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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岳靖 「嗯。」皇泰清應了聲。 「什麼事?」皇廉兮探問。 「我這個敗家子,每年必行的報帳日到了。」皇泰清往樓梯走,離開這個沒有紅色、沒有熱情的海下八公尺密室。 沒有熱情、沒有紅色,火星不再是火星。 皇泰清回到船艇上,第一件事,依舊往梁熒惑的艙房走。他敲了敲門,不等回應,就開門進房。 梁熒惑坐在寫字櫃前,專心地整理著照片,沒有回頭看他。 「惑惑。」他叫她。 她這才回首凝視他,但是那張絕倫的臉蛋上,不再有任何表情。以前,她看他時,那雙墨綠的眸子靈動熱情,充滿渴盼,述說他是她最重要的人。現在,她看他的眼神,冷了,彷彿他只是個陌生人。 「惑惑,我有事跟妳談。」他走到她椅子後。 她站起身。他隨即抱住她,吻她,好一會兒,他放開她,洩氣地往床畔落坐,雙手抹著臉,嗓音沙啞地說:「過來,惑惑,給我一個擁抱,好嗎?」 梁熒惑聽話地走到他身前,柔荑環抱著他。 「不夠。」他低吼。「再抱緊一點。」他雙臂用力勒住她纖瘦的嬌軀,想感覺她是熱的──每當他企圖喚回她的熱情,她只是更冷。 「妳到底怎麼了?」他突然將她往床上壓,憤怒地道:「惑惑,告訴我妳想要什麼?」 梁熒惑看著他炯亮的琥珀色眼眸,搖了搖頭,只說:「泰清……」 然後,房裡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 皇泰清笑了起來,笑聲很涼,充滿失望情緒。他放開她,遠離床鋪,站在門邊,背對她,轉動門把,道:「妳還是不說。好吧、好吧……等妳想說的時候再說。這陣子,我要回皇家一趟,希望我回來時,可以看見以前的惑惑──我的火星。」 門開了,他走了。 門關了,她哭了。 梁熒惑伏在枕頭上,默默垂淚,探手取出枕頭下的飛鳥銜心鑰匙圈,緊緊握在心口。她要他一走出門,就開始想她,她要他心裡有她,只是這樣而已啊…… 惑惑,妳是星,我是天,我們不分離…… 如果他能再講這句話…… ☆ ☆ ☆ ☆ ☆ ☆ ☆ ☆ ☆ ☆ ☆ ☆ ☆ ☆ 他搭祭家的船艇離開海島,再搭飛機回皇家。兩個禮拜後,梁熒惑從皇廉兮那兒聽到他回來的消息。一種清寂淒切揪痛她的心,這兩個禮拜她想極了他,強迫自己用工作來忘卻,但是她的工作跟他有關,越是想忘卻越是往心底鑽,今天,一聽到他回來了,所有的孤獨一爆而出。她急忙地出艙房,離開船艇,往碼頭管理中心跑。 碼頭管理中心的人說他帶了客人,可能上高原去,晚點才會回菜園灣。她一愣,不能在第一時刻見到他,悵然所失地離開碼頭管理中心。一輛汽車的玻璃照出她縐巴巴的衣衫,她的頭髮有點亂,她緊張地用手抓了抓,覺得自己不能這樣見他,隨即返回船艇,梳洗更衣。幾個小時後,太陽下山了,她走到浮塢酒館。米雷告訴她,皇泰清和皇廉兮在海下八公尺密室談事情。 她下去了。還沒見到人影,就先聽到他們的聲音。 皇廉兮說:「你怎麼帶蓮邦的母親來?」 「嬸婆想見兒媳婦,蓮叔始終不帶天蓮回皇家,嬸婆乾脆要我帶她來看天蓮。」皇泰清的嗓音清晰可辨。「我今天看到天蓮了,她過得很不好。我要帶她離開蓮邦──」 「你瘋了!」皇廉兮叫道。 「你不是跟我一樣,也覺得天蓮不該嫁給蓮邦。」 「她已經嫁了,我們就只能祝福她──」 「夠了,皇廉兮──」皇泰清的嗓音繼續傳開。「我已經跟天蓮說了,今晚,我的船艇要起錨,她來,我就帶她一起走……」 梁熒惑沒下到海底八公尺,已覺得缺氧頭暈,眼前無色無彩,她在樓梯上轉身,走出密室入口,離開酒館,奔往八號碼頭。 收好自己的東西:照片、幻燈片、筆記本、手提電腦、簡單的衣物,她離開這艘今晚要起錨的船艇,走到商店區的虎家。 天已經黑了。她敲下虎家的大門。虎洋、費沁藍和虎千風,這一家三口齊來應門。 她一看到這三個人,眼淚不聽使喚地流了下來,說:「我的房間還在嗎?」 「Mars?」費沁藍馬上抱住她,將她迎進門。 她擾亂了他們一家三口的晚餐時間。 虎洋和虎千風把她的行李,提到三樓──她的房間。費沁藍溫柔地安慰她好久,卻什麼也沒問,只是陪著她,握緊她的手,讓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她不孤獨、不孤獨…… 今夜的月好圓好亮,天空沒有任何孤星。酒館舉行熱鬧的品酒會,誰會孤獨呢? 午夜過後,虎洋參加完品酒會,回到家,上樓探問梁熒惑。他敲了敲門,問:「睡了嗎?」 「你回來了?」來應門的是妻子費沁藍。 虎洋吻吻妻子,走進房,看見梁熒惑坐在床上,美顏沒有睡意。 「妳跟皇泰清吵架嗎?」他問梁熒惑。 妻子費沁藍拉著他往床昆凳坐。 他繼續說:「我有個東西要給妳。」然後,他拿出一隻天鵝絨盒子,掀開來,一條飛鳥銜心的寶石墜煉佔據在盒中。那白金飛鳥銜著心形紅寶石,墜頭還有一把小小的鑰匙,很精巧。 「這是……」梁熒惑愣住,說不出話來。 「這是皇泰清要我幫他製作的。我是個設計師,他卻把我當匠師使喚,要我照他的想法製作這條墜煉。」虎洋說著。 「這是妳的鏈子──」費沁藍微笑看著梁熒惑。「泰清要獻給妳的。」 梁熒惑又哭了,說:「他已經走了啊……他今晚已經帶著揚天蓮離開了呀……」 揚天蓮?!虎洋和費沁藍同時頓了頓,夫妻倆面面相覷。 「Mars,妳是不是搞錯了什麼?」費沁藍開口。 梁熒惑傷心地搖頭。 「揚天蓮是皇蓮邦的妻子,怎麼會跟皇泰清扯上關係?」虎洋也不明白了。 「不是的,」梁熒惑邊哭邊說:「他們同時愛上她……蓮邦,廉兮、泰清都愛她……她嫁給蓮邦,可是泰清不死心,說她過得不好,要將她從蓮邦身邊帶離……就是今晚……」 「怎麼可能。」虎洋皺眉,覺得好笑。他剛剛在品酒會上,還遇見皇泰清到處在找梁熒惑,一副焦急模樣,他怎麼可能是愛揚天蓮……別開玩笑了! 「Mars,我想妳可能真的誤會了什麼,」費沁藍憑著自己身為女人的直覺,說:「廉兮怎麼樣,我是不清楚。不過,泰清愛上揚天蓮,我認為不可能;泰清是一個具俠義心腸的浪蕩子,他幫助一個他認為不幸的女人,絕對不是愛上她──」 當──當當── 幾聲門鈴響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來了。」虎洋說了句,起身準備下樓。 「誰?」費沁藍問丈夫。 虎洋答道:「具俠義心腸的浪蕩子。」他走出房門。 費沁藍也起身。 「沁藍姊,別走。」梁熒惑緊張地叫住她。 費沁藍回首,笑了笑。「Mars,妳可是戰神耶,別怕,有什麼事,今晚跟他說清楚。」說著,她也離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幾秒鐘,她聽到熟悉的腳步聲,那是Salvatore Ferragamo手工軟革便鞋踩在地毯上,幽微、神秘、高雅的聲音。 梁熒惑的心怦怦狂跳。門開了,皇泰清穿著休閒式西裝、牛仔褲,笑著,朝她走來。 「惑惑,」他叫她,取出手上天鵝絨盒裡的墜煉,坐在她身邊,手臂圈繞著她,將鏈子戴在她白皙的頸子,然後吻她,說:「妳這個傻瓜。」 梁熒惑抽氣兩聲,哭了。「你不是帶著揚天蓮走了嗎?」 「沒帶妳,我哪兒也不去。」他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我的惑惑──」 「你沒帶我,也回了皇家;你以前沒帶我,也來了海島;我受傷,你沒帶我,一樣離開……」她在他懷裡翻舊帳。「你沒帶我,哪裡都能去。」 皇泰清苦笑,只能吻她,終於知道她這一陣子在鬧什麼彆扭了。 她又說:「揚天蓮呢?」 「她沒來。我想她跟蓮叔會過得很好吧。」他說著。當他發現她不見,在碼頭瘋狂找她時,他無法管其他人過得好不好。 細細回想,他的心時時刻刻被這小女人佔據,他以為浪蕩子的心是自由的,他的自由,其實就是惑惑。 沒有別的女人、沒有別的星,只有惑惑,只有火星── 惑惑,妳是星,我是天,我們不分離。 終曲 皇泰清的船艇起錨了。 這個晚上,是火星最接近地球的日子。天空中,那顆最紅最亮的星,近在桅桿頂。 皇泰清的艙房裡,那個插著劍與花的大土罐,今日,依舊繁花簇擁單劍。梁熒惑照樣砍它一地斷梗落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