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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董妮    


  他毫不懷疑,他若繼續逼近她,她整個人就要化入牆壁裡,變成一堆鋼筋水泥了。

  該死的,她在怕他,而且不是普通的怕,她是嚇得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難道她以為他是不久前攻擊她的人?別鬧了,他像是個會對弱女子出手的變態嗎?

  「小姐,我不想傷害妳,也沒有傷害過妳,妳其實不必那麼害怕,妳知道嗎?妳在這裡會很安全。」他盡量讓自己的語調柔和、再柔和。「妳瞧,我的臉上就寫著『忠厚』兩個字。我遵守童子軍禮節,我會日行一善、扶老太太過馬路,也會在公車上讓位給孕婦……當然,我最喜歡干的善事是英雄救美。從小,我的夢想就是當個屠龍勇士,有朝一日拯救一名公主脫離危險,然後,王子與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不過我絕對不想做超人,一天到晚要找地方換衣服,多累啊!而且超人的衣服遠沒有勇士的鎧甲華麗……」

  她看著他的嘴巴開開合合,卻沒有一個字進入她的腦海。

  她太害怕了,只顧著顫抖,和注意他們之間的距離不要太近。一定要保持在一個手臂以上的距離,這樣他就沒那麼容易擰斷她的脖子。

  柳揚滔滔不絕地說著,大概有半個小時之久。

  其間,他嘗試著靠近她一點,她立刻全身震顫。

  他感到洩氣。一直以來,他總是能輕易說服別人認同他的觀點,並且信任他。但這一回,他失敗了。

  也許他該用另一種方法安慰她,比如說:抱著她。

  可當他又試著靠近她一步,她嚇得揪著自己的頭髮,做出尖叫的姿勢。

  但她的嘴巴始終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如果她不是喉嚨受傷,就是個啞巴。還有一個可能--她被嚇壞了,暫時失去聲音。

  他看到一撮頭髮落到白色的地毯,雪白印著烏黑,刺眼得像有人拿一根鐵錘狠狠敲擊他的胸膛。

  「冷靜一點,我保證不會傷害妳,好嗎?」他慢慢地後退,遠離她,一步又一步。「放輕鬆,不要再拔妳的頭髮了。想像一下,一隻孔雀如果沒有毛,還會漂亮嗎?嘿,不要懷疑,我真覺得妳挺漂亮的,像孔雀一樣艷麗。可是一隻脫毛的孔雀跟雞又有什麼分別?我打賭連妳也分不出來,所以……妳不想成為一隻無毛孔雀吧?」拜託,他已經快退出客房了,麻煩她住手吧!不要再拔自己的頭髮了。

  終於,在柳揚幾乎要尖叫喊救命的時候,她停下了自殘的行為,呆呆地看著他。

  但他知道,她的安靜不是因為被他說服了,而是他已經退到了足夠的距離外。瞧,她那雙眼正警戒地盯著他,不讓他越雷池一步呢!

  他想,他是沒有辦法單獨搞定她了,他需要一個醫生,一來,治療她的脖子,二來,給她一針鎮定劑,讓她好好休息一下才行。

  第二章

  柳揚面色沉重地看著床上的女人,她已經被鎮定劑擺平了,柳家的主治醫生正在為她脖子上的傷做處理。

  史清銘焦急地候在他身邊。他們今天來這間飯店,是為了參加柳揚的妹妹--柳枝的訂婚宴,但他們已經遲到了一個小時,而柳揚還沒有動身前往會場的打算。

  他幾次暗示柳揚,他們該出發了,但柳揚都當作沒看到,硬是杵在客房裡看著醫生為那個受傷的女人診療,不肯動一步。

  史清銘等得快吐血,只好拚命跟醫生使眼色,要他動作快一點,他和柳揚還有一大堆事要忙,沒空--直在這裡等。

  那個醫生被催得滿頭大汗,幾乎落下淚來。

  好不容易,治療終於結束,醫生半滾半爬地離開了客房。

  史清銘再也不客氣,揪著柳揚的手往外拖。「快點,我們已經遲到了。」

  柳揚卻是動也不動,仍盯著床上的女人看。

  「清銘,你覺得什麼樣的男人會想掐死這個……像是一碰就會碎掉的洋娃娃?」

  史清銘只知道,柳揚一點都不在乎今天晚上的宴會。

  「我們不能參加完訂婚宴後,再回來討論這個女人的問題嗎?」

  「反正已經遲到了。晚一個小時和晚一個小時又十分鐘……嗯,也有可能是十五分鐘,或者二十分鐘,誰知道呢?」柳揚聳聳肩。「基本上,遲到就是遲到,至於遲到多久,那已經沒有差別了,不是嗎?」

  差別很大。史清銘很想這麼說,但他也聽出了柳揚話裡的意思--如果他合作,回答問題,他們就可以快點去參加宴會,否則大家就在這裡耗著吧!

  「首先,你又沒看到攻擊者,如何確定掐她的人是個男性?其次,你並不認識床上的女人,也許她是個外表柔弱,實際上卻心狠手辣,仇家滿天下的人呢!那麼,有人想掐死她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柳揚指了指女人的脖子。「回想一下那些指痕,那麼大的手,男性的機率比較大。當然,這世上也是有女人的手掌大小足可與男人媲美,可是就機率而言,我傾向認為傷害她的是一名男性。至於你的第二個問題……人們常說,眼睛是靈魂之窗。根據我剛才與她獨處觀察的結果,這女人就像只小白兔一樣無害,除非她是個演員,並且是影后級的,否則沒辦法將脆弱與純樸的眼神詮釋得這麼好。」

  「抱歉,你說的那些事我一件也沒發現。」畢竟,史清銘跟床上的女人非親非故,他肯幫忙救人就不錯了,還管她那麼多。「但你不覺得,你對她的注意已經有點離譜了?」

  「不是有點,是非常。」柳揚更正他。「我對這個女人很有興趣。」他越看她越覺得眼熟,偏偏沒有記憶。這對柳揚來說是一種很不可思議的經驗,他的記性很好,任何人只要跟他談過一句話,他就不會忘記。

  史清銘一陣頭昏。「你……看上她了?」

  他不敢相信,床上的女人橫看豎看只有中等之姿。她沒有化妝,素白著一張臉,眉毛不濃不淡,形狀還好,只是一點修飾也沒有,看起來有點雜亂。至於眉毛下的眼睛,因為她正睡著,所以看不見。

  她的鼻子長得普通,但上頭有一大塊因為曬傷脫皮的紅痕,看起來頗為刺眼。

  她的唇形是五官中最漂亮的,飽滿、豐潤,而且是天生的粉紅色澤,很有誘人嘗上一口的魅力。

  但整體來說,她還是夠不上美女的標準。

  到底柳揚為什麼對她一見鍾情?史清銘無法瞭解。

  「有興趣就是看上嗎?清銘,你的思想太狹隘了。」柳揚的手指又點上史清銘的鼻子。「這個世上,我感興趣的人事物太多了,比如你,我就有興趣瞭解,你明明很受不了我,為什麼肯留在我身邊工作?而這能說我看上你嗎?」

  史清銘打個寒顫,柳揚的舉例太恐怖了。

  「我肯一直做你助理的原因很簡單,柳氏給我的薪水夠高。」

  「所以你是會用性命來換取金錢的那種人?別否認,我很清楚你對我的觀感,像現在,你就正在生我的氣。要知道,憤怒這種情緒對於身體健康的傷害是很大的,也許可以媲美蔬果上的農藥殘留。而你在柳氏工作,一天八個小時,幾乎時時刻刻都處在情緒高峰中,很可能導致你未老先衰,或者體內器官病變,那是再多的金錢都彌補不了的。你難道不怕有命賺錢沒命花?」

  「我只知道,你正故意要惹我生氣。而我可以告訴你,你不會成功的。」話雖如此,史清銘的聲音卻有些顫抖。

  柳揚兩手一攤。「我的個性一向如此,也沒變過,怎麼可以說是故意呢?」他邊說,邊往外走。「如果你以前不覺得生氣,現在卻生氣了,那肯定是你變了。這樣你就要檢討了,自己的耐性是否變差?或者更年期到了,所以情緒起伏加大?再下然就是你生病了。聽說身體不舒服的人也會容易發怒,我建議你去看個醫生……」

  柳揚的嘴巴永遠都這麼討人厭,但史清銘這時卻感到心情愉悅,因為柳揚終於肯離開床上的女人,去參加宴會廳那場訂婚宴了。

  他們走出客房,關上房門,史清銘突然發現他被一隻手抵壓在門板上。

  「唉。」他發出一聲歎息。「你就這麼不想參加這場訂婚宴?看在老天的分上,去露個臉也好,不要把你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一個可能會為你惹來大麻煩的女人身上好嗎?」

  柳揚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放心,我會去參加宴會的,但你大可缺席,反正也只是一場訂婚宴,又不是結婚宴,沒什麼大不了的,除非你對宴會上的菜色有很大的興趣。可我要給你一個忠告,宴會菜通常都重油、重鹽、重味精,吃多了對身體絕沒好處,如果--」

  史清銘打斷他的話。「你想要我做什麼,直接說出來好嗎?」他很焦急,害怕所有的時間都浪費在柳揚的廢話裡,然後,不知不覺問,宴會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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