在那兒拾了一朵落下的花,插在她的鬢角上。 那時候的媽媽,時髦而溫柔,嘴裡總愛哼著一首英文歌,旋律深情悅耳,長大之後,她才知道,那首好聽的英文歌也有個深情的名字——LoveIsBlue。 可是在她上高中的那一年,媽媽變了,忙碌的功課壓力令她無力察覺母親因何改變,直到上大學後,昔日溫暖的家庭已變得空洞而冷清。 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是當她知道媽媽和爸爸鬧到幾乎要離婚,而且家裡的生活也越發難過,她毅然決然在大學二年級休學,接下沉重的家計擔子,一直到現在。 唉!她無聲歎息。 「我餓了。」丁母意識到女兒的溫情,陡地轉過頭去,冷著聲音道。 母親不承認也不接受她的孺慕之情,她彷彿害怕碰觸到靈魂深處的骨肉親情,害怕這種感覺會燙傷了自己。 紫陌溫柔地放開她的手,「我馬上去做飯。」 她走進狹窄的廚房,看著那張年紀不小的飯桌,上頭擺著的瓶瓶罐罐全是母親的藥,還有一鍋中午吃剩了的豬心燉參須湯,表面凝結了一層油膜。 她不禁想起中午的那段奇遇。那親切爽朗的杜家人,引人食慾大開的飯菜,溫馨有趣的談話,還有那個像陽光,笑起來雪白牙齒簡直可以去拍廣告的男孩…… 她眼神溫柔了,心裡也蕩漾著一股暖意。 這樣的生活是她夢想中的家庭,只可惜她、水遠只能在窗外看,怎麼也進不去。 紫陌振作一下精神,挽起袖子打開冰箱,在不多的食物中取出了半棵略微乾癟的大白菜,還有幾片雞肉。 做個白菜羹,煎幾片蒜蓉雞胸肉,再煮個蛋花湯就好了。 這個月的薪水還未發下來,她手頭上只剩幾千塊錢,不得不省著些用。 當鍋裡的油熱了,將白智倒進鍋底時,她突然又想念起了杜家嫩嫩的鹵雞翅…… 那種媽媽的味道。 ☆ ☆ ☆ 杜豫身穿白袍,手戴透明手套,悠然地晃過來。 助手看著他,手裡的拍紙簿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老闆,又一具進來了,是喝農藥致死的。」 杜豫眉頭微微一蹙,「因何想不開呢?」 「不,他是誤食農藥。」助手搖搖頭,「真是悲劇一樁。不過現在的人到底是怎麼了?動不動就自殺,這個月已經有好幾個喝農藥自盡的案子。」 「世事無常,而且現在的人感情較脆弱,自然動輒想不開。」杜豫微笑,話裡不無感慨。「生命無限美好,就算荊棘滿佈也值得挑戰,至少痛痛快快活一輩子,酸甜苦辣都嘗過,才不枉人世走一遭了。」 「如果人人都能夠這麼想的話,天下就太平了。」助手笑道。 杜豫微微傾身檢視著嘴唇發青、表情痛苦扭曲的男人,在鼻端、舌苔以及各處肌膚檢查了會兒,登時知道是何種劇毒致命。 「有機磷類。」他輕歎一聲,「巴拉松。」 這種殺蟲劑取得容易,一入腹中立成穿腸毒藥,雖不會馬上死,但是入喉後會產𨯩蕈毒樣作用,導致呼吸系統和氣管收縮,呼吸道分泌過多,意識不清、橫膈肌收縮乏力,呼吸和神經中樞系統衰竭,如果不能及時送醫洗胃的話,會非常痛苦地死亡。 「他的家人希望你早點開出死亡證明書,他們好將屍體轉送殯儀館。」 他挑眉,「這麼急?」𣾷 「嗯,而且有點奇怪。」助手沉吟。 杜豫眸光一閃,「嗯?」 「是啊,家屬好像不怎麼傷心,雖然拿條手帕猛拭眼角,可是我總覺得他們沒掉什麼眼淚。」 「你懷疑……」 助手連忙擺手搖頭,「沒沒沒,我沒有其他意思,我只是覺得有點奇怪罷了。」 杜豫拿過他手上的拍紙簿,看著上頭的詳細資料,「廖天福,男性,三十九歲,有輕微智能障礙,是家中長子……未婚。」 他微微蹙起了雙眉,似乎在思索什麼。 突然間,他腦中閃過一道靈光,再次詳細檢查屍體外觀,將衣衫揭開,露出肩胛處。 果然沒錯! 「阿均,告訴上頭,這具屍體有問題,我要申請解剖驗屍。」他陽光般的笑容一斂,肅然地道。 喚作「阿均」的助手嚇了一跳,不過杜豫在法醫學這方面是世界聞名的頂尖高手,只要他看出有什麼異樣,必定八九不離十,其中藏有玄機。 「可是老闆,他的家屬可能不會同意。」死者的家屬甚至急急催促他盡快開立死亡證明書,如果不是他極力表明白口己並非杜豫,無權簽立死亡診斷證明,恐怕那堆家屬早就揪住他的手不放了。 「不同意?」杜豫銳利的目光落在死者肩胛處,上頭赫然有道淡淡的繩痕。「恐怕由不得他們。」 阿均睜大雙眼,驚異地看著那道繩痕,「老闆……」 「他的家屬必定是向警方說,因為他有智障,所以不小心喝了殺蟲劑,等他們發現時已回天乏術了,是不是?」 阿均崇拜他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杜豫微撇唇角,眸光無比嚴肅,「廖天福只有輕微智力障礙,不是白癡,就算白癡也嘗得出殺蟲劑不好喝,若真是誤喝的話,頂多喝一口就立刻甩掉罐子了。而巴拉松雖毒,喝了一口後還是來得及揚聲求救的,他起碼有半個小時的呼救時間,就算家人不在,他衝出來也來得及驚動左右鄰居。資料上來看,廖家住在眷村,鄰居屋舍緊密相連,不可能沒人發現他的求救。」 除非他根本沒機會求救! 阿均點點頭,「沒錯。」 「家屬什麼時候發現他中毒的?」 「他們中午回家的時候發現死者陳屍在客廳裡,身邊還有一罐傾倒的殺蟲劑。」阿均同情地望著死者,「他們說早上出門時他還好好的。」 「可是他身上的屍斑顯示死亡時間至少有十幾個小時,大約是在昨夜一、兩點左右,更詳細精準的時間要再相驗,但是絕對不可能是今天中午。」杜豫指著屍斑,讓阿均俯身仔細看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