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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於媜    


  把錢放進裙子口袋裡,徐冬青笑容滿面的走出廁所,心情好得不得了,只差沒有吹口哨。

  不過校規規定學校裡不能吹口哨,等週末回家她再好好吹個夠。

  只犧牲了一整夜的睡眠,就換來五萬塊新台幣,天底下還有什麼生意比這次更划算?!

  看不出來,她不但是個藝術天才,還很有生意頭腦,過去她不知道自己的長處在哪,還總是被迫讀死書,難怪成績始終不上不下,每次總是勉強混過關。

  這時,她免不了要讚歎天賦的奇妙跟偉大之處,讓她徹底脫胎換骨,重新發現自己的潛能。

  踩著輕快的腳步,她沉醉在鈔票的銅香之中,渾然不覺身後一雙如猛豹般的黑眸已鎖定她。

  塗璽夫一雙冷厲的雙瞳瞪住前頭那抹輕鬆邁步的女孩,在今天之前,他完全沒聽過她、更不曾注意過她。正所謂「大意失荊州」,他竟然會栽在一個無名小卒的手上。

  站在巴洛克式的藝術穿廊下,微風刮過下巴,光裸的皮膚上泛開一股陌生的涼意。恥辱更甚於憤怒的感覺,讓他氣紅了臉,像是第一次被人給拉下主導地位的孩子王,引以為傲的威信一夕盡失。

  「徐、冬、青。」惱怒夾帶著冷意的聲音從他的齒縫中迸出。

  背對他的身影遽然停住卻沒有回頭,塗璽夫按捺不住,火大地邁開長腿大步走向她。

  兩排潔白貝齒猶豫地輕咬下唇,徐冬青沒料到,他竟然會找上她--她以為,昨夜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看來,他若不是要來探口風,就是要來興師問罪,而以屠夫這種暴烈的粗人性格研判,後者的可能性居大。

  「不敢面對我,妳在心虛什麼?」

  塗璽夫對著她的背影冷笑,原來,他的對手是一個只敢偷偷摸摸暗算別人的膽小鬼。

  「叫我?有事嗎?」

  徐冬青旋然轉身,鎮定地面對他,滾著白邊的百褶裙渲開一朵雪白裙浪,襯著她那兩泓清澈無辜的眸色,完美而毫無破綻。

  她就是徐冬青?

  陰陰瞇起眼,他鉅細靡遺打量起她。

  是的,他承認,就一個十六歲「單蠢」少女的標準來說,她看起來很聰明,有種洞悉人性的成熟。

  清澈的雙眸看起來澄亮地近乎透明,巧妙掩飾其中的狡猾卻逃不過他的法眼。巴掌大的臉蛋沒有多餘表情,卻洩露了同時存在著沉靜與高傲兩種極端的特質,一頭清爽的短髮看起來很有個性,從緊蹙的漂亮眉頭看來,她還有著很糟糕的脾氣。

  看來,她絕對不是那些整天只懂得比較誰家有錢的富家千金。

  這個女孩的複雜跟與眾不同讓他心生警戒,他有預感,他將遇上生平第一次的對手。

  但憤怒無助於他遮掩狼狽的面目,一整個早上,他以這個樣子,飽受上千雙幸災樂禍的眼神嘲笑,從不曾低頭的尊嚴在一夜之間被扔到地上踐踏。

  等逮到那個呼之欲出的始作俑者,他絕對會以今日所受的羞辱千倍還給他!

  從他陰晴不定的眼神中,徐冬青立刻明白他知道一切了,不過,她有恃無恐。

  她的目光對上他光裸的下巴,有些遺憾他竟然毫不猶豫的,把一個天才級藝術家的偉大作品給刮得乾乾淨淨,她猜想,很多可能成為一代偉人的無名天才,或許是因此而殞落的。

  不過,唯一慶幸的是他的下巴還算好看,少了蝴蝶結的襯托,光裸乾淨的新造型還算得上賞心悅目。

  不像大部分的男學生,明明長了鬍子卻不刮,留下細細短毛橫在鼻子下;或者像某些男學生,自知無法性格瀟灑而認命刮掉,卻刮得亂七八糟,留下一堆長短不一的雜毛,活像多年沒人整理的亂葬崗。

  「是妳干的?」

  一句粗魯不文的質問,把她在亂葬崗中神遊的思緒拉回來。

  「你真粗野,沒人教過你說話的禮儀嗎?」她故意擺出不悅的表情岔開話題。

  「回、答、我!」整齊的白牙擠出森森寒氣。

  他如果夠粗野,早該拎著她腦袋塞進馬桶裡,讓她把眼睛徹底洗乾淨,看清楚她惹的是誰?!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徐冬青嫣然展開笑容,兩隻手臂卻不由自主的爭相竄起雞皮疙瘩。

  明明是只有十八歲的高三生,卻有著令人望而生畏的健壯高大體格,侷促且突兀的擠在一襲標準貴族風的制服裡,活像一頭不受馴化的野獸被迫穿上衣服。一百八十幾公分的身高,迫使徐冬青必須仰頭才能對上他的視線,好像在仰望一尊偉人的銅像。

  她是矮他一大截沒錯,但她的氣勢才不會輸給他咧!

  惡狠狠瞪著同樣以眼神跟他對峙的澄淨眸子,塗璽夫無法想像這雙眼,竟能把掩飾其下的謊言包藏得毫無破綻。

  恥辱、狼狽與憤怒像是化學作用,在瞬間產生劇烈的反應,他恨不得用凌厲的眼神劃破她虛偽的笑臉、鑿開她的胸膛,看看她的膽子大到什麼程度。

  敢惹上他,她是第一個!

  思緒幾番流轉,塗璽夫意外地釋然,他鬆開繃緊的眉心、帥氣臉孔的肌肉逐漸舒展。

  「原來,妳的頭腦這麼糟糕,連話都聽不懂。」他冷然勾開嘴角。

  「你--」徐冬青不悅皺皺眉,這傢伙不但人品差、脾氣壞,還有張壞嘴。「有屁快放,我忙的很。」她也不跟他客氣,粗魯扔出一句。

  「我的屁妳還沒有資格聞。」他存心跟她比嘴毒。

  「誰要聞你的屁,噁心!」徐冬青氣惱啐道。

  氣憤他壞了自己剛數完五十張白花花鈔票的好心情,被迫跟一個手下敗將談論一個屁,她轉身就要走人。

  「妳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竟敢對我的鬍子下手?」

  心猛然加快幾拍。「你有什麼證據?」反正死無對證,她堅決來個否認到底。

  「妳敢說,這不是妳的?」

  他的掌間,不知何時突然多了一條項鏈。

  原本還算冷靜的徐冬青,霎時驚慌摸向自己的脖子,那條跟在身邊好多年的項鏈果然不翼而飛。

  「你竟然偷我的東西!」徐冬青惱羞成怒,他什麼時候從她脖子上偷走項鏈,她怎麼一點都沒發現?

  「偷?」他冷笑。「我沒妳那麼鬼祟,半夜竟敢摸進男人房間,做出見不得人的事。」

  「我只是剃掉你的鬍子,哪來見不得人的事?」徐冬青氣急敗壞漲紅了臉。

  他冷笑,任她再狡猾,終究會露出狐狸尾巴。

  「果然是妳!」他豎起眉咬牙切齒,像是正想像著如何一塊塊咬下她的肉。

  「沒錯,你的鬍子是我剃的,你想要怎麼樣?」她昂起下巴,篤定他拿她無可奈何。

  沒人敢動他的鬍子,連他的董事老爸也拿他沒轍,而她竟敢一派輕鬆地問他「想要怎麼樣」?

  這女人最可恨之處不是刮了他的鬍子,而是羞辱意味極重的留下一個該死的蝴蝶結,讓他被迫不得不忍痛親手刮掉寶貝三年的鬍子。

  今天早上,當他頭昏腦脹地醒來,在鏡子前面發現自己見鬼的德行,生平第一次發出驚叫。

  當他拿著平時用來修整他寶貝鬍子的刮鬍刀,一刀一刀刮去那個宛如惡魔標記的蝴蝶結時,那種極度心痛卻又極端厭惡、想除之而後快的情緒,讓他抓狂地發誓一定要揪出兇手。

  「為什麼?」他陰森森問道。

  「你的鬍子很礙眼,讓人看了討厭。」但事實上,她放在口袋裡的才是答案。

  「妳簡直是活膩了!」塗璽夫嘴裡迸出幾個字。

  面對他的駭人氣勢,徐冬青卻只是無所謂的聳聳肩,一副壓根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模樣。

  她的態度讓人氣結,塗璽夫氣紅了臉,手指活像抽筋似的劇烈收放,關節捏得霹啪作響。

  他怎麼可能會如此輕忽大意,睡死到連房間裡闖進一個女人,還囂張地剃掉他的鬍子,他都渾然不覺?!

  她到底是如何辦到的?

  ☆ ☆ ☆ ☆ ☆ ☆ ☆ ☆ ☆ ☆ ☆ ☆ ☆ ☆

  「妳在飲料裡下藥?!」

  突然間,塗璽夫腦中閃過昨天晚上那杯飲料--憑空出現在他桌上的咖啡。

  他實在太大意,竟然會被她給設計,難怪喝完咖啡才剛回到房間,整個人就像被打了麻醉槍的老虎,毫無招架之力的昏沉沉睡死過去。

  「就一個成績老是吊車尾的劣等生來說,你還不算太笨嘛!」徐冬青惡向膽邊生,不但拔了虎鬚,還得意忘形的踐踏起老虎的尊嚴。

  「妳又好到哪裡去?看樣子妳大概也是跟我一樣常常吊車尾。」他回以顏色。

  被他一語道中,徐冬青的臉一陣青、一陣紅,沒想到自己會有把柄落在這個可恨的傢伙手上。

  「把項鏈還我!」她大剌剌的伸手要討。

  「休想!」他緩慢擠出兩個字。

  「好啊,你不怕我告你侵佔。」她氣得吹「頭髮」瞪眼。

  「妳最好去告我,我正好請幾名記者一併把妳的惡行公諸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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