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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玉潔 原以為早該消失的妻子竟還活著,自己的罪行將要被揭發,他心慌了好一會兒,可念頭一轉,思及那朵丰姿迷人的花兒原來就是自己的妻,旋即又竊喜了起來。天生只知道自私自利的他,眼見曾遭自己鄙棄的璞玉,在經由拾得的人一雙巧手精雕細琢而變得艷絕美絕後,便開始斟酌計較,該如何把這尊白玉人兒搶回來佔為已有——她本該就是屬於他,他不信自己拿不回來!乍聞芸生就是媛格格,杜冥生驚詫至極。 猶記她許身予他時,還是冰清玉潔之身,他早認定芸生只是雲英未嫁的千金閨女,故而聽聞已為人妻的郡王女兒同樣落水失蹤,他也不曾把「郡王女兒」這身份套到芸生身上。不料一轉眼,她就多了父母、多了身份,還多了個…丈夫!面對如此巨大的落差,他開始懷疑,她還會想要他嗎?知道原來自己身為高貴的格格,她會願意放棄一切,同他雲遊四海嗎?更甚者,她有個身居高爵的丈夫,她還會想跟著他這個平凡的布衣平民嗎?「冥生哥哥。」佳人輕喚,他旋首以望,一抹似彩蝶般亮麗的纖軀朝他奔來,帶著淡雅的茉莉花香,投入了他的胸懷。 懷中的她,已換回了綴有翠扣金絲的旗服,足踩精繡的花盆底鞋,纖指套著滿州貴族特有的尖細指套,還佩叮噹,迥然不同於以往,卻……很適合她。 男子收緊長臂,為兩人有些茫然的未來感到心慌。俯首聞嗅著伊人幽馨的髮香,他耐心地聆聽她娓娓道出自己的過往,以及和鈺之間的一切。 「我已經請阿瑪做主,允我終止和鈺貝勒這段姻緣,不再回去貝勒府,也不再當他的夫人了。阿瑪對鈺的所作所為也很不滿,而且他向來疼我,我想,他會答應讓我離開鈺的。」仰起讓愛人胸膛煨得暖紅的俏臉,她眼裡閃耀著燦爛的明天。「給我一點時間,等離開了鈺以後,我就跟你走!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我還是會繼續過著布衣、布鞋、糙米飯的生活,這樣,你也肯跟?」 她毫不猶疑,晶亮的眼眸閃呀閃,「我跟!」 無盡的欣喜在心頭湧動,也滿溢在他微揚的嘴角。他的心跳有些加快,貼在胸前的她,是否聽見了?「跟我到了外頭,就沒有亭台樓閣、錦衣玉食,身旁沒有丫鬟伺候,這樣也沒關係?」 她笑著,白軟的小手捧住他俊逸的面容,把他拉彎下腰,將兩片豐嫩唇瓣覆上了他的,以一記輕若羽毛拂過的淺吻為答覆。 「我只要你。」 如沐春風的喜悅,刷過杜冥生體內每一寸,也悠柔地送走了一切不定的疑問。 「我想,我明白了。」他掠來小女子的芳唇,大掌攬過纖細柳腰,讓兩人軀體緊緊貼合,回報給她更深刻的纏綿。 他嘗過孤獨,她飲過寂寞;他是烈日下一具凜傲的身,她是蒼月下一抹脆弱的影。滾滾紅塵中,他們惟對彼此眷戀。只因,形影不可相離。 秋意濃,煙波林野淨是枯黃落葉鋪滿小徑,江南的秋色,不若北方那般蕭颯肅殺,卻似含水盛盈的美人眼瞳,一雙秋水蕩秋波,教人不禁醺然其中。 然而此時兩江總督的偏廳裡,卻沒有人有半點賞秋的興致。 廳上,怡沁郡王和福晉高坐,歷劫歸來的德嬡就伴在母親身側;廳央,英姿翩翩、容貌豐俊的鈺貝勒昂鋌而立,神色自若。 怡沁郡王先是冷聲數落過女婿種種罪狀一遍,要他立刻給個交代,否則他和德媛的婚姻,將就此告終。 只見鈺斂眉低頭,黯露愧色,長袍前擺一撩,便直挺挺地跪了下來,清清喉嚨,開始沉著地為自己的罪行辯白一一「這三年來,小婿沒能對夫人盡床第之責,實在是因為夫人的身子過於嬌弱,每每未及成事,便暈得不省人事,小婿幾次驚慌,也不忍再折損夫人,因此一直退避在外,盼夫人哪天身體好些了,再共成圓滿。」 「只是,小婿並非清心寡慾的和尚,自然得要有個女人來伺候夜寢和日常,因此才收了侍妾。以小婿身為貝勒之尊,多少人甘願奉上閨女來逢迎巴結,我卻只挑了一個青樓女子,不外也是替夫人設想。 因為那女人出身卑賤,永遠都只能是個低下的侍妾,對夫人的地位不會構成威脅。奈何小婿鎮日在外,無意間讓那女人恃寵而驕,買通了下人背著我在府裡隻手遮天、為非作歹,我渾然不覺,也無人告知,才會讓夫人受了這麼多委屈……」 德媛氣結,「你胡說!她的所作所為你全知道,你們還計畫好了把我哄下江南,那女人推我下船時你不但見死不救,甚至還幫著她逼我落水,你們分明蛇鼠一窩!」這個謊話連篇的男人!見岳父母凜然的目光瞥來,鈺不惜把額頭住地毯上重重一磕!「是我錯了,我對不住你!也對不住岳父、岳母大人!」激動的語調,聽來歉意十足,「俗話說:『溫柔鄉,英雄塚』,都是那惡毒女人夜夜在耳畔枕邊細語,才教小婿失了神智,給鬼迷了心竅,做出那種事來……」他昂起頭,其目噙淚,「請岳父、岳母大人盡予責罰,小婿絕無怨言!此番回府後,小婿定會力整門戶,此後專心一意善待夫人,再不會給任何人可乘之機,壞我夫妻情分!」 「這……」怡沁郡王遲疑地和妻子對看一眼,又朝女兒那兒望去。 不管怎樣,夫妻總該勸合不勸離……這幾年,鈺在岳父母面前力扮泱泱君子,對德嬡裝模作樣地體貼溫柔,讓郡王夫婦始終對他印象良好;尤其他那張好看的臉皮,和玉樹臨風的好風采,更是博得眾人對他讚譽有加,郡王夫婦對這女婿也相當滿意。如今女兒卻為了一個平民男子耍性子,連丈夫都不要了!站在父母的立場來看,實在是衝動不智,他倆都企盼女兒再給這樁姻緣一次機會。 「媛兒,鈺已經跟你認錯了,你…原諒他,跟他回去吧?阿瑪和你額娘以後會好好盯著他,不會讓你又受委屈的……」 「我不回去!」情況似乎不同於想像,德嬡焦急起來,「阿瑪,當年我是情急之下才誤成了這段婚姻,而今三年過去,我對鈺仍是毫無感覺,您要我怎麼和他生活下去?」 「我們還有幾十年的時間啊!」鈺趕緊搶話,「幾十年,夠你重新愛上我,咱們能生幾個小世子、小格格,你會有一生的榮華富貴、高尚地位」 「我不希罕!」瞳光灩灩的杏眸怒嗔向他,「我愛的是杜冥生,我要和他在一起,我要跟他走!」 鈺沉下了眉眼,「你就非要跟那個一無所有的男人在一起?他不過是救了你一命,有必要讓你賠上一輩子給他嗎?」 郡王夫妻頗表贊同。「是啊!嬡兒,杜大夫那兒想要什麼賞賜,我們都會盡量給他,你好好考慮,別毀了自己的一輩子呀!」對於貴族出身的他們而言,權勢、地位、財富,都是生活的基本條件,杜冥生不過是個身無長物的平民,女兒跟著他根本毫無幸福可言,徒然苦了自己而已。 情勢突然逆轉,德媛只得脫口道出:「我和他已經互許終身了!」 現場戛然靜止。郡王夫妻、鈺貝勒皆怔怔地睇著她。 她垂眸低語,「我們有過肌膚之親,我們才是真正的夫妻。所以,阿瑪、額娘,您們甭再勸了,我想鈺貝勒他不會願意接受,是不?」她瞟著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鈺,希望他能夠放她走。 一片俱寂中,鈺緩緩地,吐出他的決定。「沒關係,我不怪你。」激盪胸口的狂風巨浪,盡數埋藏在平靜的眼眸下。「聽說你先前失去記憶,直到最近才恢復的不是?想必你也忘了自己是個有夫之婦,才會做出錯事,所以我不怪你,你只管回來,往後誰都別再提這事。」 德媛瞠然,以為自己聽錯了;郡王夫婦則對女婿的包容大感欣慰!怡沁郡王板起了臉,「好了,再過幾天,我們一道起程回京。媛兒,你就跟鈺回貝勒府去,往後日子還長,你們倆學著好好相處。既是夫妻,怎麼能為了一個外人便隨意離棄呢?」 德媛簡直不敢相信!「可是他——」 「他對不起你過,已經認了錯,而今你也對不起了他,兩人就此扯平,以後規規矩矩地過日子,不許再有二話。」 「阿瑪——」 看著女兒還想爭辯,郡王深重一喟。「嬡兒,阿瑪這回為了你,傷了不少元氣,著實不想再為你的事操心了。阿瑪老了,也不知還能再活幾年,只有把你交給鈺,我才能放心。你若是執意跟那姓杜的在外頭漂泊,阿瑪和你額娘遲早會因為擔心你而病倒,你可捨得?你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