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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頁 陳毓華 段飛龍才不理他,他喃喃自語的打著算盤。 「這山下的仗也打了好幾年,朝廷國庫就算再充裕,這幾年撥糧發銀的,恐怕早就打得力不從心,黑山堡這塊肥肉只要隨便派一個軍隊來,還怕拿不下來嗎?我只要通風報信一下,說不準可以痛快的報仇還有報酬可以拿。」 「嘿嘿,我也不貪心,只要求個官位坐,到時候,要什麼沒有?榮華富貴,有權有勢,都比這賊頭的名聲好聽……」他也不怕燙,抓起火裡的芋頭就往嘴巴塞,呸!呸!這麼難吃的東西! 「老大?」 「別吵!」段飛龍瞇起眼。 「老大。我不是吵你,你不覺得這種事有靠山支援勝算更大?」 「你要我回去找三幫四寨那些王八羔子?」 「他們是因為扳不倒黑山堡,進而忌諱管孤鴻的勢力,我們只要把你的計劃分析給他們聽,讓他們參與,我們的風險相對也可以減少哇。」』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胖子的牆頭草心態叫人唾棄。 「我不會讓他們來分一杯羹的!」先拒他於門外,有了好處卻要跟他們分享?門都沒有! 「那我呢?好處有沒有我的份?」 「只要你對我忠心。」段飛龍嘿嘿笑了出來。 「嘿嘿……」胖子跟瘦子也笑了起來。 * * * 元宵夜,黑山堡的花燈雖然比不上山下城鎮的花樣多,但是頻頻釋放的煙花彌補了小部分的不足,大伙依然玩得開心,一直到上半夜,人潮才慢慢散去。 一直待在春綢房間的阿房看著煙花逐漸稀少,對著正在春綢懷中喝奶的娃娃低語,「你快快長大,等明年乾娘帶你看煙花。」 春綢不禁噗哧笑出來。「你啊,比我這娘還像娘,我先跟你說喔,別把他寵壞了,小孩子不能寵的,一寵就上天。」 「誰說的,孩子要人寵,被寵的小孩因為知道自己幸福才任性得起來啊。」 「好吧,反正我也說不過你,以後呢,你負責寵他,我負責修理他的屁股,這樣分工合作可以了吧。」坐了半個多月的月子,要不是有阿房來陪她解悶做伴,她恐怕門都悶死了。 「你這娘真壞心,孩子才剛生出來就已經計算著怎麼欺負他了,我不依!」阿房抱過吃完母奶的娃娃,臉上不自覺出現溫柔的笑容。 春綢把衣襟拉好,「你也別一直抱著他,等一下隔壁的夏大娘會來帶他,這些天我想你也累壞了。」—— 「嗯,我知道,你也把雞酒給喝了吧,怕都要涼了。」阿房依舊逗弄著娃娃。本來呢,她是來送雞酒給春綢補身子的,看見白胖小子又捨不得離去。 「叩、叩!」 「進來吧,門沒關。」春綢的大嗓門恢復得很快。 片刻,外面的人沒動靜。 阿房自動往外瞧去。 門外,站著宮宜家。 把娃娃交還給春綢,阿房迎了出去。 這些日子忙,她沒想到宮宜家會自己尋來。 「到別處去,我有話對你說。」宮宜家沒有表情,努嘴要阿房到別處去。 阿房仔細幫春綢關上門,這才隨著她的腳步離開。 「看起來,你在這裡住得很愉快。」 「唉。」 夜晚的庭院蟲聲卿卿。 「為什麼?」她突然止步,害阿房差點煞不住腳。 「什麼為什麼?」 宮宜家眼底有一瞬間的厭惡。「你受這麼多人愛戴,為什麼?」 「我不覺得啊,我認為——是他們體諒我,體諒我的笨拙。」以前,她在宮宣家面前大氣也不敢多喘,或許是之前還有個推波助瀾的宮宜室,才沒有她說話的餘地,如今,宮宜家仍是她的姐姐,可是她看她的眼光變了。 「哼,人不沾親帶故的,說什麼情分都是假的。」 「不,這裡的人很好,或許沒有什麼特殊的背景,可是相知相惜,情分並不一定需要血緣,只要有心。」 宮宜家瞪著阿房許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來找阿房究竟為什麼?是覺得在這裡自己被冷落了嗎?還是她在嫉妒?嫉妒一向在她心裡頭不算什麼的阿房居然「飛黃騰達」了,而她什麼都沒有? 她越想越羞慚。 「我想知道,這幾年你究竟都經過了什麼?」 阿房沉思的低下頭,安靜了好一下,才說:「我忘了。」 「忘了?」什麼意思? 「嗯,統統忘了。」她點頭,很確定。 「那你到底記得什麼?」宮宣家不肯放棄。她不信有人會把過去全部都忘記。 「宜家,」阿房輕喊,「我真的什麼都忘了。」徹頭徹尾的遺忘。 「好,我會記住你說的。」說得乾脆,要都忘記了,為什麼不連她這個不愛護弟妹的姐姐也給忘掉? 「好。」阿房淡笑的答。 宮宜家走了,踩著重重的步子,像在賭氣似。 阿房尋了一個地方坐下,睇向遠處。 入了夜的山頭,一片迷濛,「她來找你做什麼?」一件溫暖的袍子覆了下來,蓋住阿房單薄的肩膀。 阿房微笑,順手拉下來人。「姐姐的心不安。」 「哦,你現在這麼瞭解人心?」管孤鴻瞧著她越發耐看的神采。 「有嗎?」 「要不然我這裡的人怎麼都被你收得服服帖帖?」 「有嗎?」她還是一樣的回答。 「這裡就一個啊!」他指自己。 「你才沒有,你整天忙著山堡裡的事,我不知道排第幾順位呢。」 「你怪我沒時間陪你?」 阿房搖頭。 「我剛剛幫忙放煙花去了,我留了一個給你。」這裡的百姓沒有什麼娛樂,只有節日才能額外得到幾許快樂。 煙花不是窮人能負擔的東西,他每年抽出營收的一點錢,替大家製造美麗的回憶。 「真的?」她眼發亮了。 「另外,我還幫你準備了一樣東西。」他神神秘秘的,吊人胃口,不肯一次說完。 「到底什麼啦?」阿房急了。 管孤鴻不語,拉起她的手來到河邊。 水聲潺潺,蛙聲聒聒,還有不知名的蟲叫,簡直是幾百部的大合唱了。 他變出一盞蓮花燈。 「這——」 「喏,由你來放下去。」 捧著花心有根小小蠟燭的蓮花燈,他居然連這都幫她想到了。 「我——」 「你心裡想誰就默念他的名字,也讓他知道你過得好不好。」管孤鴻退了一步,拿起隨身攜帶的火折子,替蓮花燈點上了光。 燭光下的阿房神態肅然,她慎重地把蓮花燈放進了潺潺的溪河中。 他陪著她蹲下,凝望逐漸隨著水流飄去的光芒。 「宜居會幸福嗎?在那個時空。」 「這還用說。」管孤鴻握住阿房放在膝蓋的小手,互相汲取溫暖。 「想放煙花了嗎?」他可不想讓悲傷停留在她的心房。 「我沒放過煙花。」她誠實以對。 「那明年的煙花就由你來放。」年年黑山堡的煙花都是由他這大當家來放,偶爾換人嘗鮮也不錯。 「啊。」 「就先拿這管煙花練習吧。」 「嗯。」 就在人靜夜深的這一元宵夜,黑山堡的後山倏然竄起一道小小卻光芒萬丈的碎花,沒有人注意到,可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在其中得到了瑰麗的回憶,值得一輩子珍惜。 第九章 幾日不見的四喜來把正陪著阿房玩娃娃的管孤鴻叫了出去。」 「我去去就回來。」 阿房早就習慣他來來去去的,誰叫他是大當家,一家之主,一個山堡,事情之多,令人無法想像。 才走出春綢家大門,門外除了四喜還有面色凝重的管惟獨。 「大當家的,消息不好,段飛龍那廝串聯了楊旗軍下的殘兵流寇,日夜兼程往這裡來了。」所謂的楊旗軍本是朝廷討伐安祿山大軍下的一隊前鋒,幾月前傳來大敗於湖口山的消息,想不到剩下的殘兵敗將往後撤退會來擾民。 「幾日會到?」 「據估算,還有七天的路程。」 「段飛龍……」管孤鴻冷笑。 「大當家的,早知道他這麼可惡,當初不應該放他走的!」四喜氣憤咬牙。 「殺人不過頭點地,我以為他多少會顧念一些故情。」既然段飛龍對他無情在先,那麼他也毋需顧著那個義字。 「那種沒血沒淚沒心肝的人!」四喜冷哼了聲。 「先別自亂陣腳,四喜,你讓暗哨繼續盯著楊旗軍,另外,段飛龍的行蹤也要隨時掌握,注意他們每天的行動,記住,不要打草驚蛇。」管孤鴻很沉潛,就當在處理平常的事件一樣。 身為別人眼中的匪寇,居安思危的念頭要牢牢記在心房,這一天,他不是沒想過,只是稍微提前來到而已。更何況,之前段飛龍雖不在,其一派的人留在黑山堡中,頻頻製造不尋常的事件時,他心中便有了底。 「是的,大當家,可是……」 「直說便是。」 「那楊旗軍要是來犯,直攻山頂,我們怎麼辦?黑山堡懂武的只滿百人,剩下的多是老幼婦孺,對方雖然剩下殘兵敗將,可是我聽說就因為這樣,這些潰敗的軍人更殘忍,經過的鄉鎮村裡無一人倖免,就連牛羊豬狗都一樣,幾乎就像滅村。」四喜叫著,心裡的氣憤難以言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