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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蔡小雀 接下來的兩天,阿昭的表現真是出人意表,不是唱得太爛,而是好到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簡直可以到達餘音繞樑,三日不絕於耳的境界。 若照這樣下去,恐怕十天戲唱完,他們賺到的賞錢足以維持五年吃穿不用愁了。 阿昭簡直成了戲班裡的活仙姑,人人都恨不得拿香拜她,求,她這好嗓子跟好水準維持一輩子。 滿面春風的阿昭根本沒有發現大伙的意圖,她只覺得每天都過得好快樂,飄飄然宛若在雲端,就像在做夢一樣。 只是她希望這個好夢永遠永遠都不要醒。 這些日子以來,霜節每晚都到百花戲樓捧她場,用那一雙含笑的深邃眸子緊緊地跟隨著她的每一個身段,每一個眼波輕揚。 白天她獨自到溪邊練嗓子的耐候,他也會出現在她身邊,帶著各色可口精緻,她連見也未曾見過的好吃甜點,在一旁等地唱累了後好填飽肚子。 這就是所謂的幸福嗎? 阿昭覺得自己比祝英台還要快樂,比杜十娘還要幸運。 只是她知道幸福的日子太短暫,很快的就必須面臨痛苦的分別。 她沒有忘記唱完了今天和明天的戲以後,她就得跟著全班和貴人移師到遙遠的影城去了。 一想到再也不能見到徇徇儒雅,溫柔倜儻的他,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用刀砍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不斷地往外溢出,那股撕裂火燒的痛楚怎麼也抑止不住。 怎麼辦呢? 阿昭坐在草地上,心亂如麻地撫著溫潤的玉鎖,彷彿渴望著玉鎖可以告訴她,究竟應該怎麼做才可以不失去這一切。 「爹,娘,我該怎麼辦呢?」她癡癡地撫摸著玉鎖,隱隱心痛。「我好喜歡好喜歡公子,可是我拿什麼身份和借口留在他身邊?而且我是梅家班的人,大伙都需要我,我不能這樣一走了之啊。」 這些日子以來,她和梅家班的每一個人已有深厚的感情,每個人都是她的家人,教她怎麼捨得離開他們? 「唉!」突然間,她再也沒有心情練唱下去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悶悶地往茅屋的方向走去。 這兩天大家都在熱烈地討論著即將來到的旅程,每個人都很興奮且迫不及待,相較之下,她顯得太不合群了,只要——聽到「離開」兩字,一股酸澀就佔據了她的心頭,鼻端發酸,眼眶發熱,如果不趕緊控制的話,眼淚就會自動自發的掉下來。 太可怕了。 她垂頭喪氣地回到茅屋,總算記得在踏進門前先探吸一口氣,小手捏了捏僵硬的臉頰,硬擠出一朵笑來。 「我回來了。」她才一踏入茅屋,立刻呆住。 咦?耶? 阿昭揉了揉眼睛,眼花了嗎? 霜節一身淡紫長衫,莢姿颯爽、儒雅翩翩地佇立在茅屋中央,其他人跟他渾身奪人的光華一比,立刻變得黯淡無色。 「阿昭,快來見過馬霜節公子,他就是我們的貴人喲!」梅友用習慣地拉過她。 霜節唇邊的笑意更深,只是眸光在瞥見梅友用手牽住她的手時,情不自禁閃過一絲嫉妒和殺氣。 可惡!他怎麼可以摸阿昭的手? 阿昭傻傻地望著他,「馬公子?你就是那個馬公子?可是你明明就是馬公子啊……怎麼會是那個馬公子?」 她的話一出,所有人都被逗笑了。 邢大娘伸手攬住她的肩頭,輕點下她的額頭,「傻瓜,你在說什麼呀?什麼這個那個馬公子的,教誰聽得懂呢?」 「可是……」她睜大亮晶晶卻茫然的眼眸,懷疑又困惑地道:「可是馬公子……可是……」 霜節輕輕跨步向前,低頭對她淺笑,「對不住,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就是那個馬公子。」 阿昭心底浮起一股模模糊糊的受傷感,她偏著頭睨著他,笑容消失了,「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 難道他認為她不夠格知道他的身份嗎?為什麼全班的人都知道了,她還被傻傻的蒙在鼓裡?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幾乎朝夕相處,他有的是機會告訴她這件事,因何遲遲不肯說出口?若不是她今天臨時決定回茅屋來,他還預備瞞她多久呢? 是不是……阿昭的心劇烈地痛楚起來。是不是她看起來就是這麼的傻,所以他覺得捉弄一個傻丫頭,看著她傻呼呼的樣子很好玩? 一切都是為了好玩嗎? 她受傷地望著他,「你說過我很好玩,這就是你覺得好玩的方式?」 霜節唇邊的笑意倏然消失了,他掩不住心頭的一絲慌亂,急急想要解釋,「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天,她怎麼會誤以為他是存心捉弄她呢?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誤解產生? 所有人納悶不解地看著他們,不明白剛剛還好好的,為什麼一下子就風雲變色?而且向來好脾氣的阿昭竟然生氣了。 「阿昭……」梅友用深怕她拗起脾氣,得罪了他們的金主,他一個箭步向前道:「你在說些什麼?馬公子就是馬公子,什麼告訴不告訴的,你不是早就知道有個貴人叫馬公子了嗎?」 「我是知道,但是我不知道……」她抬起頭,紅著眼眶盯著霜節,「你會故意瞞著我,為什麼?因為我特別笨、特別遲鈍、特別好騙嗎?」 哪一個女孩在心上人面前不想表現出自己最美最好的一面?可是他讓她覺得自己好無能、好卑微、好愚笨,在他面前,她什麼都不懂,什麼也不會。 這就是他眼中的她嗎? 「我從來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霜節頓住了,他又慌又心疼,阿昭的反應教他不知所措,而且他也不懂她為什麼會這麼難過? 他到底做了什麼?就因為他一直忘記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嗎? 可是這重要嗎?兩天後起程,她就會知道他是誰了,他不認為早說晚說有什麼分別。 重要的是,她會跟他回影城,無論是回去唱戲還是與他相伴終生,他早晚會表露自己的心意,只是現在還沒想好該怎麼對她表白,還沒準備好…… 霜節微蹙眉心的猶豫模樣看在阿昭的眼裡,卻變成了另外一種意思——他果然沒有辦法解釋。 阿昭再也忍受不住椎心的受傷和痛苦,她踉蹌地退了幾步,隨即轉頭奔出茅屋。 「阿昭!」所有的人齊喊。 霜節臉色大變,低咒了一聲,「該死。」 他身形一閃,眾人眼前一花,他早似鬼魅般消失在茅屋中。 其他人又驚又疑又納悶,忍不住頻頻互相追問著—— 「剛剛到底是怎麼了?」 「馬公於和阿昭怪怪的耶。」 「你有沒有注意到,馬公予咻地一聲就不見了。」 「什麼咻地一聲就不見了?他肯定是去追阿昭了。」 「可是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 這個疑問在每個人的心裡逐漸擴大。 ☆ ☆ ☆ ☆ ☆ ☆ ☆ ☆ ☆ ☆ ☆ ☆ ☆ ☆ 阿昭心亂神傷,邊哭邊跑,往另外一條山路奔去。 管他山上有熊有虎有豺狼野獸,野獸的心哪有人心那麼壞呢? 她不敢相信他這些天來的溫柔體貼和關懷統統都是假的,可是他今天千真萬確地騙了她……他就是騙了她,而且連一句解釋都沒有?nbsp; ?br /> 事不關己,關已則亂,此刻的阿昭再也沒有辦法維持一貫的思考能力,她滿腦子都是自己傻呼呼的給人騙,心上人蓄意隱瞞他的真實身份,冷眼看著她暗暗為分離而擔心苦惱。 他真是太壞了。 突然,她一個不留神,腳絆丁一下,整個人摔倒在佈滿碎石子的地上,劇烈的疼痛從膝蓋、腳躁處傳來,她哀叫了一聲。 「阿昭!」 背後風聲響起,她還未意識過來,身子就已被攬人一具溫暖堅硬的懷抱裡。 「阿昭!」霜節又驚又痛,心疼得要命,急急抱著她躍向一處草地,慌亂焦急地檢視起她的傷來。 可是不看則已,一看之下,他的心瞬間有如遭利刀寸寸凌遲切割,痛得再也沒有法子喘息。 「阿昭,可憐的阿昭……都是我該死,我把你弄成這樣。」 他的鼻頭酸楚,深深地譴責自己,大手想撕開她染著鮮血的褲管,卻顫抖不已,完全失去他平素的穩健。 阿昭坐在他的懷裡,腿上的傷口遠遠比不上心頭的傷口還痛,她淚汪汪地指控道:「放開我,你幹嘛要追過來?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了,你是壞人。」 壞人、壞人,他是最最可惡的壞人?nbsp; ?br /> 霜節緊緊抱住她,心痛地低喊:「是,我是壞人,你打我吧,最好把我打得受重傷,或許我心裡的自責和痛苦會好過一些。」 她當真握緊拳頭狠狠地捶著他的肩、他的胸膛,發洩所有的痛楚和傷心憤怒,可是她怎麼打也只是像在替他捶背一般,霜節實在沒有辦法原諒自己,他倏地一把握住她的粉拳,抓著她的小手運勁狠狠地重擊下自己的胸口。 砰地一聲,阿昭嚇傻眼了。 這一拳他刻意用了七分的力量,又不運起內力抵抗,因此一捶之下忍不住嗆出一口鮮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