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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決明 她環顧新房,寬敞的房內找不著一絲代表著喜氣的鮮紅,連個「囍」字都沒貼,只有鏡中反映出來的濃妝新娘顯示出她真的嫁人了。 「君清晏?」 她沒轉頭,因為鏡子早已反射出喚著她名字的男人,她的丈夫。 連叫出「君清晏」三個字也這般不順口,可見得她對他而言,也是不習慣的存在。 「沒錯,我叫君清晏。」 「幾歲?」 「二十四。」看來應滕德連她父親雙手呈給他的「新娘簡介」都沒瞄上一眼。 「還在讀書?」 「剛畢業,延畢。」 他的問句短,她的回答也不長,看來並沒有和他聊太多的打算。 「成績不好?」 君清晏刻意漠視他唇邊的哂笑,「打工打過了頭,曠課太多。」 現在才自我介紹似乎太遲了些,會有人在新婚之夜才認識彼此嗎? 有,古代人。君清晏自嘲。 應滕德的眼對上她飽含輕嘲的目光,他扯開領帶,褪下西裝外套隨手朝椅背一拋,並弄亂一頭與她同樣油膩的發。她瞪大雙眼,以為他已經準備要享受一刻千金的春宵,他卻露出笑,好似因她惶恐的反應而感到有趣。 「先去把你一身累贅給弄掉。」他指她的蓬裙及厚得嚇人的新娘妝。 君清晏發覺自己鬆了一口氣,扯出不甚自在的甜笑,「相信我,我從今天一早化完妝之後就想這麼做了。」他這個看的人都嫌受不了了,何況是她這個活受罪的人。「浴室裡有浴袍讓我換嗎?」 「嗯。」 君清晏如獲大赦,拎起曳地裙擺,專屬設計師所精心縫製的特殊紗裙美則美矣,卻讓她此刻舉步維艱,她一圈圈將身後白紗揪在掌間,嘴裡低咒著這件折騰人的雪白嫁衣。 價值七位數的婚紗像團梅乾菜被收攏在她臂彎間,好不容易她才擠進了浴室窄門。 應滕德的視線沒離開過一分一秒,即使門扉緩緩被掩上。 解開襯衫扣子,他淺淺吁歎一聲,從口袋摸出一根煙,點燃。煙圈自薄唇間吐出,模糊了半瞇的眸,這場婚禮他喝了不少杯酒,酒精發酵讓他明顯地流露疲憊及慵懶,應滕德朝後一傾,壯軀攤躺在床鋪上。 他結婚了…… 娶了一個交談沒超過二十句話的妻子。 這是眾人眼中的商業婚姻,她的家族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金援後盾,而他的家族需要一個應家長媳。 他想,她必定對這樁婚姻心存排斥吧,否則她的笑容不會這麼虛假,即使臉上鑲著笑意,那雙黑眸卻沒有任何新娘子該有的欣喜。 指腹摩挲戴在左手無名指的婚戒,他記得方才婚禮上交換戒指時,她在銀成套上纖指的同一瞬間將指節微彎,不讓他輕易將戒指送進手指,那時她低垂著頭,他自是瞧不見她的臉孔,不過他能想像她的神情是多麼堅持。 相反的,他倒是輕而易舉地任她套上婚戒。 這代表什麼?代表著這場婚姻中,他會是輸家? 應滕德喉間滾出輕笑,總是這樣,當他遇上了問題或是思緒遲疑不決之際,他便會忍不住發笑,因為他知道-- 一笑,天下無難事。 在商場上如此,在婚姻中亦是這樣吧。 笑,能掩飾太多負面情緒,更能讓人無從探查虛實,在商場上,他將這項武器掌控自如,從他接下應氏企業開始,他便明白嚴厲冷酷的行事作風並不能為他謀取更多利益,令人摸不著頭緒的「笑」才是真正讓商場敵人膽寒的利器。 他知道自己的笑容太不真實,也太虛情假意,所以他不在父親及兄弟面前露笑,反倒使得兄弟情分形同陌路。 君清晏一跨出浴室便聽到應滕德的笑聲,她怔了怔,杵在門口不知該走回房裡還是縮回浴室再洗一次澡--因為在她進去洗澡之前,應滕德還挺正常的,現在卻變成這副德行,若她再洗一次,興許他就會恢復正常了。 在她仍思索著進退問題之際,應滕德先一步支起手肘,黑眸瞅著她,並且拈熄唇上叼著的煙。 「我、我洗好了。」君清晏被他這麼一瞧,瞧出了窘態,雙眉也因房裡的煙味而輕輕攏皺。 應滕德看著那襲高檔的婚紗毫不被珍惜地揉抱在她雙臂間,淡淡道:「改天我安排你去拍一組婚紗照。」 「婚紗照?」他怎麼會突發奇想?教她和沒有感情基礎的丈夫一塊拍那種甜甜蜜蜜的照片,她是絕對笑不出來的!「我們婚都結了,拍婚紗照也沒有用,別浪費這筆錢。」她佯裝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 應滕德打量著僅著浴匏,長髮披散的君清晏。卸了濃妝的她,水眸少了假睫毛的點綴,不似上完妝的矯揉造作,雙眼皮也僅是兩道淺淺痕跡,但輪廓仍是清晰美麗的,唇邊的笑與他有了平起平坐的資格--虛假。 「我只是想讓那套婚紗發揮價值,公司最近正好需要一組搭配白紗禮服的平面廣告,你很適合。」 奸商!腦子裡果然無時無刻想著如何賺錢,美其名安排她去拍婚紗照,實則是為了公司的平面廣告,「順便」讓她拍拍美美的照片,過過乾癮是不?! 「那你呢?你跟我一塊去?」君清晏問。 「平面廣告不需要男性角色。」 很好,他不去拍最好!「那就全由你安排好了,我沒意見。」甜甜笑靨底下堆砌著滿滿的暗罵,表面上,她仍是個幸福的新嫁娘。 話題結束,她與他陷入了冷場。 這是她早就料到的場景,將兩個初次見面的人--雖然他們彼此有見過對方的照片--擺在一間新房裡,很難避免掉尷尬的無語沉默。 君清晏坐在梳妝台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擦拭著自己的頭髮,鏡子投射出她身後的大床,應滕德側身躺著,空出來的另一半床位像在等著她乖乖躺平。 她咬咬下唇,擦拭濕發的動作變得很慢,慢到想就這樣矇混到早上。 她當然知道新婚之夜要做什麼,可這種事無論她做了多久的心理準備都無法免除她的不安。 「你知道我是誰?」應滕德陡地開口問。 她點頭,「應滕德。」紅唇勾起半月弧形,「我的老公。」這樣夠諂媚了吧,她暗暗附註。 笑得真燦爛,也燦爛得更做作。 要比做戲,應滕德不會輸她一分一毫。 一面鏡子照出兩張不真誠的臉孔,同樣笑意盈盈,更同樣暗藏心思。 「那麼,親愛的老婆。」令人酣醉的醇酒嗓音讓君清晏寒毛直豎,看得應滕德笑痕更濃,「上來吧。」 他拍拍右側床位,每一掌都是那麼慵懶卻又充滿情慾。 君清晏咽咽津液,她知道逃不過了…… 應滕德要在今夜履行他做丈夫的權利。 儉 儉 協 清晨醒來,君清晏頭一件事便興起了離婚的念頭。 趴臥在軟枕上,君清晏睜著仍帶有些微倦意的雙眸,另一邊的床位已經沒有那個縱慾整夜的男人身影,凹陷的枕頭難再感覺屬於他的體溫,可見應滕德毫不眷戀溫香軟玉,早早便離開床鋪。 昨夜,她為了避免慘遭強暴的可憐命運,很聽話地順了他的意,餵飽了他的慾望。天知道有多少女人的第一次都是在半推半就下了事的,而她的情況更慘,跟她上床的是個見面僅止一次的男人,她甚至不清楚他的星座、血型、生日和襯衫脖圍…… 說不害怕那是騙人的! 她昨夜怕得直發抖,還得和應滕德玩心機、裝假笑,讓一切看起來是那麼自然而然,讓她像個羞怯的新娘子承歡在他身下,任他予取予求。 即便經過一場男歡女愛……不,是男歡女不愛,她仍沒有辦法將肉體上的感受昇華成愛情。 況且她實在很難對應滕德有好印象,一方面是因為她還不夠熟悉他,卻必須與他一同背負上白頭偕老的夫妻關係,令她不由自主的想排斥這個佔著她老公身份的男人;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那天應滕德聽到她父親提出的聯姻要求時,只是淡淡揚起唇角,沒有太長時間的思考便同意了她父親的提議。 我正巧需要一個妻子。 喝!聽聽,他正巧需要一個妻子,所以她這個自願送上門的女人就順理成章地符合了他對妻子的需求?! 她被需要著,卻不是因為她是君清晏--他壓根不在乎「她」是誰,是「君清晏」也好,不是「君清晏」也罷,所以才態度冷淡地回了她父親這麼一句答案,讓那時躲在房門後的她真想衝出去狠狠賞他幾個耳刮子。 她知道自己是因為應滕德的那句話動怒,甚至記恨至今,並且在未來的三十年之內都不會忘記! 君清晏想繼續窩在床鋪上好好補個幾小時的睡眠,但大腦卻又違背自我思識的清醒。 她想洗澡!即使她困得要死,她還是要爬起來洗澡! 她不喜歡他充滿了煙草及烈酒味的吻,將她弄得渾身上下都沾滿了「應滕德」的味道,她要洗去這些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