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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白玉虹 聞聲,管玄歌立即抬起頭,一瞧見父親,便即欣喜地站起身來。 「阿爹!」開心地迎上前,眸光瞥見另一道修長身影,忙又喚了聲:「姊夫。」 稷匡微笑地輕點著頭,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臉上流連不去。一個多月不見,她的臉色更加紅潤了,那帶笑、發亮的眼,神采奕奕的模樣,是他從不曾見過的。 「玄歌,阿爹的好女兒,妳的氣色看起來好多啦。」管崇淵也細細打量著女兒。「這些日子妳的情況還好吧?可曾再發病?」 管玄歌搖搖頭。「多虧服了蒼大夫的藥,已經好多了。」 「是啊,族長。」小翠笑著接口道:「蒼大夫好厲害呢,小姐喝了他的藥,身體和精神都好多了。」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管崇淵笑著頻頻頷首,滿意地看著女兒愈顯光采美麗的臉龐,心中暗自有了盤算。 「咦!這裡什麼時候多了架鞦韆?」稷匡好奇地問。 「是蒼大夫特地為小姐造的。」管玄歌還來不及開口,小翠已搶先回答。「他怕小姐悶,偶爾想到外面透透氣,所以造了架鞦韆;就連這只可愛的雪兔,也是他抓來給小姐作伴的。」 「蒼公子真是用心啊!」管崇淵又是點頭微笑。「咦!怎麼不見他人呢?」 小翠一張圓圓笑臉登時收住,吞吞吐吐地道:「呃,蒼大夫他……他正在後頭灶房幫小姐煎藥。」 聞言,老眉微蹙。「煎藥?!這種小事情怎好勞煩蒼公子親自動手?」一旁的稷匡也同感訝異。 「族長,不是小翠偷懶!」小丫鬟趕緊解釋道:「是蒼大夫說給小姐服的藥方很特別,火候與時間必須拿捏得很好,所以、所以他堅持親自為小姐煎藥。」 「阿爹,小翠說的是實話。」管玄歌也趕緊開口幫忙說明。「蒼大夫細心又嚴謹,凡事親力親為。」 「原來是這樣啊,真是勞煩蒼公子了!」說著,轉身吩咐女婿:「稷匡,你去請蒼公子出來,我要當面向他好好致謝。」 稷匡點頭,隨即從廊簷走向屋後。 剛要轉身從後門進入灶房時,卻不經意自微敞的窗欞空隙瞥見驚人的一幕。就見蒼衣坐在桌前,舉起手腕對著桌上擺著的一碗冒著熱煙的藥湯,一滴滴紅稠的血像水珠子般自他腕間落入藥湯裡,碗旁還放著一把沾血的匕首。 眼見這一幕,他心裡一陣驚駭震愣。他……竟然以自己的血入藥!這是什麼道理?還是……他正在使什麼邪門歪術?莫怪他堅持要自己親熬湯藥! 不假思索地,他立即衝進灶房。「蒼公子,你在做什麼?!」 蒼衣眼神一凜,卻沒停下手邊的動作。片刻後,才收回手,隨意包紮一下,再以腕套套住,遮蓋傷口。 「我做了什麼你不是已瞧得一清二楚了嗎?」語氣甚為輕淡,似是一點也不在乎讓他撞見這一幕。 「你……你以自己的血入藥,是何用意?」他的做法實在太詭異了,讓人無法不懷疑他的意圖。 「用意?」蒼衣淡淡挑眉。「我的用意不就是如你們當初所求那樣,好好延續二姑娘的生命。」 「我不明白!」稷匡依然攢眉以對。「藥湯裡為什麼非要滴入你的血不可?」 蒼衣勾唇一笑,瞳底微閃著瑩邃碧光。「如果我說,加上我的血才能控制她的病情,延長她的壽命,你信麼?」 「你……」心下驀地一震。「你到底是什麼人?」他眼底隱閃的妖異眸光讓他微駭,那雙冷銳中帶著邪氣的眼不似醫者,或者該說……不像是人類的眼瞳;他驚訝自己當初為何沒發現!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冷淡的嗓音輕吟。「重要的是我能保住二姑娘的性命。」 「你……你對玄歌究竟有什麼企圖?」稷匡無法不往壞處想,他沒忘他親喂湯藥又不許小翠隨侍在側的怪異舉動。 「企圖?」似是覺得這個問題很有趣,蒼衣興味地挑動眉梢,反問:「你以為我有什麼企圖?」那雙眼彷彿能看透人心,直透進稷匡眸底。 毫無懼意地迎上他精詭妖瞳,稷匡沉聲回道:「不管你有什麼企圖,我都不許你傷害玄歌一根寒毛!」 「你以為我會傷害她的性命?」唇瓣斜勾,逸出一串低冷笑聲。「真是這樣的話,十年前我又何必救了她?」 聞言,稷匡心下又是一震!十年前……莫非他是…… 沒理會他一臉驚愕的表情,蒼衣接著道:「倒是你,還是離二姑娘愈遠愈好。真為她著想的話,就別太關心她,也別再來探望她,大姑娘才是需要你『用心』之人。」 他接下來說的話讓稷匡心中訝異更深,他……好似什麼都知曉,就連他心裡對玄歌暗藏的那一份無可言說的幽晦情意他也清清楚楚。 微一愣愕後,他不甚自在地撇開眼避開對方精銳的眸光,吶吶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稷爺何必自欺欺人?」他的回應換來蒼衣嗤聲一笑。「不管你對二姑娘懷抱著什麼樣的情感,我都必須勸你放下;你的關心與眷愛只會加深她與大姑娘之間的嫌隙,姊妹之情更加蕩然無存。」索性把話挑明。 「你……」稷匡震愣不已地愕瞪著他。不可能的!他竟然連晴歡的心結都知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儘管心裡已隱隱有了答案,但他還是忍不住再一次這麼問。 蒼衣仍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與其追究我是誰,不如好好看住你的丈人,提醒他別忘了當年的誓言。你是巫師之後,應該明白我所指為何。」若不是因為他特殊的身份以及他身上那股祥和之氣,他不會對他透露這麼多。 說罷,端起藥湯,就要離開灶房。 「慢著!」稷匡倏地回神喚住他。「你接近玄歌……真的只是為了醫治她的病嗎?刻意遠離村子,是否別有用意?」心裡對玄歌依然放心不下。 就見高大的身影頓住了半晌,而後緩緩轉過身來,對著他笑道:「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知道太多對你沒什麼好處。」 ☆ ☆ ☆ ☆ ☆ ☆ ☆ ☆ ☆ ☆ ☆ ☆ ☆ ☆ 「蒼公子,你果真是妙手回春啊!」 坐在前廳裡,管崇淵看著愛女喝下藥湯後,微笑地向蒼衣致謝。「小女的病情大有進境,實在有勞蒼公子費心了!」 「管爺別這麼說,蒼某只是盡一個醫者的本分罷了。」蒼衣斂眸淡笑。「二姑娘吉人有天相,蒼某不敢居功。」 「蒼公子太過謙了!老夫絕不會忘了蒼公子你的大恩大德,將來若能回歸故土,一定以上賓之禮接待,好好酬謝一番。」 「管爺打算離開這裡?」蒼衣微訝地揚高一眉,心裡卻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管崇淵微笑點頭。「不瞞蒼公子你,半年前我派出谷察探外面情況的部屬,今兒個傳回了好消息,相信不出多久,便能順利離開這裡。」說著,慨然一歎,又道:「我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困居此處已十數載,這山居生活著實乏味得緊,外頭世界那麼美好,我實在不想平生壯志消磨、老死於此。」 聞言,靜坐一旁的管玄歌愣了下,腦子裡隨即想起蒼衣曾說過的話。不自禁抬眼望向他,正巧迎上他早已洞悉的了然眼神;他的眸光隱隱帶著一絲嘲諷,似是在告訴她,他的感覺果然一點也沒錯。 「再說,玄歌都十七了,我也該為她的終身大事好好設想一番。」管崇淵繼續說道,一雙老眼欣喜地直瞅著自己的女兒。「以玄歌這般美貌,也只有外面傑出的男子才是良配,村子裡根本沒有人配得上她。」 聽見這話,管玄歌不覺蹙眉。「阿爹,我沒想過嫁人。」一直以來,她為病所苦,能不能好好活下去尚且未知,更別談情愛與婚姻,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說什麼傻話!」管崇淵以為她是害羞,並沒將她的話當真。「妳放心,阿爹一定會替妳找個好郎君。」說著,帶笑的老眼轉而望向蒼衣,問道:「蒼公子,小女的病還要多久才能完全康復?」 似是早料到他會有此一問,蒼衣輕聲一笑,回道:「管爺切莫心急,要拔除二姑娘的病根尚要一段時日。」 「這樣啊……」略略沉吟了下,管崇淵隨即又笑道:「那就有勞蒼公子你繼續費心了。」 隨後又聊了片刻,翁婿倆方才起身離開。 回程的路上,兩人各懷心事地沉默著;良久,管崇淵才開口:「稷匡,從明天起我要你--」眼角餘光瞄到女婿皺著眉頭,一臉出神的模樣,似是沒聽見他說的話似,老眉瞬即一擰,沉聲喊道:「稷匡,我在跟你說話,你發什麼呆呀?!」 這一喊,可把人給喊醒了。稷匡忙回神。「小婿一時恍神,請丈人見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