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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余嬙 恩維也固執得令人沒轍。 「你不怕我殺了你?」他抽出匕首,直指向恩維。 他輕笑,「若是怕的話,我就不會待在你身邊,你可懂?」 胸口倏然一緊,加那利斯陰柔的細緻臉孔霎時化?羅?,森冷得宛如地獄使者,索 魂意味盡現。 他會殺了他。 「你懂的對不對?」恩維的聲音柔和而幽渺。「只是你被恨念蒙蔽了清澄的心,你 看不見身旁衷心給予的關心,你這樣糟蹋自己,先王在天之靈也會不安心。」 「父王有何不安心?我替他殺了背叛他的女人及那見不得人的私生子,算是替他出 一口氣,若他在世,他也會贊成我的作法。」他低吼,傾瀉積壓的怨恨。 這麼多年了,他始終無法忘記當年的傷痛,就算用盡他的生命,不平的怒火恨意還 是會隨著他的靈魂而去,永不磨滅。 恩維歎氣了,他的恨是那麼重,重到令他無能?力化解──先王,您給的擔子太重 、任務太艱巨了。 無言的望向蒼天,沮喪的心情並未令他打退堂鼓,他幽幽地道:「請你原諒先後吧 !雖然她的行?不可原諒,其心可誅,但畢竟她是你的母親,她也愛你呵,只是內心的 矛盾使她的行?有了衝突,她也是痛苦的,痛苦得可憐、可悲,你就不能心胸放寬大原 諒她嗎?」 「不能。」冷悚決裂而不留情。她是那麼的不可原諒,終其一生,甚至死後,他都 會帶著這份恨火下地獄。 「王,對先後你真的只有恨嗎?」記憶裡,常有一雙幽幽的眼眸直繞著先後打轉, 遠遠地、靜靜地,不曾有過任何舉動,靜默得沒有一絲氣息。 那只不過是個五歲大的孩子,眉宇間竟鎖著淡淡的憂鬱,彷彿已知人間的冷情殘酷 。那一瞥,恩維是忘不了的,或許從那時開始,他對先後就存有恨意了。 低笑一聲,加那利斯目光一凜,手腕輕巧一揮,匕首順勢劃過,在恩維的臉上留下 一道血痕──「這是警告。」陰惻惻的勾起一抹微笑,眸中的殺意尚未斂沈。 「想不到你真的下手!」是他太低估加那利斯的情緒變化,原以為他不會動手的。 「沒有我做不出的事,這點你該有所覺悟。」邪厲的氣息如黑天使般,陰寒而冷悚 。 恩維定定的看著他,一瞬也不瞬的,其恬然的表情令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徐徐微風吹?,吹不散樓台兩端的詭異氣氛。 其中有淡淡的哀傷、悲涼、淒然,交奏出惆悵淒楚的旋律來,蕩漾著愁結的氣息。 加那利斯驀地一震,別過頭望去,迎面而來的是一股暖和的微風,柔細拂過他的臉 頰、他的髮絲,旋繞在他身邊,彷彿整個人沐浴在暖風裡,是那麼的舒服,那麼的今人 眷戀。 他迷惘了,失神似的沉浸在這奇異的時空中。沉浮於空氣中的粒子蒙上一層光輝, 點綴在其中閃爍著,隱約映出柔和的光芒,柔柔的包圍住他。 一點一滴的,野性的冷殘氣息漸漸消褪,猙獰的兇惡目光也隨之斂去,全身所散發 出的冷厲也趨於平靜。 他不再是浸於血腥中的惡魔,他黑暗的一面被壓抑封住,呈現出較平和的一面。 驚訝之餘,恩維不禁望向蒼天,他也感受到了那股安定人心的暖風,是這股奇絕的 風沉澱洗滌加那利斯的殘厲之氣嗎? 也許是的。 緩緩的,加那利斯回頭,淡淡的掃他一眼。 「你滾吧!趁我還沒改變心意之前。」 恩維無語的轉過身,步出加那利斯的視線……蒼天哪,你是希望我不要放棄他,對 吧? 一道風聲從他耳邊呼嘯過,彷彿在回應蒼天的希望,恩維啞然了。 ???夜色灰蒙,時空寂靜,安詳的大地正沉睡著,伴隨著人們等待黎明的到來。 一道身影沒入黑夜中,無聲無息的立於平台上,藉著淡淡的星光,依稀可辨其為何 人。 有多少夜了,他無法成眠,腦海裡紛轉的淨是恩維的話和斷續的回憶,不時的糾結 在一起,侵蝕著他的思緒,有時,他甚至有種跌入過往的錯愕感,驚醒後,往往更覺空 洞悲涼。 是的,他沒有忘記以前的一切,更正確的,是他不願忘卻的,每每一觸及到熟悉的 事物,總能勾起他無盡的恨念。 他是該恨的,恨負他的人,恨奪走他一切的人,如今,他要一一討回,以應當年所 發之誓──失去的,他日後必奪回。 他實現了對自己的承諾,只是為何心仍莫名的感到空虛? 他不懂。 隨手摘下一片花瓣,將它彈出,讓它舞出輕盈的姿態,緩緩飄落於地,織出一瞬間 的美麗,末了一切歸於平靜,帶來些許惆悵。 或許他的生命也和這花瓣一樣,只綻放剎那的光輝,待延續生命的恨意消失後,剩 下的就只有無限的悵然吧! 他不後悔,以一條性命實現了承諾有何不值? 值得了。 在層層紗幕後,同樣的也佇立一道纖纖身影,盈水的雙眼毫不保留的直望向他的身 影。總是會如此,每夜,她的目光都伴隨著他,至晨曦漸露,她才悄悄離開,懷著滿腔 的心疼與不捨的情懷。 加那利斯不是沒感覺到身後的凝視,這些夜來,他習慣了她無聲的陪伴,縱使孤絕 於世的蒼涼感不時襲上心頭,但身後那道眸光總會散發淡淡的柔光,撫慰著他,使他不 再感到那麼孤涼。 呵!何時他也學會自憐? 一陣輕微的□□聲從角落傳來,在這闃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驚醒降低警戒心的 加那利斯。 在他尚未有所動作之前,來人已快一步的出聲──「是我,城蘭斯伊。」嬌脆的嗓 音在夜裡聽來更添一抹勾人心弦的風情。 「你?」加那利斯微蹙劍眉,冷然的睨向那一團火紅身影。 三更半夜的,她來幹什麼?他不解,也不歡迎。 水盈的眼波閃呀閃的,城蘭斯伊嬌笑道:「睡不著,所以出來走走,沒想到就逛到 你這兒啦。」款款而行,她步上平台,與他平視。 「你呢?也不成眠?」微揚眉,她逕自坐在階梯上,托著腮,側仰望他。 淡淡掃她一眼,加那利斯將視線調向遠方,瞳中沒有焦距,漠然的營造疏離的距離 ,即使他們靠得這麼近。 城蘭斯伊喟然了。 「你很難瞭解,加那利斯。」 他冷諷笑道:「我並不奢望別人瞭解。」 「原以為我們是可以做朋友的,看來這似乎只是我一廂情願。」她深深凝著他的容 顏,有那麼一絲遺憾,童年時的情誼經過長時間的考驗,終究是變薄了。 「朋友和敵人往往是因果關係,界限是非常微妙易變的。」這句話講得玄,非常耐 人尋味。 城蘭斯伊不禁仔細玩味這其中的涵義,像是頓悟些什麼似的,心底有些發涼。 「你是說我們有可能會變成敵人?」會有那麼一天嗎?她不安了。 噙著似笑非笑的冷意,他斜睨向她。「當我們關係結束時就是那一天的來臨。」 「什麼意思?」城蘭斯伊絕美的容顏板了起來,眼相勾起冷肅。 事情演變至此,真相早晚都會赤裸裸的攤開,差別的只是時間問題罷了,再隱瞞下 去,似乎也變得無趣。 「告訴你也無妨,我懷疑弄日沒死。」加那利斯殘忍的在她面前投下一顆炸彈,如 他所預料,其傷害力已徹底毀滅她的心。 她被震碎了……他沒死?真的沒死? 「弄日他……他還活著?」她震驚的跳起來,一個踉蹌又跌落在地,全身止不住的 戰慄令她背脊發涼,這是受刺激甚大所使然。 他沒死?這真是個大笑話! 猶記得自己接獲他死訊的那時,她崩潰而心碎,日日夜夜宛如行屍走肉般毫無生氣 ,她的心死了,隨著弄日死了。 曾經她也不相信弄日就這麼死了,總是一個人跑到他昔日的住所,低低切切的呼喚 著他,天真的以為在她柔情的呼喚下,他就會現身,用他低沉的嗓音告訴她,他沒死, 他仍好端端的活著,而每次回應她的都只是淡然飄過的風聲,似乎在勸她放棄吧!她所 愛的人已死了,再也無法陪伴她。 縱是如此,她仍死心眼的不願放棄,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只是哀淒的悲切聲連他 的靈魂都無法盼上一面,徒增哀絕傷心,她徹底絕望了。 空蕩著身心,她渾噩的自我放棄,過著沒有心的日子,直到父親交給她弄日臨死前 所遺留給她的手絹,經過一場慘兮兮的大哭後,她才振作起來,努力擺脫過去的陰霾, 而她也真如弄日所期望的做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