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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蘇樺 「我不懂,聽你這麼說,又好像可以對你爹地外遇離婚釋懷似的。」 「其實我也很矛盾啊!所以我爹地要我跟他一起住,我想都不想,我媽咪還在,我得要顧慮她的感覺。」小歡深深吸了一口氣,一掃剛才的抑鬱,輕鬆的說:「如果我幫你設計的辦公室你喜歡的話,以後有案子一定要給我做喔!」 「沒問題。」紀羽把小歡送到巷口:「到了。」 「謝謝你!」 小歡望著紀羽的賓士300滑進車潮之中。 從電梯出來,小歡看見蔣樂雲在門外等著。 「你怎麼來了?」小歡有點詫異,但見到樂雲仍是滿開心的,畢竟從她的工作室開幕後她就忙得昏天暗地,而樂雲也為了要替父親助選下屆的縣議員而忙得不可開交。 「到你們後面的小公園散散步好嗎?」樂雲說。 「好啊!」小歡挽著樂雲的手臂一起搭了電梯下去。 不知是空氣污染還是夜不夠黑,天空是暗灰色的,星星一個也看不見。 「我爸媽今天找你到我家吃飯,最主要是想跟你談我們結婚的事。」樂雲緊緊的握著小歡的手:「你覺得什麼時候去你家拜訪比較好呢?」 小歡想了想:「你們的意思呢?」 「我媽連日子都看好了,她說選舉那天日子不錯,到時雙喜臨門,皆大歡喜。」 「今天我爹地大宴賓客,我根本沒機會跟他提,明天我們一起去找他。」 樂雲知道小歡從巴黎郊區那個頹圮的百年老屋回到繁華的台北都會,是渴望與他共同組織一個溫暖的兩人世界,更何況她本身學的是藝術,做的是空間設計,更希望親手佈置屬於他們的家,但他與母親的溝通並不圓滿。 蔣樂雲的母親總是堅持的說:「我們的房子夠大啊!要不,我跟你爸的主臥室讓給你們住,我們家就你一個兒子,結了婚就要搬出去住,成何體統!?」 「媽,我在國外唸書的時候,你跟爸爸還不是兩個人住。」 「唸書幾年念完就回來了,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怎麼可以混為一談呢?」 「我們在附近找房子,不會離你們太遠的。」 樂雲的母親幾乎是震怒了:「誰的主意?我們還沒去夏家提親呢!」 「如果夏伯伯堅持呢?」樂雲望著母親。 「……」樂雲的母親悻悻然的住了口。 這是小歡的優勢,樂雲知道父母急著在競選前要訂下這門婚事,主要是看上夏家的雄厚財力。對於這點,樂雲在心裡面總覺得對小歡有點抱歉。 「算了,反正我大部分的時間也都在工作室裡,我跟你母親不見得會有什麼摩擦的。」小歡畢竟是個樂天派的人。 「明天晚上不要加班了好嗎?我已經跟我爸爸請了假,我想帶你去選結婚戒指。」 「好吧!」小歡開心的說:「那就把我明天晚上不能開工的損失算在戒指上好了。」 樂雲把小歡擁在懷裡,有點傻氣的問:「你的工作重要還是我重要?」 「都重要。」 「選一樣。」 「那我當然選擇工作囉!我的工作在我的掌控之中,你能讓我掌控嗎!?」小歡說得像是句玩笑話,但事實上她心裡確實對婚姻與愛情不抱持天長地久的希望,父母失敗的婚姻,多少對她造成了一些負面的影響。 紀羽送了小歡回家後,便猶豫著要不要去看紫歆;既擔心她誤會他對她有情,卻又對今晚無意冷落了她而心中不安。 到了紫歆住處的附近,他繞了一圈,決定上去看她。 紫歆已卸過妝、洗過澡,純白的大T恤與棉質長褲是她喜歡的居家打扮。 她作夢也沒料到紀羽會來,應門時倒讓她著實吃了一驚。「紀先生!?」 「還沒睡吧!?」紀羽在巷口的麵包店買了一盒小點心。「我看你今晚沒吃什麼東西,幫你帶了一點餅乾當消夜。」 紫歆接過西點盒,眼睛都發亮了:「我正愁肚子餓又懶得下樓去買呢!幸好你來了。」 「頭還疼嗎?」紀羽問。 「都是那個無聊男子害的,跟我說什麼一○一次求婚,聽得我頭都昏了。」紫歆作出昏倒狀。 紀羽歎了一聲,「有人追你都不懂得把握,再過幾年成了老姑婆可別怨我。」 紫歆的眼睛掠過一絲難堪:「紀先生你坐一下,我去煮一壺咖啡。」 「紫歆!別麻煩,我馬上要走了。」 紫歆低聲的說:「陪我吃消夜吧!」她眼中盛滿了懇求,熱烈得讓紀羽不忍拒絕。 紫歆進廚房後,紀羽本想看電視,卻無意間觸動了錄影機的開關,螢幕播放出了去年公司出國玩時拍的V8。他記得那是紫歆為了出國特地去買的,說是要幫公司同事拍攝留念,但幾乎全是他的特寫,在馬爾地夫的海邊、飯店、船上,他說話、歡笑、蹙眉、沉思…… 紫歆端了咖啡出來,他趕緊將錄影機的頻道轉換成電視。 但駭人聽聞的新聞卻在電視畫面上出現── 地產大亨夏原勝於晚間九點在晚宴中心臟病突發,送醫急救後已無生命跡象。 紀羽和紫歆面面相覷,方才神采飛揚的周旋在眾賓客之間的壽星,轉眼間竟過世了!?上帝這個玩笑開得未免太大了吧! 第2章(1) 在夏原勝的告別式裡,小歡看著麥麗莎忙進忙出的指揮全場,她則一身縞素,像個局外人似的晃來晃去。 蔣樂雲帶了父母過來,小歡一見到他便像看見救星似的,緊繃的情緒都放鬆了。 「節哀順變啊!小歡。」蔣先生遞了一個鼓勵的微笑給她。蔣太太也說:「如果有什麼要幫忙的盡量跟蔣伯伯、蔣伯母開口,知道嗎?」 「謝謝伯父、伯母,你們最近這麼忙,還這樣麻煩你們,真不好意思。」小歡看了看樂雲,很希望他能留下來陪她。 會場陸陸續續進來一些夏原勝商場上的朋友,蔣家夫婦不忘把握機會好好的攀親帶故,順便為年底的競選拜票。 樂雲這才找到空檔跟小歡說悄悄話。「昨晚沒睡?」 「守靈嘛!」小歡勉強忍住到了嘴邊的呵欠。 麥麗莎請來了龐大的誦經團,方圓十里內的人恐怕都能感受到魔音穿腦;別說睡覺了,就是想讓心情沉靜下來都不可能。打從知道父親過世的那一刻起,她的週遭就變得十分混亂,混亂到令她無法哭泣或哀傷,她甚至無法判斷是不是該打電話告訴母親這個噩耗。 「早飯吃了沒有?」樂雲問。 「喝了一杯咖啡。」 樂雲面露不悅之色:「麥麗莎這樣虐待你的啊!?」 「我看她都快忙瘋了,從昨天到現在,她還沒跟我說過話呢!」 「那你豈不是悶死了?」樂雲開玩笑地說。 小歡抗議:「拜託,我老爸過世,我很哀傷的耶!」 樂雲把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看不出來。」 「真的嗎?」小歡趕緊把眉頭皺在一起,「這樣看起來有沒有悲傷一點?」 樂雲敲敲她腦袋,「別裝了,我知道你恨他,恨他拋棄你們母女。」 「但我可沒希望他英年早逝。」每次想到母親多年來日日以淚洗面、精神恍惚,她和父親的關係就如同兩個有血源關係的陌生人,她就覺得有點可笑。 關於這點,在麥麗莎的口中,一直是個笑柄。 在告別式中,她用慣有的揶揄口氣對夏原勝的朋友說:「我們家老爺真可憐啊!好心好意的把他女兒叫回台灣,現在人過世了,他那個沒心沒肺的女兒,沒替他掉過一滴眼淚耶!這不打緊,可是整天跟個外人一樣杵在那裡,真不知道她心裡想什麼。」 一旁的三姑六婆也附和道:「夏太太,有些事你就開口叫她做嘛!過世的是她父親耶!」 「後媽難為啊!」又有人說。 說歸說,但在這樣的場合,麥麗莎和小歡仍保持著相當的疏離與禮貌。 晚上小歡要離開時問麥麗莎:「我跟樂雲去吃飯,要不要幫你帶個便當回來?」 麥麗莎淡淡的說:「別買排骨便當,我怕口蹄疫。」 「喔,排骨都不敢吃啊!?我還打算帶豬腳給她呢!」小歡低聲的對樂雲這樣說。 麥麗莎隱約聽見,正想發作時,小歡已被樂雲一把拉出門去。 「你別逗她了啦!」 小歡促狹的說:「你不覺得她七竅生煙的樣子很可愛嗎?」 「克制點,就算你再怎麼不喜歡她,我想你父親在天之靈也希望你們和平相處的度過這幾天。」樂雲向來是個善良厚道的人,可惜生於政治世家。 小歡有時會不經意的問他:「你不覺得搞政治的人都很複雜嗎?」 「你不覺得我像一股清流嗎?」樂雲反問。 「那我就更怕你被人污染了。」 「總得讓我試試嘛!反正這幾年先幫我父親,如果我不適合這個生態環境,自然會被淘汰掉的。」樂雲對自己的政治前途仍充滿著無限的憧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