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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陳明娣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的長篇大論,聽得杜聰文目瞪口呆。 「我的意思是,請你溫柔地向杜太太解釋清楚誤會。」 「什麼誤會?」 「就是她以為我們有……不是單純朋友的關係。」 「你認為我是你的朋友嗎?」杜聰文提出一個讓湯晨星措手不及的問題。 湯晨星驚愕地抬頭看他一眼,倏地低下頭,不大自然地說:「大概是吧!」有股火熱自頸側竄上她的耳朵,她伸手掩住雙耳,瞟他一眼:「你看什麼看,還不進去?杜太太在等你。」 杜聰文走進屋裡時,臉上緩緩綻露笑容——他敢發誓,湯晨星剛才臉紅了!這樣的發現。令他心情輕鬆起來,彷彿兩人的關係又前進了一大步。 不過,他的好心情只維持到他關上門,在轉身面對母親的前一剎那—— 「媽。我不喜歡你這樣干涉我的事。」杜聰文瞬間臉色沉了下來。 「大哥,媽是為你好,湯晨星只不過——」杜玉嫻因杜聰文嚴厲的注視。而心怯住口。 「我跟晨星的事,不需要你們插手。」 「聰文,你知道她是個孤兒,而父母又不詳……」杜太太提到湯晨星的口氣,好像她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她怎麼能當杜家的媳婦?她配不上你——」 「我就是喜歡她,她配得上任何她選擇的人。要是她肯答應,我馬上娶她!」杜聰文強調地說。 「聰文!你——」杜太太誇張地捧心,做出快喘不過氣的樣子。 「媽!」杜玉嫻驚叫著扶住她母親。「大哥,你怎麼這樣嚇媽?」 「找不是嚇唬人,你們誰要是再找晨星的麻煩,我就帶著她離開這個家。」杜聰文不耐煩地重申警告,冰冷的語氣代表他的決心。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以後,杜太太突然發出高亢的喊叫:「快打電話給你爸!玉嫻,叫你爸快回來一趟!」 ※ ※ ※ 「媽叫你回來的?」 「你媽就是這樣愛大驚小怪。」 杜永豐、杜聰文兩父子,各據書房一端。 「你有什麼意見?」杜聰文玩弄手中的筆,狀似輕鬆地問, 「你自己的事,由你自己決定,父母是管不了那麼多的。」 他很有自知之明的。就算他這個做老爸的有意見,總文也不會聽他的。仍舊我行我素——杜永豐內心自我解嘲。 杜聰文自他那一端射過來懷疑的眼光。「也許我會在台北待一陣子。」 「咦!多久?你不是在九月要參加維也納的音樂季?」 「我說的是那之後。我正在考慮接受她的大學的聘書,擔任一年的客座教授。」杜聰文毫無忌憚地顯露自己對湯晨星的用心。 「她知道嗎?」 「時間到了,我自己會跟她說。」 「你打算搬回家裡住,還是——」 「我一個人住習慣了。」 杜永豐開始動著腦筋,該怎麼讓晨星跟聰文繼續保持密切的來往? ※ ※ ※ 「你為什麼不去?」 「我不想去。」湯晨星戴著杜聰支給的大草帽,穿著杜聰文強塞給她的大號長袖襯衫,蹲在花叢間松土。 「為什麼?」杜聰文煩躁地問。 他理所當然以為湯晨星會跟著大伙上台北去參加唐秋意的獨奏會。五天前,唐秋意回台北時,特別邀請了所有的人去聽她的獨奏會——不料,大家都預備好要上路了,他才發現湯晨星打算留在這裡看家,不跟他們去台北。 「我對音樂會沒興趣。」湯晨星隨便搪塞個理由。 她需要時間檢討她跟杜聰文之間的關係,連劉小倩都以為杜聰文喜歡她,難怪杜太太她們會誤會。她倒不覺得杜聰文跟她的關係有什麼改進,他只是成天盯著她,一會兒干涉她這個;一會兒又干涉她那個,她做什麼事都得經過他的允許。 當然,依她的個性,她是不可能乖乖聽話的,可是,杜聰文總是用蠻力迫使她屈服。 晨星厭惡地看看自己,像她這身打扮,就是杜聰文的規定——只要她在花圃工作,就得穿戴這些裝備——一連十天,她故意假裝丟掉每天地強迫她穿上的襯衫;可是第二天,他總是變出另一件襯衫!湯晨星懷疑他有一衣櫃的襯衫,而她的背包卻已經被他的襯衫塞滿,最後她只好放棄這種無效的抵抗。 「所有的人都去,你不能一個人留在這裡。」杜聰文一貫地命令她。「不管你去不去唐秋意的獨奏會,這三天,你都得跟我上台北!」 「我不要。如果唐小姐知道我人在台北,卻沒去聽她拉小提琴,她一定會很難過。」 「那你就跟大家去音樂廳舒服地睡一覺,你不是稱讚過那裡的座椅很適合睡覺?」 「如果她看到了,會更難過。」 「你這麼在乎她的心情?」杜聰文莫名吃起醋來了。「那你為什麼在我的音樂會上睡覺?你完全不在乎我的感覺!」 「以前我不曉得你們這些音樂家會這麼敏感脆弱;我就是去過你的音樂會後,才注意到的。更何況。我不想打擊她的自信心。」 「那我的自信心呢?」 「你這個人自信滿滿,偶爾遭受一下打擊也無傷。」她直言不諱。 杜聰文打量她的表情,不確定這是對他的批評,還是對他的讚美,最後他決定略過這個問題。 「如果你不去台北。那我也留下來。」 「那怎麼可以!」湯晨星一副他在開玩笑的表情。「你自己答應唐小姐要跟她合奏一曲的。」 「你只會替她著想,為什麼不替我著想?」杜聰文不滿地鼓起臉。 聽到他激昂的質問。湯晨星不解地仰頭看他:「這也是為你自己好,你不能看唐小姐個性溫和好欺負,就這樣對待人家。兩個人要長久相處,是需要互相體貼幫助的,像你這樣變化無常.又容易生氣……喂!你怎麼了?」湯晨星納悶發現杜聰文僵著臉扭頭走了 該死的湯晨星!她竟然想把他和唐秋意湊成一對!杜聰文邊走邊氣忿地自語。難道她真那麼遲鈍,不知道他對她的感情?他已經這樣不顧自尊、委屈自己迎合她,她竟還…… 「大少爺,晨星姊要跟我們一起去了嗎?」劉小倩笑著迎過來。 「不要管她!」杜聰文惡聲說。「我們走!」 ※ ※ ※ 三天的演奏會圓滿結束。 杜家一行人自音樂廳走出來,外頭是強風豪雨,在風雨中一夥人慌忙上車。 杜永豐一家人搭乘由司機駕駛的轎車;其餘的人,則坐公司的巴士回台北杜家。 在車上,杜太太跟杜玉嫻唱著雙簧,不斷稱讚唐秋意哪裡好、哪裡棒。快把唐秋意捧上天了。 自從杜永豐明白表示,不反對湯晨星做杜家的媳婦後,杜太太不敢再提起這事。可她心裡還是期待奇跡出現,希望能讓他們改變主意,因此。在他們面前努力推崇唐秋意;可惜,杜永豐若有所思地盡望著情緒不佳的杜聰文,兩父子都沒注意轉杜太太說話。到了家門口。杜太太跟杜玉嫻才暫時停口。 風雨實在太大了!杜家母女在傭人撐傘下,快步進屋去;杜聰文表情不馴地拒絕了傭人送過來的命,瀟灑地穿過風雨,停在前廊甩掉頭上的水珠。 杜永豐隨後過來,擔憂地望著順屋簷而下的水珠,自言自語說: 「氣象報告說,這個強烈颱風今晚從台東登陸,整個中南部都將籠罩在暴風圈內。台北雨就已經這麼大了,南投不曉得情形要不要緊?」 杜永豐略一停頓,自眼角觀察兒子的反應——只見杜聰文突地停住動作,冷峻的臉龐,一無表情地杵立在原處。 杜永豐又說:「山區的雨量一大就會引起山洪爆發,我們的房子就在山區裡,年久失修,要是出了什麼意外,就後悔莫及、遺憾終身了。」他意有所指地看看杜聰文,而他仍是僵立在那裡不吭聲。 唉!看來聰文是不會先屈服的了!杜永豐歎著氣,不知這次晨星又是怎麼惹火聰文,讓他氣得丟下她一個人在南投?算了,遇上聰文這種硬脾氣,他也插不上手,只好隨他們去了!杜永豐無聲地又歎口氣,打開門—— 「爸,車子借我。」杜聰文突然跑入雨中,從司機手裡拿過車鑰匙,加足馬力高速奔馳而去。 「聰文上哪兒去?」杜太太匆忙跑出來。 「去他早該去的地方。」杜永豐充滿哲理地一笑,扶著太太進屋。「你別再擔心了,他的事除了他自己,誰也作不了主。」 ※ ※ ※ 辟啪苦楚的風雨聲,在她耳邊呼嘯著,斗大的雨點打在身上還真有點疼。湯晨星抓緊身上的雨衣,減少阻力地彎低身體在狂風中前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