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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歐陽青    


  他的目光深沉,心情起伏不定,見她柔嫩的臉蛋滿是潮紅和汗水,櫻唇微啟,討好的看著他,讓他難以板起臉孔訓斥她。

  「我真是拿你沒辦法。」

  「不生我的氣了?」她高興的問。

  「哪有那麼多氣好生?」很自然的,他抬起修長的指拭去她額上的汗珠,「記得下回替我留點面子,讓女人背在身上總是不像個男人。」

  她好開心,這是他頭一回主動對她「動手動腳」。

  「反正你是我的男人就好,管人家怎麼想,何況我不介意背你呀!」

  「我很介意,這有關男性自尊。」

  她吐吐舌,扮了一個淘氣又可愛的鬼臉,「我明白了,洞房花燭夜的時候,應該是新郎抱新娘。不過我有些懷疑,到時候你抱得動我嗎?嘻嘻!」

  褚上揚一愣。現在提這些未免太早了吧?

  倏地,一個不識相的人介入小兩口的談話。

  「我管你們誰抱誰,總之不許在這兒打擾我的清靜,滾下山去!」

  他們猛回頭,就見到一名年約四十、相貌英俊的中年男子,他面目冷凝,非常不友善的瞪著他倆。

  「你就是休歡老人仇天情?」實在太年輕了。

  裴知非哈了一聲,說著就想靠上去,孰料那人冷哼一聲,立刻閃到一邊。

  「別叫得這麼親熱,奶娃兒,你認識我,我可不見得認識你。」

  仇天情是武林中的異類,他既不屬於白道,也不屬於黑道,他是隨興遊走、遨遊天地,據傳他的武功卓越,尤其醫術出神入化,可以生死人、活白骨。但他的個性超級古怪,生平最痛恨別人在他面前歡笑,所以他發誓要怒盡天下英雄,是個見不得人好的怪傢伙。

  「嘿嘿!就知道你不認帳。」裴知非舉起大刀,在他面前晃了兩下,「我這麼一個小小人物,前輩當然不用記得了,不過這把大刀,前輩應該不陌生吧?」

  亮晃晃的大刀,簡直就像個刺眼的怪物。相對於她的得意,仇天情的表情更加憤恨了。

  「是那老小子叫你來的?」

  「不,我爹並不知情。」若她爹早知道他躲在這裡逍遙,怕早就追來了。

  「哼!我想他也不知道。」仇天情冷哼了聲,上下打量她一眼!「真像,你和你老子可真像,小小年紀就不學好。」

  「哪有?我可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她把呆站在一旁的褚上揚拉過來,「喏!他是褚上揚,是我搶來的男人。」

  啊!褚上揚蹙緊雙眉,還來不及反應,他的名分就這麼定了。

  仇天情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奶娃兒的眼光倒不壞,搶來這麼一塊美玉,比你爹有出息多了。」

  「嘿嘿!」裴知非笑道:「多謝前輩誇獎,不過這塊美玉也快要變成死玉了,我這回上山,就是要求前輩出手救人。」

  「你說救我就救,你當我這裡開善堂嗎?」仇天情的語氣平平,不過就是軟中帶刺,動不動就給人刺上——記。

  「所以我才來求你嘛!」

  褚上揚呆呆的瞧著你來我往的兩人,心中即使再不明白,也隱約瞭解了。

  他們認識,而且是上一輩的交情。

  至於仇天情,則是出乎意料的年輕,不過,這不是讓他覺得不安的原因,而是從仇天情的態度中,他可以感覺到他極不想救人,但她不死心,一再地套交情。

  這讓他很不安,他自己的事,為什麼要她一再地勞心勞力?為什麼?

  他瞪著她生氣勃勃的臉龐,一副不知困難為何物的模樣,一徑嘻嘻哈哈的面對仇天情的冷臉,掌心裡那柔軟的觸感又在刺激他的神經,他的心猛的急速跳動起來,心湖又開始激起漣漪。

  「不救!我誰都不救,天下人的歡笑,全是我仇天情痛恨之物,我幹嘛救一個會讓我痛恨的人?」

  「拜託,你別說得這麼變態行不行?你救了上揚,他也不見得會對你笑!說得一副恨死了的樣子,嚇誰啊?」

  仂天情嘴角噙笑,「你去向你爹打聽打聽,我仇天情到現在還不曾搬磚塊砸自己的腳過,要我救人,除非你付出代價。」

  「行。」裴知非擊掌表示搞定,「任何代價都行。」

  「不!」褚上揚一震,連忙拉扯豪氣萬千的她,「我不許,這個交易我不答應。」

  「為什麼?」她一怔,「好不容易這個臭老頭肯救人,你為什麼不答應?」

  臭老頭?仇天情的眉毛挑得老高。有意思,他若不整死這個丫頭,他仇天情就不叫休歡老人。

  「命是我自己的,沒道理要你付出代價。」

  他欠她的已經很多了,不想再欠更多,因為怕日後還不起。

  「我心甘情願。」

  「不行!」他相當堅持。

  「可是……這有什麼分別嗎?現在是你的性命要緊,如果這臭老頭有能耐救你,要我付出多大的代價都值得。」她直言。

  楮上揚大愕,「不行,你怎能這麼輕易的說出這些話?你知道嗎?你對我付出這麼多,可我卻……」卻沒有把握可以同等回報。

  她甜甜的一笑,「別緊張,也許他不是要求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而且,他都還沒說代價是什麼咧!」

  心頭好熱,四肢卻漸漸發冷起來。這是什麼感情?他似乎找不回來原來的平靜了,呆望著她笑意盈盈的臉,他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覺得心頭的火像要燒融一切。

  「咦?那個臭老頭呢?他什麼時候躲起來了?」

  真氣人,要用到他的時候,他偏偏溜得比誰都快。

  裴知非暗自發誓,下回肯定要叫她老爹出馬。

  *****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裴知非呆望著眼前的小木屋。

  「我看臭老頭是不會回來了,我們直接進屋裡吧!」

  「不行,非請而入是謂賊。」

  褚上揚只花少許力氣在應付她,其它泰半的心思全在想著自己奇怪的心事。

  「說不定屋裡有臭老頭早就準備好的食物、水和床,我們可以好好的休息一整晚。」然後才有充足的體力去找人。

  「就算裡頭再好,沒有經過主人的允許,我們還是不能輕舉妄動。」

  更是一見鍾情嗎?她願意為他做這麼多,說他不感動是騙人的,可是說她不求回報,卻又不是這麼一回事,因為她從頭到尾都擺明了要他。

  從小到大,褚上揚拘謹自持,別說對女子淡然守禮,就連親如他娘!都不見得有過促膝談心的時候,他自然不瞭解女人在想些什麼。這一路南下,弟弟替他找來各種女子,但沒有一個像裴知非這樣。

  該怎麼形容呢?那麼坦然、那麼熱情、那麼直接……也那麼柔軟……「隨便啦!出門在外總有不方便的時候,若要像你這樣謹守禮法,那我爹和我早就死在大漠的客棧外頭了。你可曾想像過,為了一隻雞腿而嘴饞的模樣?」她沒好氣的斜睨他一眼,卻見他俊美的臉上滿是紅暈。

  「咦?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沒事。」打死也不能吐露他心中的想法,他尷尬的避開她探來的小手。

  「臉紅成這樣還說沒事?」他的閃躲讓她更加疑惑。

  「會不會是你的病發作了?」

  他開始輕咳。「不,我很好、很正常。」

  「這樣像正常嗎?啊!一定是山上風大,你不能吹風。」她拉起他的手,「快點,我們進屋去。」

  「可是……」他掙扎著。

  「別管那麼多了,你瞧,屋子空著也是空著,我們只是暫時借用,又不是要一輩子住在這兒,何況以臭老頭的個性,說不定這木屋也是他佔來的,大家彼此彼此啦!」

  裴知非一腳踹開木門,小木屋裡簡單的擺設倒也乾淨,桌椅餐具樣樣不缺。

  她把褚上揚推到桌邊坐著,然後東摸摸、西摸摸的,最後走到後頭的廚房,開始洗洗切切起來。

  褚上揚眨了眨眼,心頭泛起一股暖意,他起身走到後頭去。

  「哎呀!你怎麼不休息一會兒呢?還是你想要開一些什麼?」裴知非已經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地盤了。

  「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他指著砧板上所有的食糧,一團麵粉、一條臘肉,外加一尾活跳跳的魚。

  褚上揚眨眨眼,他有沒有看錯?裴知非把一尾應該是被養在魚缸裡的魚抓到砧板上,而且準備為它開膛破肚,送它上路了。

  「怎麼會呢?我還嫌這裡的東西太少。」

  她正準備給它一刀時,褚上揚制止了她,「把它放回去吧!說不定這是那位前輩特地飼養的。」

  「管他的,這條魚碰上我只能算自己倒霉,本姑娘餓了,這裡就屬它最對本姑娘的眼,所以讓它犧牲吧!」

  這是什麼道理?褚上揚注視她良久,才說:「凡事有所為、有所不為,不是我們的東西,我們擅自拿了就不應該。」

  「拜託,現在是填飽肚子要緊,別人不會因為多看這條魚而開心到哪裡去,但我們的餐桌上可要少了一道美味佳餚了。」她從小到大不都這麼活過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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