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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琳琅 「這有什麼用呢?」他看著杯中白色的汁液問道, 「據說,喝了之後皮膚會滑滑的。」雲深深一邊摸著自己的臉,一邊陶醉地說道。 花一年的時間接一杯水,只是為了讓皮膚變得光滑一點,但她成天都戴著各種各樣的面具,這樣做有意義嗎? 謝清華搖頭,表示不能理解。 只是,她到底長得怎樣呢? 「雲姑娘。」 「我現在是雲公子。」雲深深指指自己身上的男裝指正他的稱呼。 「雲深深。」好麻煩,對她總要換稱呼,從雲大娘到雲老伯,她除了小孩沒扮過,她好像都扮過了。 「什麼事?」她正在將火堆稍稍弄小一點,她要開始每天必做的功課,為他煎藥。 「我想見見妳真正的樣子。」他將目光定格在她臉上。 「呃?」雲深深詫異地看看他。 外面雨聲隆隆,廟裡靜默一片,不知道是誰的心在怦怦地跳著,伴著雨聲,一點一點將熱氣升高。 是因為還在烤火的緣故? 他的臉看上去好紅喲!雲深深心中暗暗想著。這一段時間,她不但讓他每天服用安神止痛之藥,也在其中加了補氣養血之藥,雖不能根治他的病,但暫時可以減輕他發作時的痛苦。 也許是這個原因,加上最近他休息得比較好,他整個人不似初見時那令人心驚的憔悴,面容也稍稍豐潤些,讓依然清瘦的他更顯得清逸俊秀。 他長得還不是普通的好看呢! 火光映照在臉上,她覺得面皮下的血液一陣陣地向上湧。 她才不要讓他看到自己那張現在肯定變紅的臉呢! 「不行,」她答道。 「為什麼?」他不解地問道。「我們應該算是好朋友了吧!」 「因為我娘說過,誰看了我的臉就要娶我,所以我只能給我未來的丈夫看。」她胡亂搪塞了個理由。 原來是這樣啊! 「那是小生逾矩了。」她未來的夫君……那的確不能給他看,因為他只是她的病人,連好朋友也只是自己在以為罷了。 「不知者無罪嘛!」雲深深想扯出一個笑容,卻依然覺得勉強。 自己怎麼會說出那種話?儘管是不想讓他動心動情,讓他的蠱毒加速發作,但他們之間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這下又被拉遠了。 已然滾沸的藥盅升起裊裊的白煙,瀰漫在他們之間。 矇矇矓矓、縹縹緲緲,好像隔著紗、籠著霧,兩個人的眸子都映著迷離,透著恍惚。 好像忽然之間,有種莫生的情愫滋長出來,緊緊地將他們圈住。 雨還在下著,下成一張纏綿的網,網住了這兩個人。 「藥快好了,」雲深深目光迴避地說著,「藥罐子,你除了按時吃藥,還要注意不能情緒激動,不能……」 「不能動心動情。」謝清華幽幽地替她接話,「是嗎?」 他知道了!雲深深的心驀地一沉。她應該想到的,以他的聰明才智,怎麼會猜不到呢? 謝清華嘴裡都是那苦澀的中藥味道,真是當局者迷,他怎麼會沒想到呢!二十歲那年,他和堂哥一時好奇心大發,去偷聽好友新婚之夜的壁角,讓自己真真切切地知道世間男女之事,他還記得,他只是模糊地聽到一聲低叫,之後就頂著一張大紅臉慌慌張張地跑了回來。 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一向健康的身體開始發病,陷入那無止境的黑暗中,而現在,為她迷惑一次,就會發作一次。 雖然她每次都會以針灸之術為自己控制,但那越來越頻繁的次數,讓他不這樣想都沒辦法。 火堆不斷發出劈啪之聲,雨小了,點點雨滴落階前,滴滴答答,是什麼隨著這浙浙的雨流失了呢? 是年少的夢,是識情的痛,還是自己那早已怦然心動的感覺…… 「來喝藥,」雲深深小心翼翼地對著手中的藥碗吹著氣,將它送到他面前,「小心,很燙喲!」 雖然從來不知道她真正的長相到底如何,然而今夜的她長髮披散在肩頭,中性的清秀面容看上去分外的柔美。 那種心悸的感覺又來了,心跳得無法控制,很痛,但這算不算甜蜜的痛苦呢? 「你怎麼了?」她只覺得今天的他和平日有點不一樣。 原來蒼白的臉暈著淡淡的紅色,眼睛亮得出奇,彷彿落了兩顆星子在那眸子裡,他本來就長得俊逸清秀,而現在看上去更像沾了少許凡塵,翩然地宛若仙人。 雲深深愣住了,為什麼自己呼吸紊亂,心跳紊亂,好像一切都亂七八糟起來?這樣的心跳讓她五臟六腑都在微微地抽痛。 難道曼殊莎華會傳染不成? 她趕緊再一次端起藥碗,以掩飾自己的窘迫,然而剛把藥碗送到他面前,雙手就被他捉住了。 謝清華接過藥碗一飲而盡,將藥碗往地上一放,她的手還被他握在手裡。 她不是習武之人嗎?一雙手竟然柔若無骨,男人與女人到底還是不同的,她的一雙小手被他一隻手就能牢牢地握住。 「我喜歡妳。」他情不自禁的吐出。 「不!不行。」雲深深驚慌地答道。他既然已經知道了,為什麼還要這樣說呢?他不知道這樣會令他痛不欲生嗎? 「是嗎?我早知道會是這樣,我不會武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去。但,我喜歡妳,我不會騙自己。」謝清華低歎著,俯下臉,彷彿在吻著一片易凋落的花一樣,小心翼翼地輕碰著。 只是片刻,他就離開了她的唇,只是這淺淺的動作,皆給兩個人帶來了無比的震撼。 雲深深吃驚得嘴巴都快要闔不攏了。 沒想到向來溫雅有禮的他會做出這麼大膽的動作來。 而謝清華也難以置信地咬住了唇,他居然吻了她! 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魯莽與衝動了?他可不可以解釋成這場雨下得太強烈,讓人失了方寸? 不過,他沒打算說失禮。 她的唇有著出人意料的柔軟與清新,讓他忍不住想一嘗再嘗,哪怕是就此萬劫不復,他也心甘情願。 「謝清華,你不能動心動情。」雲深深望著他那張突然間血色盡退的臉再次提醒。 「那樣活著與死了有什麼分別呢?」他強忍著從心口處傳來的痛苦低咆。 痛極反笑,他的笑容燦爛耀眼,就像那開到最盛的刺桐花,叫她不敢想像凋零的時候會是什麼模樣。 「至少,我終於說出來了。」謝清華喃喃地說,口中滿是鹹鹹的腥味,眼前越來越模糊,這一次的發作好像比任何一次都來得嚴重。 不過,還好在發作之前,他至少吻過這世間最可愛的小豬。 可不可以說雖死無憾,可不可以對她說,下輩子一定要問問她,為什麼她這麼能吃,有沒有什麼訣竅? 雨聲越來越小了,是雨要停了嗎? 還是自己就此要昏去了?漸漸的,光明彷彿離自己越來越遠,遠到一個自己無法抓住的地方去了。 「病書生、藥罐子,不要睡啊!你看看我,看看我!」雲深深手足無措地將臉上貼著的面皮一把抓去,「你不是想知道我到底長什麼樣子嗎?你看看我呀!」 她拚命地搖著已經闔上了眼睛的謝清華。「醒來,醒來,」臉上淌著倉卒抓下面皮所留下的血跡,但即使如此也掩不住她驚人的美麗。 可是,他怎麼不睜開眼睛看看她呢? 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不是信誓旦旦地說一定要救他,一定會救活他嗎? 為什麼到頭來,他卻因為她而變成這般下場? 「你不是個聰明人嗎?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動心動情,為什麼還要做?!」雲深深掏出金針,認準他頭頂上的穴道紮下去,「我求求你,醒來--」 一陣痛徹心扉的叫聲從破廟中傳出,驚得寒鴉兩、三隻飛起,飛到微弱的雨中。 雨聲滴滴答答的,就像是眼淚流了一地。 來人一踏進破廟,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一個絕麗的少女一臉血痕如同鬼魅,手中緊緊地抱著一個清俊的男人,更令人吃驚的是,男人身上各處穴位全都插滿了金針。 「金針渡厄,妳連金針渡厄都用了?!」來人吃驚地說道,他一身白衣,頭上罩著紫紗,正是秋家莊那個神秘人,「妳不知這一用便會耗去妳一成功力嗎?」 「是啊,金針渡厄都用了,他還是沒有醒來。」雲深深恍若未聞地喃喃說道:「他都不知道我長得什麼樣子呢……」 「把他交給我。」 「不,我能救他,我會想到辦法的!」她目光渙散、臉色蒼白,幾近瘋狂。 「就算妳現在趕到南疆毀了母蠱,妳也救不了他。」來人低低地笑道,好似地獄羅剎般。 「你是誰?」雲深深左手一彈,幾枚牛毛一樣細小的銀光就這樣飛了出去。 「勾魂針!可惜,比起妳爹爹來說差得太遠了。」來人白色衣袖一閃,幾點銀芒全都隱沒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