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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樂清平    


  笑容再也掛不住,駱回風的目光一黯,「我要進宮!」

  「找誰?太后嗎?太后再疼妳,最疼的是誰?」拂塵在她奔出兩步後,只丟出兩個問句就阻止了她的腳步。

  是啊!太后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她恐怕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在天下太平的時期,女將軍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承歡膝下的公主,一個柔順的女子,而不是功高震主、冷酷嗜殺、桀驁難馴的她!

  她冷笑著,找個駙馬,不錯的主意啊!最好這個駙馬是自己人,能管得住她,讓她安分守己的做她的公主,萬一邊疆有戰事,她還可以隨時搖身一變,變成嗜血的女將軍,反正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隨時可用。

  沒有所謂的心寒,也沒有大禍臨頭的恐慌,反正她對太后和皇上本來就沒有多少感情,只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係而已,小時候的經歷讓她從不輕易相信人,她一直都很明白自己的位置,對這一天也不是沒有預料到,只是沒想到皇上竟然想到這一招。

  明的陷害她會應付,大不了魚死網破,而皇上尊貴的身份絕不會與她走到這一步,可是這樣的暗招……若想以後還留在朝中,利用皇族力量為所欲為,就得傷腦筋了。真是頭痛,她要怎麼樣反擊呢?

  「聽說最初選中的男子已經進宮面聖了,難道妳不想去看看?」

  「閉嘴!我出去一下!」她狠狠的瞪拂塵一眼。

  「要我幫妳準備轎子嗎?」

  「我要騎我的戰馬出去。」只有如此,她才能恢復統領千軍的氣勢,心神才更為沉穩冷靜,心也才能更狠。

  現在,她需要好好的想想這件事。

  ☆ ☆ ☆ ☆ ☆ ☆ ☆ ☆ ☆ ☆ ☆ ☆ ☆ ☆

  結果,駱回風非但沒有騎上自己的戰馬,而且連武器都沒帶,換了一身平常女兒家的淺藍色釵裙,將高高的束髮放下來,簡單的紮成兩條粗粗的髮辮,便從自己豪華的府邸後門溜出去。

  沒什麼特別的原因,不過是臨走到馬廄的跟前,看跟隨自己南征北戰的馬兒低頭吃草正歡,不忍打擾而已。

  人命在駱回風眼裡沒有動物值錢,動物比賤民更能惹她憐惜。

  她垂著頭,根本不在乎腳下的路通向哪裡,實際上也不知道自己要向哪裡去;除了打仗殺人,沒有什麼能引起她的興趣,也沒有地方給她受傷時溫暖的感覺。

  當今皇上其實文韜武略都屬上乘,胸中隱隱有君臨天下之氣,對她這個名義上的義妹是禮遇有加;但是對於換了個身份的她,一個冷血孤傲的女將軍,手握京城十萬兵權,又打了勝仗回來的大功臣,他的心裡是再也容不下的。

  長此以往,總有一天連太后也保不了她。

  何況,她不是不知道四天前砍了的那個四品官何我信是右丞相的小兒子,若不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皇上又立即給右丞相府擴建修葺,提拔右丞相其他的子孫,右丞相豈肯善罷甘休。若她還不知道感恩,不按照皇上的暗示乖乖的交還兵權,找人來「沖喜」,那患了重病、砍殺忠臣,「公主犯法與庶民同罪」的大帽子就扣下來了。

  她不是不想反抗,但是不是她剛回來,立腳還不穩的現在。

  可是,若要她受人擺佈,隨便找人嫁了,實在違反她的本性。她要是自願找一個男人來管她,那才是瘋了。

  皇上想必也很頭痛吧?可以想見的是,無論是誰娶了她,都要有下地獄的準備。

  她陰狠的微笑,記憶中一張張醜陋貪婪的男人臉孔如惡夢般的掠過她的腦海,一股戾氣漸漸的從丹田之處升起,讓她想找個人來砍──當然是男人。

  在駱回風的眼裡,最醜陋的莫過於人,醜陋中的上乘就是男人,世上若沒有男人,會太平得多。

  正想著,忽然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伴隨著氣喘如牛的呼吸聲,聽聲音是一個不會武功的男子正在飛快的奔跑,而且不知怎麼的,竟然快要撞上她了。

  不會吧?她可是走在前面的人?

  沒有細想,她反應快速的身子一讓,急向右閃,下一秒,一個溫暖但剛硬的男性軀體還是沒頭沒腦的撞上她的後背。她被撞得向前撲去,還好腳下功夫了得,前進兩步就穩住身形,而身後的那個人彷彿被反彈回去了。

  「哇,好準!」一個溫雅醇厚的男子聲音帶著令人氣結的咋舌之音不識時務的響起。

  她怒氣騰騰的回頭望向那個不長眼的男人,「你趕著去投胎嗎?」

  入眼的是一個二十五歲左右,身著一襲輕飄飄的米色長衫,頭戴方巾帽,一身酸氣的臭儒生,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而且撞了人之後,她沒怎麼樣,他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此刻正瞠目結舌的望著生氣的她。

  聽見她的問話,他傻呵呵的笑了笑,搔了搔有些散亂的頭髮,向她伸出手。「妳能不能拉我一把?」

  什麼?這個人是瞎子嗎?駱回風知道身邊的人都很害怕她生氣的模樣,她不可思議的盯著向她伸過來的大手,懷疑他怎麼能忽視她一臉嗜血的表情。

  右手習慣性的去摸腰間的刀,卻撲了個空,她方才醒悟自己將刀留在府裡了。

  她緩緩的放下右手,抱臂望向那個還伸著手,笑得像個白癡的男子。他的膚色是白嫩嫩的,但是不是病態的蒼白,而是一種斯文俊秀的白皙,他的長相並不是很出色,但是線條出奇的柔和,一雙和善的黑眸笑瞇瞇的,眼角泛起幾絲淺淺的笑紋,那笑容像變戲法似的讓他這樣一個長相只屬中上的男子散發出耀眼的俊朗光彩,給人一種他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的錯覺。

  「你先說說『好準』作何解釋?」她打量著他一身酸儒的打扮,自行揣測他該是一個書獃子吧。

  他繼續呵呵的笑著,「我急著趕路,等看見妳時已經煞不住了,就連忙往右邊閃,心想這下子不用撞上了吧?沒想到妳也往右邊移動,於是──好準!」他雙手一攤,發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語氣詞來加強感歎的效果。

  「哼!」駱回風冷哼一聲,恰巧今日沒帶刀出來,算這個呆子好狗運。否則以她的性格,在撞上之後手起刀落,一下就結束了他的小命。

  「我解釋完了,現在可以拉我起來了吧?」他又一臉純真的伸出手來。

  見她狠狠的瞪自己,男子連忙做出一個苦瓜臉給她看。「我好像扭到腳了。」

  沒用的男人!她在心裡罵,右手卻伸出去握住他的手,輕巧的向上一帶。

  「謝謝!」他被拽起來後,一邊道謝一邊左右轉著自己的腳踝,然後鬆了一口氣,喃喃的道:「似乎不是很嚴重,還能走。」

  她望著自己的右手,有一瞬間的迷惑,為了握著他手時觸摸到的細滑觸感,看他細皮嫩肉的,哪像她,長年握刀握出了兩手的厚繭,還不如一個男人。

  「剛才小生無意中撞到了姑娘,實在不是有意冒犯,還請姑娘看在孔老夫子的面上,饒恕小生這一回。」他整整衣襟,對她一腰彎到底,做了個大揖。

  「滾!」駱回風的心情極度不爽,不想多看他一眼。

  「妳是一個姑娘家,這個『滾』字還是不說為妙,孔老夫子說得好……」

  「你想死還是想趕路?」

  他忽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大叫一聲:「糟了,我還得趕路呢!姑娘,後會有期了!」

  把孔老夫子拋到腦後,他笨重的邁著步子,一瘸一瘸的越過她往前跑去。

  她的心情被這麼一打岔,更覺得煩躁,開始後悔為什麼不隨便找個東西把那個白癡劈了。

  她不疾不徐的往前走,逕自想著對於沖喜的應對之策。

  走了不到一里地,沿著草叢裡的小路轉了個彎,恰好一條清澈的小溪攔住了去路,她隨便找了一塊還算乾淨的大石坐下,反正沒有目的地,在哪裡煩都一樣。

  「來來來,這裡的風景還不錯,我們就在這裡坐一會兒。」

  一道熟悉的男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煩悶的抬頭,看見剛才的書獃子抱著一個瘦小的姑娘大汗淋漓的向這邊跑來。怪不得聲音這樣熟悉!

  他把懷裡的姑娘小心翼翼的放在小溪邊的草地上,掏出竹筒舀了一些溪水,遞給那個姑娘。「喝點水吧,發燒了,多喝水好。」

  他並沒有發現小溪對面的駱回風,只因他的目光全在那個面色酡紅的姑娘身上。

  「再多喝點水好嗎?」見那姑娘住了口,他柔聲勸道,「妳想出來看看風景,樓哥就陪妳出來,但是妳要聽話,保重好身體才行。」

  那姑娘深情的望著他,點點頭,「樓哥拋下一屋子的學生就跑回來了?」

  「聽說妳病了,我當然得馬上趕回來照料妳。是昨天夜裡凍著的吧?好好的,非要我陪妳看什麼星星,妳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還這麼任性。」他寵溺的點點姑娘的鼻頭,語氣裡只有心疼,沒有責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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