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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玉潔    


  等待許久才再次相見的未婚夫,她竟拱手相讓予人,心坎裡濃重的失落感自是不可言喻,但,卻沒有後悔的感覺。只不過她的阿瑪顯然嚥不下這口氣,是以不僅為她速速講定親事,還刻意擇定和達爾漢成婚的同一天,讓她出閣。

  唉!這算不算「禍從口出」?一害,便是自己的一輩子。

  此處,是位於伊博圖氏貝勒府內的寒月閣;而這間新房,是她將和鈺貝勒首次見面的地方。

  不錯,她和鈺貝勒,其實才要頭一回見面。

  在這之前,她只不過略聞此人名號,根本不曾看過他。因為記得他的名號,所以她在父親面前拿他暫充心儀人選,好成全達爾漢解約求去的心願。那是則謊言,用以幫助達爾漢的權宜之計而已,誰知她的阿瑪不但信以為真,甚至叫人說成了這樁婚事!她得知時,早是木已成舟,無力挽回,她就這麼同鈺貝勒送作了堆。

  於是,她被風風光光地送進了貝勒府,嫁給這個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男子;今夜一過,她便成為夫人了。

  伊人神傷之餘,新房門戾已被無聲推開。見到同是一身簇新禮服的新郎走進,喜娘們紛紛揚起笑臉道喜。

  「貝勒爺吉祥!奴婢恭賀貝勒爺大喜,祝貝勒爺和夫人恩恩愛愛;永結同心!」

  「得了,行禮唄!」大手一揮,鈺貝勒催促喜娘快些完成這冗長的婚禮。

  娶妻是件人生大事,雖然他與新婚妻子今日之前並不相識,談不上什麼有情人終成眷屬,但這陣子貝勒府裡外高高張掛的紅彩綢、紅雙喜、紅燈籠等一片大紅,今晚又席開百桌,賀禮滿庫、賀客盈門,洋洋喜氣自然也躍上了他的眉梢眼角,讓他這新郎好生春風得意!執起喜娘捧來的翠玉喜秤,他懷著一點好奇、一點期待,掀開了新娘的紅蓋頭,順勢挑起了地含羞而欲低垂的容貌,詳加娟看。

  德媛也不偏不倚地,望見了他。

  白析淨俊的臉上,五官端正漂亮,俊美的面孔,大概就是他常被官家女眷掛在嘴上的原因;一雙盯著她的恃傲眼瞳,梭巡了好一會兒,才聳聳肩,不置可否地丟了一句:「不過爾爾。」然後轉身坐上床沿,開始依著喜娘的指示一一完成新房禮儀。

  飲完最後交杯的合巹酒後,喜娘們為他倆脫下繁複的吉服、吉冠,即退出了新房,將龍風花燭燦燦的喜房交還給兩人。

  「歇息吧!」內室燈火減去,昏暗了下來,鈺自解衫銅,一邊摸上床,放下熾紅帳幔,抱住新婚妻子,大掌上下撫探一番後,心裡有點嘔。

  嘖!這麼瘦不拉嘰,敢情怡沁郡王府從沒讓她吃飽過?雖說熄了燈後,可以不用介意她長相是否傾國傾城,可行周公之禮時,雙手觸感騙不了自己呀!肉慾、肉慾,摸不到幾兩肉,教他怎興得起慾念?

  腦中浮現前些天才從花樓贖回來的侍妾荷姬,那股狐媚風情,擁有一雙豪乳、水蛇腰、豐臀的標準葫蘆身材,和高明過人的銷魂床技…他頓覺全身起火,胯間因而勃發,只想盡快做完例行公事,再覽至荷姬那裡好好快活。

  要和這個甫見面的男人,體驗從未體驗過的事。德媛已經心慌得很;他突然的躁進,更使她緊張得快要不能呼吸,結結巴巴地想求他鬆鬆手。「夫、夫君…我…我不行……」疲勞了一天的身體,經不起過度刺激.她開始喘得頭暈目眩。

  「怎麼,等不及了?」直把身下人兒無力的吐喘當興奮,鈺旋而動手扯下她的單衣和褻褲,讓她用身體感受他的火熱。

  德媛對鈺的需索毫無心理準備,他的觸摸沒有讓她感到一絲絲愉悅,只有害怕、慌張。她想躲、想逃,可是卻覺得身體好累,真的……太累了……「夫人?」身下的女子莫名地沒了動彈,鈺不禁一愣,喚了她幾聲,不見應答,於是伸指往她鼻端一探——「來人!來人哪!」他又驚又怒地奔下喜床,拉開房門大吼,「馬上叫大夫過來——」

  新婚之夜,剛過門的夫人竟昏了過去,未能順利圓房,而憤怒的貝勒爺當下轉往荷姬處過夜,過了數晚也未回新房。

  數日後。

  「您是說,夫人又厥過去了?」奉上一再涼茶給男人消火,只穿著肚兜薄紗的荷姬妖嬈的花容略帶訝異。

  「哼!掃興!分明給臉不要臉!當初要不是看怡沁郡王府給的嫁妝夠份量,我才不會急著娶這麼一個要死不活的病秧子回來給自己找氣受!」將瓷盅重重拍回桌面,鈺急速起伏的胸膛像只風爐似的,把滿腔火氣燃得暢旺。

  說她身子荏弱,大喜那天太過虛疲,故而新婚夜那晚給他難堪便也罷了;難得今晚他大發慈悲,不想她因遲遲沒圓房而落了別人口實,剮進門就被人看作棄婦,而回房去和她共寢一夜,以盡義務。

  憑她那副乾癟樣,他肯碰已經是莫大施捨,她倒好,居然又當著他的面暈過去!教他體內焚身的慾火無從發洩,甚至還有種被鄙視的感覺!「老於不會再去受罪了!」他氣憤拍桌,「人已經娶進門了,往後她只消穩穩當當地當她的夫人就好,我們是倆不相欠了!」

  「別氣,別氣,我的貝勒爺,氣壞了,荷姬可捨不得喲……」荷姬坐上他大腿,玉手在他胸前摩挲畫圓,讓豐滿的胸脯在他目光可及的地方擠出深深乳溝。「夫人不好,荷姬可沒有不好;夫人讓您不開心,荷姬卻只會讓您開心……」

  「是嗎?」長指托起她尖細的下巴,男人前一刻還怒氣沖沖的俊臉,轉眼就換上了微笑,眸神邪濁,「那就讓我瞧瞧,你要怎麼讓我開心?」

  「貝勒爺……」荷姬輕喚一聲,艷紅的雙唇隨之覆上他的。

  一場荒唐過後,兩人倒進床帳放鬆喘息。憑著經驗準確衡量鈺的體力該已恢復,荷姬馬上又把他拉入另一場肉體欲愛,交纏翻滾。

  吟哦嬌喘間,荷姬如絲的媚眼緊鎖著在她身上恣意馳騁的男人,戀戀癡繞那張英俊面孔,為他瘋、為他狂。

  雖在青樓送往迎來多年,生張熟魏、朝秦暮楚,有錢的就是大爺,可誰能說妓女就當真無情無心?當初會特別費心討好鈺,並不只是為了攀附貝勒的榮華富貴、想他贖她出火坑,更有甚者,是因為她把整顆心都繫在這男人身上,她毫無選擇地愛上了他!卑微的出身,讓她只能屈居侍妾之位,也讓她無從阻止鈺迎娶高貴的郡王千金。她焦躁、慌亂;怕極了鈺娶了素有「病西施」之稱的嬡格格後,就把她給忘了。

  然而現在看來,事情似乎沒有她所想的那麼糟,能真正擁有鈺的人,不是那個居於正位的格格,而是她。

  這個男人雖然暴躁又自私,卻有種不可抵擋的魅力,吸引著她。

  她相信,只要持續真心對待,他總有一天會瞭解她的心意,也會有所回饋……「啊啊……貝勒爺......」擁緊他,她這輩子都不想放。

  這個男人是她的!只能是她的貝勒府的人都知道,府裡真正當家主事的,除了正主兒鈺貝勒,另一個,並不是出身郡王府格格的正位夫人,而是那個玉臂千人枕過、朱唇萬人嘗過,貝勒爺卻還是愛用得很的侍妾——荷姬。

  奴才們雖打心底不大看得起荷姬,可到底人家是個主子,背後又有貝勒爺挺著,如果還想保命、保飯碗,也只得乖乖夾緊尾巴當差了。

  至於身子欠安的夫人,深居寒月閣,平日不曾稍離,久而久之,大夥都把她當成了隱形人。任憑荷姬專擅規矩地下令對寒月閣裁減人手、剋扣飲食,也埋頭照辦;看著荷姬三天兩頭到庫房去,從夫人陪嫁的妝奩裡揀首飾、挑衣料,亦司空見慣地視而不見。

  寒月閣的日子,平淡淡,冷清清,德媛無心相爭,只是潛心靜氣地獨嘗每一天的孤寒寂冷。一日又一日的空白,全是她被喜怒、笑罵等情緒排擠在外的紀錄,除了愈形病弱的身體,她幾乎不覺時光流逝,惟察窗外景色變換,讓她春感殘花、夏傷霏,秋懷落葉、冬悲雪而已。

  心情再度出現波動,是在慶歡回京,前來探望她的那一天。這時,距離她們出閣的日子,已經過了兩年多了。

  初聞昔日好友來訪,她才有了出嫁後頭一次的歡喜,期盼能再執著慶歡的手,像從前尚未嫁為人婦時一樣,聊夢想、談情懷,卻在看達爾漢攙摟著身懷六甲、滿臉甜蜜也隱含愧疚的慶歡來到她面前時,霎然怔住了。

  慶歡問她在貝勒府過得可好,她不得不笑著撒謊;當慶歡笑言起蒙古生活、夫妻種種、乃至懷孕甘苦時,她更是沒來由地恍神,魂遊太虛……眼光,離不開他倆始終交握的手。

  送走兩人後,她獨坐房中,看外頭落雲成雨,而她,落愁成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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