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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凌淑芬    


  「而且他回程還一直跟我們聊天。」

  「聊天?」在她的印象裡,他只會嗯啊哼哈的發一些虛詞!

  「他講話的聲音好好聽,感覺就像書上寫的那種gentleman,我們幾個超迷他的!」米亞露出一副心嚮往之的表情。「可惜我們的外景快拍完了,來不及跟他深交。」

  「妳不覺得他配妳們太老了嗎?」

  「怎麼會?他看起來不老啊,只是鬍子遮住而已,皮膚沒有多少皺紋,我猜他大概跟凌姊差不多年紀吧。」

  「拜託!他沒有五十也有四十了,妳少侮辱我!」凌曼宇拿手機敲她的腦袋一下。「我去夏家大宅借個電話,馬上回來,你們別跑遠了--甜筒少吃一點,當心肥死妳。」

  「凌姊,妳好殘忍,竟然說我肥!」

  她捏了下米亞的鼻子,拍拍海灘裙上的沙粒,站起來往通往夏氏宅邸的小徑而去。

  一踏進濃蔭裡,溫度驟然降了下來,沙灘上的酷熱轉變成一種沁著青草香氣的爽涼。

  她把寬邊草帽取下來,手機和旅充丟進帽子裡,對折了拿在手上。如果幸運的話,再兩個工作天應該可以回台灣了。

  沙--

  又來了!凌曼宇站住。

  沙--沙--

  她往各個方向繞了一圈。

  那道影子是什麼?她的心提到喉嚨間。那是人影閃過去嗎?或者只是樹的影子?

  記得幾年前,安的現任妻子梁千絮在樹林裡夜行時,也是遇到盜獵者的跟蹤,當時是因為安可仰正好在樹林裡搭營,才沒有出事,現在的自己可沒有這種被人家英雄救美的好運。

  凌曼宇加快步伐閃人。

  冷不防一個巨大的影子閃到她正前方。

  「哇!」她尖叫一聲。

  來人及時扶住她,免得她又一鼻子撞上去。

  「喔,老天……」她幾乎軟倒在他腳邊。「又是你!你為什麼老是躲在樹林裡嚇人?」

  佐羅依然穿著牛仔褲、長靴與格子呢襯衫,身材也依然魁梧健碩,不過比起上回一手死羊的造型是好多了。

  「妳為什麼這麼容易被嚇到?」

  「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人在林子裡跑來跑去?」她惴惴地看了眼肩膀後方。

  「有,妳。」

  「除了我以外!」跟這男人交談真會讓人氣死!

  「沒有。」

  「我一直覺得有人跟在我後面。」

  「妳想太多了。」他轉身往樹林出口走去。

  「等一下!」她連忙抓住他的手臂。「你看那邊,那個影子又出現了。我沒亂說,真的有人跟著我!」

  佐羅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

  端詳半晌,他從地上撿起一截成人手臂粗的木棍,震臂擲過去。

  木棍飛過一段驚人的距離,砰地砸向她指的那棵樹幹。

  啪喇一響,一隻林鳥哨叫一聲,震翅破空而去。

  「那是鳥。」他多此一舉地說。

  「好吧!可是剛才跟在我後面的絕對不是一隻鳥。」

  「島上也養火雞。」

  「你的世界除了鳥之外,就只有火雞嗎?」

  「還有羊。」

  「……」凌曼宇發誓,她遲早會被他氣到虛脫。

  恨恨瞪他一眼,她甩開手繼續往前走。

  米亞竟然認為他很帥,很有男人味?

  嗯,外型強壯這點她能理解,這是說如果長得像熊也代表男人味的話;至於帥,只能講美麗的標準全在於觀者之眼了。

  要說這種悶葫蘆也會熱心地送女孩們回旅館,沿路還開心地聊天?真是只有天知道。

  總之一切都是幻覺,嚇不倒她的。

  「妳要去哪裡?」

  又走了五、六步遠,她才確定這個問題是後面那個男人發出來的。原來他還記得自己會說話。

  「我想到府上借個電話,我會付電話費的。」又有求於人了,她很現實地回過頭,拋給他一個明亮的微笑。

  「打回台灣?」

  「對,我得和我女兒聯絡,她有事找我。」

  嘰!緊急煞車!

  「妳剛才說妳要打給誰?」佐羅的虎目睜得圓大。

  「我,女、兒。」凌曼宇發現自己越來越熟悉被人這樣扯來扯去了。

  他瞪著她良久,良久。

  「妳結婚了?」

  「沒有。」

  「離婚了?」緊緊逼問。

  「也沒有。」

  「那妳該死的怎麼會有女兒?」大熊咆哮。

  凌曼宇耐心地解說:「噢,是這樣的,通常一個女人每個月會排卵,如果在這個時候卵子和精子結合,形成受精卵,二百八十天之後就會變成一個嬰兒,至於小孩的性別則是由染色體……」

  「我知道孩子是怎麼形成的,不用妳教我!」怒吼聲像打雷。

  「真高興你也受過性教育。」她笑得過度甜蜜。

  佐羅定在原地,死死地盯了她良久。

  「那個男人是誰?」

  「關你什麼事?」

  「妳還想不想借電話?」

  「你很惡劣耶!我也可以回旅館打電話。」

  他盤著手杵在原地等答案,彷彿篤定了她不會浪費那十分鐘的車程。

  好吧,他贏了。

  「他姓安,叫安可仰,是個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無聊男子,滿意了吧?你知道這些有什麼用,你又不認識他!」

  「既然你們兩個連小孩都生了,為什麼不結婚?」他粗魯地質問。

  凌曼宇突然想笑了。

  「因為他結了兩次婚,不巧娶的都是別的女人!」

  這些話聽在他耳裡,八成會覺得他們這群人的私生活怎麼這麼亂?

  事實上,除了國中叛逆期發生的那次意外--並且不幸地,或說,幸運地,製造出美麗可愛的女兒凌苳--其他時候她和安可仰就像一般的死黨。在她眼中安可仰是「無性別」的,在安的眼中她也一樣。

  「算了,你不會明白的!」她越想越好笑,擺了擺手,自在地繼續往下走。

  佐羅死瞪著她的背許久。

  「他為什麼不娶妳?」

  「因為他愛的不是我啊。」凌曼宇並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但背心就是能敏銳地感受到他的接近。那是一種熱熱的、帶點靜電的感覺。

  「……那妳愛他嗎?」

  「不知道,大概愛吧!」因著凌苳的緣故,安家人之於她已經是親人了。

  她又被人粗魯地拉住。

  凌曼宇歎了口氣,無奈地轉身。「這回又是什麼了?」

  一股濃烈陽剛的熱氣撲向她!他站得很近很近,她一回身便貼在他的胸前。

  凌曼宇仰頭望進他深戚的眼底。

  「妳很愛他嗎?」濃眉下的那雙眼有著無法分辨的深刻情緒。

  「幹嘛突然這麼慎重?」她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

  「如果妳很愛他的……」他的眉心鎖著,喃喃自語。「如果妳很愛他的話……」

  她開始明白米亞為何會形容他好看。

  以前老覺得他的一雙眼又黑又利,近看才發現,他的眸心是一種薄煙般的灰藍色,深邃悠遠,猶如每天清早瀰漫在他家林前的晨霧。

  他的鼻樑挺直有力,既不是酒糟鼻,也沒有斷過的痕跡,藏在髯下的唇寬而薄,很適合挑起來微笑。如果去掉那部大鬍子,換個斯文點的打扮,他的五官其實是極俊秀優雅的,就像……

  像什麼呢?她的記憶裡有個影子一閃而逝,再抓不回來。

  「我對女兒的父親,不是那種想和他結婚,廝守一輩子的感情,但是他確實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向他解釋,總之雙唇自動吐出了答案。

  他的焦距從沉思中慢慢凝回她的容顏。

  「所以,妳不是像一個女人愛著一個男人那樣的愛著他?」

  緊迫的視線讓人覺得呼吸困難,凌曼宇後退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雖然我想再次強調這不關你的事,不過,你是對的,我對安可仰的感情並非愛情。」她轉身走開。

  又被拉住。

  「你又要幹什麼了?」她真是非常無奈。

  「左邊這條。」

  這次輪到他酷酷地把她丟在身後。

  「……噢。」凌曼宇心不甘情不願地跟上去。「哈囉,有件事跟你打個商量好不好?」

  「什麼事?」前方的男人頭也不回。

  「我們的攝影工作快結束了,這兩天可不可以借我拍一下夏氏大宅?」

  「似乎每次妳一開口就是為了向我討東西。」

  「這是我個人的興趣,和運動畫刊的公事完全無關。」

  「禮尚往來,在妳做了這麼多要求以後,是不是也應該拿點東西出來交換?」即使討價還價,他的口氣還是那麼酷。

  「你想要什麼?」

  「妳有什麼?」

  「付你錢?」

  「我有很多錢。」

  「那我以身相許--噗!我開玩笑的,這是我們圈內人無聊的笑話。」她自己揮揮手否決。

  「……」

  「我想不出有任何東西是你會感興趣的。」她攤了攤手。

  「那妳就繼續想,等妳想出一個足以吸引我交換的條件再說。」到了林子口,他丟下她,大步走開。

  「喂!」

  凌曼宇頓足。真是個現實的男人!

  第四章

  「先生,茶。」

  佐羅歎口氣,放下啃了一半的《塊肉餘生記》,無奈地望著他親愛的管家大人。

  「謝謝你,『管家』。」

  查德對著這個從小鬥法到大的少爺挑起眉頭。佐羅把大部頭書往前一扔,腳從桌面上收回來,一如小時候每次做錯事的習慣:等著聽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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