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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辛卉 第四章 白皙如蔥的十指在鍵盤上疾速敲打,交織成無趣的單調聲響。金禧努力地撐開沉重眼皮,她全神貫注的盯著屏幕,嘴裡還唸唸有辭。 在打出最後一個句號後,她緊繃的神經頓時鬆懈。延誤了一個月的稿子,終於在自己夙夜匪懈、不眠不休的努力下終告完成。 除了上廁所、泡麵、煮咖啡及小睡片刻外,其餘時間金禧全坐在計算機前,把她的青春奉獻給文字。 雖然雜誌專欄所需的篇幅不若小說動輒十幾萬字,可是連趕三、四篇也是件非常累人的差事。 寫文章不單單只是打打字那麼輕鬆了事,而是必須挖空心思、絞盡腦汁,完整準確的表達出想法,那才是最令人傷腦筋之處。 若非真的對寫作抱持著濃厚的興趣與使命感,一般人很難忍受長期的寂寞,尤其遇到瓶頸而腦袋空空、擠不出隻字詞組時,除了自立自強,想辦法突破外,沒人能幫得上忙。 寫作,是長遠且孤獨的行業。 這是她從事創作四年來最深切的感慨。當然,也有值得高興滿足的地方——當作品獲得讀者的肯定與喜愛,同時市場反應也不錯時,一切的辛苦與煎熬也都有了回報,這是身為創作者最大的安慰。 「終於……」金禧露出虛弱的微笑,把文章mail到雜誌社的信箱後,她才真正結東幾天以來的折騰。 「累死了……」她伸了個大懶腰,舒展僵硬的筋骨,腰背傳來的陣陣疼痛讓她擰起秀眉,無奈的慨歎:「唉,年紀大了,老了……」 「才」二十七歲,她卻覺得自己像個五十歲的歐巴桑,動不動就全身酸痛、挺不直腰桿。 完稿的愉悅沖淡身體不適感,金禧關掉計算機,打算好好犒賞自己一番。 金禧計劃先叫份日式料理外賣填飽空蕩蕩的胃,彌補近日來只吃泡麵充飢的可憐生活,再好好泡個精油澡,然後睡個好覺。 離開坐了十幾個鐘頭的椅子,金禧踏出窩了好些天的房間,先踱到廚房打開冰箱倒了杯冰紅茶,再端到客廳打開電視,退到沙發前一屁股坐下。 「啊——」下一秒,她立刻彈起身,發出驚呼。 慌忙的往後一看,金禧的心跳差點停止。「你……你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就像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她急急忙忙別開眼,爆紅的臉宛若熟透的西紅柿。 「我洗完澡後就在這裡了。」靳仁撐起上半身,語氣和姿勢同樣傭懶誘人。 「為什麼不回房間、不穿上衣服? 」她語帶責備,缺乏睡眠的腦袋中仍停留著他光陳精瘦的胸膛畫面…… 「這樣比較涼快。」他倒是一臉無辜,答得理所當然。 聽到他的解釋,金禧一時找不到話可以反駁。 超過三十度高溫的天候,他的房間又沒有安裝冷氣,也難怪他待不住;再說裸露上半身對男人而言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是自己太大驚小怪了…… 金禧全然不習慣向來只有自己的空間,突然多出了一個男人——一個帥過頭、她無力抵抗的年輕男人。 她搞不清楚他的存在,究竟是為冷清的屋子增添人氣、還是給她添加困擾?只要他在家,她就會像個心臟病患者,心跳失去準則,隨時都有可能休克。 「你終於肯跟我講話了。」靳仁突然轉移話題,性感的眼唇洩露著笑意。「這樣表示不生我的氣了? 」 前幾天早上,他為了赴母親的午餐約會不聲不響就離開。隔天她見到他就擺出一副晚娘面孔,對他不理不睬、也不響應他的話,完全當透明人看待。 再遲鈍的人也能察覺出她正在氣頭上,依她對自己如此冷淡的態度判斷,應該就是針對他沒錯。 真沒想到,她居然表現得如此認真。尤其那賭氣的方式和表情,好像他是她約會到一半突然落跑的情人,惹得她如此不開心。 在他的認知裡,並不認為自己哪裡有錯。但他也不忘以「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提醒自己。畢竟,他現在扮演的是寄人籬下的落魄窮小子角色,千萬不能露了餡。 「我幹嘛要生你的氣? 」金禧不以為然的反問,不誠實的說著違心之論。 她明明就一直耿耿於懷……但她更氣自己彷若著魔般,將他的一舉一動、一行全都放在心上。 她不喜歡這種患得患失、不由自主的無助感,偏偏又無法控制對他與日俱增的好感。 那愛慕的感覺,從第一眼見到他起便如影隨形地纏著她,勒住她的心頭,教她難以喘息。 金禧不明白,她到底戀上他哪一點?搶眼的外表?如寶石般的熠熠黑眸?耀眼的笑容?還是他散發的自信風采及舉手投足間的不凡氣勢? 她很困惑——不管怎麼看,這男人都不像是該以男公關為業、必須為錢奔波苦惱的青年,反倒比較像有錢人家的少爺。 但轉念一想,有人天生就具有明星架勢,那是一股渾然天成的氣質,和家世背景無關。 如果他願意,以他優異的外在條件,絕對能在演藝圈紅透半邊天,闖出一席之吔。 據她所知,倘若能受到矚目,財源自然滾滾而來,月入數百萬都不是問題。 但除了擁有吸引眾人目光的條件之外,機運也是相當重要的。 「是嗎? 」靳仁哂笑道。「那是我誤會囉? 」 金禧覺得他話中有話、意有所指,還是她太敏感了?「當然,你想太多了。」她死鴨子嘴硬的擺出高姿態。 天曉得,想太多的人是她自己…… 他倏地起身,繞到她面前,將她酡紅的臉蛋納入眼底,忍不住戲譫說道:「臉這麼紅,很熱嗎? 」 他靠得很近,金禧彷彿可以感覺到他肌膚的溫度。沐浴過後的清香猛地鑽進她鼻腔,奪去她的呼吸,令她產生片刻暈眩。 威力太……太強大了!她老人家禁不起這樣的刺激。 靳仁伸手奪過她手中盛滿紅茶的玻璃杯,毫不客氣地暢飲起來。冰涼順口的微甜液體滑過喉嚨,稍稍消解了難耐的暑氣。 「很好喝,哪個牌子的紅茶? 」他信口問道。嗜吃甜食的他,其實覺得味道淡了點。 「金禧牌。」她繃著瞼回答,不著痕跡地往後移了一大步,卻為他的讚美而暗自竊喜。 真的很好喝嗎?從來就沒人告訴過她。 「想不到你還挺賢慧的。」他訕笑。 偷偷打量他俊美的五官,金禧分辨不出他的話有幾分真心。還是,說甜言蜜語哄女人開心,是他的職業病,並沒有特別意義? 一思及此,她攀升的情緒陡地蕩回原點。 吼呦!她幹什麼滿腦子都想著他!不斷分析他的話、揣測他的行為,把自己弄得神經兮兮的。 見她垮下臉,靳仁不難發覺她心情的轉變,遂俯下頭湊近她,凝視她的雙眸試探道:「生氣了?不過就是一杯紅茶,我再倒給你。」 再三公分,他挺直的鼻就要碰到她的。 「不必了! 」金禧飛快搶走見底的杯子,急驚風似的逃離現場,動作之快,應該可以打破她個人跑百米的記錄。 她明明是受不了他的魅力才落荒而逃的,靳仁卻認定她怒氣未消,連跟他講一句話都嫌多餘。 他看似精明,某些方面卻很鈍感——或者,他根本打從心底不在乎,也就毋需費心思考、解讀。 重要的是,他現在肚子很餓,餓到沒力氣想太多…… ☆ 氣呼呼的躲回房間,金禧縮在被窩裡,抱頭斥責自己敗戰而逃的肉腳行徑。 每回與他接觸過後,她的心就像被兩極化的感受緊緊拉扯著,亢奮與滿足後換來更大的消沉和空虛。 她像只生嫩無措的羔羊,僅能東手無策的任憑宰割,毫無反擊能力。 她知道自己很糟糕,嘴裡嚷著遇不到心動的對象,可一旦出現了,她反而瞻怯懦弱得不敢面對、不敢姻一承。 對她而言,開啟一段戀情要比結束還困難。她在專欄裡以專家口吻鼓勵女性主動出擊、追求真愛,然而自己卻做不到。 算了,自責也無濟於事,總之往後盡量小心避開與他碰頭,來個眼不見為淨,如果不小心撞見,能閃則閃。 「唉——」金禧沮喪的喟歎。這裡是她的家耶!為什麼她得畏首畏尾的,反倒是他大搖大擺、來去自如?! 「啊——金禧你這個大笨蛋! 」她將臉埋進枕頭嘶喊,紆解快爆炸的怨念。 啾——啾——啾—— 棉被下的嬌小身軀蠕動了下,接著猛地翻下床,連拖鞋都來不及穿,金禧便朝大門方向狂奔。在經過客廳時,果然看見靳仁還裸著上身,悠哉的躺在沙發上吃零食、看電硯。 啾——啾——啾—— 門鈴又響了,聽在她耳裡恍若催命魔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