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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綠光 「啊啊啊--」 「你要是膽敢再胡說,信不信本小姐要你立刻回家吃自己?」西門祖嫌煩地甩開他,一腳將他踹離座位。 夥計趕忙逃到一旁,揉著快要掉落的紅脹耳朵,很小聲地說:「又不是我說的,是外頭的人都這麼說。」 西門府鬧鬼,早在多年前便已是眾所皆知的事啊!又不是現下才知道。 可鬧鬼歸鬧鬼,西門書肆畢竟是南京第一大書肆,每逢出書之日,或是新紙稿出世之日,店裡總是會湧現人潮,可熱鬧的光景也只有那麼一天;過後,隨即又回復到原本的清冷狀態中。 「你說什麼?!」西門祖美眸瞪去,柔荑指向門外,毫不客氣地道:「滾,現下立即滾,到帳房領了餉就給我滾遠一點,要我再瞧見你一回,非得要修理你一回不可!」 「妳囂張什麼?!真以為老子是紙紮的老虎啊!」夥計也發火了,惡狠狠地走近她。「以往看在妳是女流之輩的份上,所以不同妳計較,可現下老子不幹了,妳別以為--啊--」 不等他話說完,西門祖一把抓起他往門外丟去。 「下輩子吧你!」她朝外啐了聲,瞧外頭熙來攘往的人潮,突地打住腳步,個個對她露出了驚詫眼光,還不忘伸出手指指點點,她不禁微收斂惱火,努力地揚起笑意。 然而,外頭的人絲毫不領情,隨即在西門書肆前分成東西向,個個頭也不回、飛也似地逃開。 一眨眼工夫,西門書肆前,殘影不存,空空如也。 感覺上,門前像是有條河道,東邊的人不往西走,西邊的人不往東走,從此在門前劃成一條陰陽之道。 西門祖見狀,恨恨地瞇起美眸,沒好氣地啐道:「見鬼啦?!」 這是怎麼著?見她猶若見鬼,她西門祖究竟是做了什麼事,教街坊鄰居這般怕她來著? 莫名其妙。老是推些莫須有的罪名給她,混蛋,簡直是氣死她了。 「祖兒,妳不做生意,也別害了我呀!」對面糕餅鋪子的老闆段其秀,一臉哀怨地道。 「關我什麼事啊?他們不上你鋪子,又是我的錯了?」西門祖擺了擺手,自顧自地走回店內,壓根不睬青梅竹馬的段其秀。 一屁股坐在櫃檯內,她忿忿不平地瞪向書架。 這書肆裡,舉凡文房四寶樣樣皆備,甚至連古玩都有,就連藏書都是南京城最富盛名的,以往風光時門庭若市,一整天下來,連門檻都快要被上門的客人給踩爛了。然而今非昔比,打從十多年前西門府傳出鬧鬼之說,書肆的盛景不再,一個月裡就唯有那麼幾日稍具規模,其餘的日子皆像今日一般冷清。 雖說幾日的買賣便抵得過書肆數個月的開銷,可她心裡就是不舒服透頂。 更何況,鬧鬼的是西門府,又不是書肆,那些莫名其妙的文人上門還非得要成群結伴不可,好似一人落單之後,便會命喪西門書肆似的。 真是太氣人、太氣人了! 儘管這事情演變至此淵源已久,可她還是一肚子的氣,壓根不能理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話再說回來,西門府鬧鬼也不過是傳聞罷了,她在府裡長大,什麼玩意兒都沒瞧見過,究竟是哪些混蛋在造謠生事來著? 要是讓她逮著,非押進官府,還她西門家清白不可! 「祖兒。」 聞聲,西門祖微抬眼,瞧見是兄長,隨即理也不理地斂下眼。 「祖兒妹子,我在叫妳啊!」西門光嘻皮笑臉地道。 「沒聽見。」 「我是妳兄長耶。」他一臉哀怨。 「是嗎?我一直以為西門家就只有我一個,要不怎麼所有的事都只落在我身上?」她皮笑肉不笑的說,微抬的目光又冷又冽。 見狀,西門光不禁更加放軟姿態。 「妹子……」 「滾!」她毫不客氣。 「妹子,再幫我一回吧,要不妳大哥我的手會被人砍掉的。」 「哦?砍掉你一隻手便能夠抵債,倒還挺划得來的。」 「祖兒!」真要見死不救啊? 「大哥,我拜託你,別真以為爹留下來的產業是挖不完的金山!你成天游手好閒,不管店舖便罷,還奢糜成性,整個南京城的花樓都快成了你的後宮了,這樣你還不滿足,居然還敢上賭坊,你是打算要逼死我不成?」 他要是再不改改日擲千金的惡習,早晚她會翻臉不認人! 「祖兒,最後一回了,妳相信我吧!」西門光的俊臉扁出一臉哀怨。 「大哥,你已經說了好多次的最後一回了,你要我怎麼信你?」揉了揉發疼的額際,她狠下心不再瞧他會惹她心軟的嘴臉。 不成、不成,這一回絕對不能再著了他的道。 不把心狠下,可就不知道這一回還要教大哥給拿走多少銀票。 「祖兒……」 西門祖摀起耳朵、閉上眼睛、咬緊牙關,企圖徹底地漠視他,卻突地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教她不由轉身探去。 「就是這裡了。」 「三爺,你怎會知道是這裡?」 「嘖,虧你同我跑了那麼久的江南之地,居然不知道南京西門府。」慕容真搖了搖頭,逕自踏進書肆裡頭。 「可依我瞧,這家書肆倒不怎麼了得。」瞧,裡頭沒有半個人,太不尋常了。 「嘖,你又懂什麼了?」慕容真如入無人之地,逕自走到古玩架邊。「瞧,這件件都是寶貝,儘管叫價不是挺高,但質地不差,雕功也算精細,也夠那群附庸風雅的文人收藏品玩了。」 「是嗎?」掠影壓根沒將心思擺在古玩上頭,反倒是打量起四周,突見櫃檯旁有人。「三爺,有人。」 慕容真聞言,回頭探去。 「妹子,今兒個有出書嗎?」西門光一愣一愣地問。 「不……」 「還是,今兒個有新的箋紙?」 「沒有。」 「那為什麼會有人在這當頭踏進店裡?」 「不知道。」問她為什麼?就連她也納悶不已哩! 西門祖傻愣地睇著慕容真緩緩走到她面前,他皮膚黝黑,濃眉大眼配上懸膽鼻、厚菱唇,其神飛揚,嚴而不惡,姿態傲岸華貴,卻又不顯富貴逼人,裝扮簡單大方卻又瞧得出衣質精美。 她不著痕跡地打量眼前的男子,立即明白他肯定是名門之後,要不就是富賈之子。 而且肯定是外地人。 要不,他不會在這當頭出現在店舖裡。 只是這人在哪見過啊?怎會覺得有些眼熟?而她又怎會對一個外地人覺得眼熟? 「姑娘,在下慕容真,敢問慕容涼現下在何處?」走到櫃檯邊,慕容真問得溫文儒雅,萬般客氣。 西門祖一愣,微挑起柳眉。「誰是慕容涼?」 這人是走錯地方,問錯人了吧! 慕容真聞言,驚詫不亞於她。「妳不認識慕容涼?」 「不認識。」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任何來過店裡的客人,只要見過面、知道名字,她不可能不記得。 不過,似乎在哪兒聽誰提起過有個姓慕容的人,但到底叫不叫慕容涼,可就沒個準兒了。 「妳真不認識?」他再開口時,額際可見青筋微露。 那混蛋掌櫃一問三不知便罷,但那混蛋夥計可真是不想活了,居然敢誰他,隨便找個人搪塞?! 好樣的,他死定了,他絕對死定了! 膽敢在這當頭戲弄他的人,他一個也不放過! 「我是不認識,但若是你再說得明白一些,也許我能夠幫得上忙。」瞧他臉色微變,她猜他八成是急欲找這個人吧! 「說明白點?」要怎麼說,才能再明白一點? 「說說那人的身份、容貌長相、到此地做什麼,就算我不認識,也許我能夠請人幫忙。」西門祖難得大發善心,捺著性子同他閒聊。 當然,她會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只因這人橫看、豎看都像是富貴人家,與他交好,甚至能賣他一個人情,無論如何,怎麼說往後都是大有好處。 畢竟她是商人啊,在商言商,沒有利字擺在前頭的事,她不會傻干的。 「哦?」慕容真心裡立即對她升了幾許好感。「那人是我二哥,他是有事出了一趟遠門,聽說有人拿了他的手簡到南京富豐票號提領銀票,所以我猜他定是在南京,而我一路追來,到票號一問,只聽裡頭夥計說,上門兌銀的人是我二哥的貼侍和一位西門姑娘,而據我所知,南京最富盛名的就是城東的西門府了,所以我便往這兒來了。」 「不是我。」西門祖簡潔有力地直接道。 「嗄?」 「但我大概知曉是誰了。」而她也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誰了。 年前,她的笨蛋堂妹弄了個噱頭引來不少求親人潮,聽說其中一位就姓慕容,而那個姓慕容的還併吞了一間錢莊,後來兩人還當真成了親。 哼,瞧瞧,堂妹她多大的福氣啊!因為一個爛噱頭,引來了一位打淮陽來的富賈,甚至救了她的破墨行,讓她墨寶閣的生意在短短數日間一日千里,她何德何能有此福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