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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夏霓    


  「芳鄰,你太不夠意思了。」

  「是你想太多了,隔壁的。」

  尉璟豐揚高眉峰,對於她的絕情並不在意。這樣的情緒反應在他預料之內,並不意外。

  「你的問題問完了吧?」她能否安靜吃頓飯?

  「還沒,換你該問我問題。」

  「什麼問題?」

  「問我在這兩個禮拜裡,是否很想念你?」

  ☆☆☆

  「請你不要再開這種玩笑,這一點都不有趣。」邵儀鳳冷冷瞪他一眼,站起身來,草草收拾掉餐桌上的碗筷。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怒氣,尉璟豐不解的望著她。「芳鄰?!」

  「如果尋人開心是你的樂趣,那麼我說這種習慣還真是該死的惡劣。」她氣沖沖的扔下這句話,調頭走入廚房開始清洗的動作。

  尉璟豐跟在她後頭,臉上見不到半點情緒。

  不知為何,邵儀鳳聽見他這句話後,肚裡就升起一把無名的火,他說得輕鬆自在,可以不用負半點責任,但為何她就得這麼倒楣,去負擔他對她造成的影響?

  「我惹惱你了?」他老樣子的倚在廚房門口,看著那道纖細的背影輕輕開口。

  邵儀鳳沒有答腔,可手中刷著碗盤的力道,透露出她心頭的火燒得正旺,而且即將一發不可收拾。

  尉璟豐勾起淺淺的笑,對於她的反應覺得很高興。他不曉得……或是該說他不夠肯定,投在她心湖的那枚石子,是否如自己所預期的一般威力強大?王少現在對於他,她肯花點心力去計較他說的話,或許多少能證明在她心中,他的存在已經有些不同。

  「那不是我的本意。」他很虛偽的輕聲歎息。

  邵儀鳳抿著唇,突然轉身將烘碗機裡所有碗盤筷子全翻出來,開始逐一洗滌,抓起菜瓜布使勁的在上頭來來回回,發狠刷上一遍。

  氣死人了!這麼不負責任的話他還說得無關痛癢,有沒有天理啊?彷彿她天生感情敏感就比較活該倒楣,又不是她願意要住他家隔壁和他當鄰居的!

  見她刷起盤子的狠樣,教尉璟豐忍不住衝上前去制止。「你……你輕一點。」

  「我刷我家盤子還要聽你意見不成?」

  她惱怒的瞪著他,尉璟豐覺得她手底捏的菜瓜布彷彿是他脖頸似的。「嗯……我沒意見、沒意見。」似乎還能聽見那塊菜瓜布,對他發出淒厲的哀號求救聲。

  「那就離我遠一點!」

  尉璟豐退了兩步,頭疼的按著眉心。照理說,當他認真的問對方想不想他的時候,十個女人有九個,應該高興的衝著他笑個沒完沒了,為什麼她偏偏就是那第十個對他抓狂的……

  是他講得不夠誠懇?還是說得不夠大聲?「我沒有別的意思。」

  「那該有什麼意思?」她瞇起眼,手中的菜瓜布還用力在盤子上來回磨了妤幾下,彷彿藉著這動作抒發心中不快。

  什麼意思?

  聽見她憤怒的問話,讓尉璟豐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他對她,不就是「那個意思」嗎?

  望著那道背影,尉璟豐這才發現,看似美麗的她,有著許多旁人觸及不到的禁地,也包括她的孤傲。他猜不透為何她在聽見自己的心意後,有如此負面的反應?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很想念你。」尉璟豐輕歎一氣,真是無奈。「沒有半點想惹你生氣的意思。」

  此刻,他幽幽歎息聲傳入她耳裡,竟讓邵儀鳳有股哽咽的衝動。「很多人,都對我這麼說過,只是他們的心中其實沒有我的存在。」這些年來,她聽過許多這種不負責任的說法,有時她甚至憶不起,那些曾說過思念她的人究竟長成什麼模樣。

  「我只是覺得很奇怪,思念一個人,可以這麼輕輕鬆鬆嗎?而那段存於心中的想念,是否僅是曇花一現,爾後就消逝不見?」邵儀鳳眼底浮上薄薄的一層淚光。「假若如此,這算是什麼想念?」

  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尉璟豐卻能猜想她也許悲傷得眼中有淚,他無法揣測她曾遇見過什麼愛情,只曉得現下的她,在心中擁有許多不該被苦苦壓抑的情緒。

  「愛情有很多種風貌,不盡然全是你看見的那副模樣。」她太絕望,沒有必要對自己如此苛刻。看在尉璟豐眼底,讓他有點心疼。

  她黛眉輕斂,從來不曾有人同她這般說過!大家都勸她沒有關係,下段感情會更好,但是結果往往教她一再失望。她談過很多別人嘴裡看起來完美的感情,結局卻從不完滿。她只能笑著祝對方圓滿幸福,自己卻留在原地成缺有憾,繼續假裝堅強的尋找幸福。日子一久,她被現實磨得不再相信人人都在追求的「幸福」。

  「那它該有什麼模樣?」她賭氣似的追問,卻未曾發現在那句問話裡,已經洩露太多不該出現的情緒。

  尉璟豐沉默,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覆她的問題。

  「善意的謊言?惡意的背叛?妒忌的怒火?霸道的佔據……我又不是一塊土捏成的娃娃,為什麼就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樂?如果可以,我寧可醜得沒人愛,也不要他們只愛外表卻不愛我的真心!」瞇起眼,她彷彿可以看見,那些曾經擁有過的愛情,留在心底成了傷疤……

  「我不期望能得到什麼實質的保證,但最少別傷我的心!這很難嗎?我又不是沒感情沒知覺的冷血機器!」或許她曾經有過快樂,但那都不足以贏過悲傷!

  她突如其來的一陣剖白讓他陷入沉思,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對於愛情已經存有太多的疑慮與否定……他想接近卻無法太過輕易。

  「他說想給我幸福,所以要把自己規畫的未來,多個位子供我棲息……結果,他仍是跟別的女人結婚了。」想必過了不久之後,也會跟那陌生的女人,共同生育他們的孩子。「真是殘酷,要結婚還不偷偷去,放張喜帖炸翻人,鑽戒都還他了,他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呢?」

  身後一陣寂靜,見他毫無反應,失控的邵儀鳳有抹哀傷的情緒浮上心頭。

  「我已經習慣了,無所謂。至少站在他面前,我仍舊很有風度的祝他幸福,你瞧!我多麼識大體!」究竟是恨還是不恨呢?連她也不曉得,或許恨的是那男人給過她的幸福幢憬……

  尉璟豐不曉得該用什麼方法,才能撫落她心口上那份對於愛情的絕望,即便他想盡份力,但……看來她並不允許。這個看似瀟灑美麗的女子,對愛情卻如此彆扭失望,兩者實在落差太大。

  「如果當時我早一步搬來就好。」

  「為什麼?」

  「至少由我來充當你的男伴,做足面子也好。你也曉得人是種很虛榮的動物,說不定他看見你身邊站的我如此優秀,反倒燃起熊熊的競爭烈火,上演一場新郎逃婚記。」犯不著讓她獨自參加,然後拚命喝悶酒灌醉自己,當晚跑來佔據他家沙發。隔日他還用那嘻皮笑臉的態度應付她……一想到這兒,尉璟豐對於當時說出那般冷漠的話,感到懊悔萬分。

  「他不可能會這麼做的。」沒人會和自己過意不去。「或許如你所言,對他來說,我已經喪失新鮮感了。」原來愛情裡,還需要刺激才能繼續維持下去,她的確太不懂男人的心態。

  「是嗎?」尉璟豐輕輕踩步向前,立在她的身側,傾身相言——

  「我想,你只是還沒遇見對的人。」

  那句話淡淡地環繞在她耳畔,似一陣輕風吹拂,留下韻味久散不去,擱在她的心底,像一道印記。

  ☆☆☆

  所有的挫折苦難,都是上帝給予的、包裝過的祝福。

  她不曉得這句話是誰對自己說的,也記不起和這句話相遇的年齡,僅知道現在的自己,一把火燒得正旺。所有淑女該有的美好形象,此時全然消失無蹤。

  邵儀鳳恨恨的往車胎上踹個兩腳,掄起拳還想砸向車頂,突然想到肉不敵鐵,落拳的那一刻緊急抽回手,在自家大樓的停車場,獨自對著一台沒生命的死鐵盒大發雷霆。

  八點十五分!她目光隨著腕上指針,一點一滴猙獰起來。偌大的停車場裡,僅存她一人的火氣燒著這裡微涼的冷空氣。

  鑰匙還塞在車孔裡,邵儀鳳花了近十五分鐘發動引擎,偏偏就是動不了,她不曉得為何度完假後,頭一天上班愛車就無故拋錨?

  她和一般女人相同,對於機械類發生的慘況完全沒轍,這輛跟了她三年的小房車,竟在邁向第四年的此刻耍起任性來。

  她蹬起腳下三吋高的高跟鞋步到車頭,挽起袖子吃力翻開引擎蓋。她不曉得對車子一竅不通的自己為何有此舉動,只是常看電視裡連續劇都這樣演,碰了幾下好像車子就會自動修好。

  邵儀鳳見不到任何異狀。確切來說,是她完全不瞭解哪裡有異常!雙手抱胸,瞪著那堆複雜的機械,她過了三秒後才進車內打電話到車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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