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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綠光 嘔,好可怕,不要叫她的名字,她快要吐了。 「我說的是妳寫的字。」他指了指地上。 「哦。」原來是在看她所寫的字。 他睇著地上,錦靴毫不客氣地抹去她刻在地上的字,甚至連帶將她手上的樹枝折斷。 「好醜的字啊,歪七扭八的,要是不仔細瞧的話,還真看不出妳到底在寫什麼哩。」真是忍不住要誇讚自己居然看得懂她的鬼畫符。 「我現在是初學,假以時日……」睇著他踩在自己寫的字上頭,她怯怯的咕噥著,不敢大聲反駁。 他到底想做什麼?又要惹她哭嗎? 好個壞心眼的人哪,老是要逗她哭、瞧她哭,這樣他覺得比較快活嗎? 這一回,不管他再說什麼,她都不會哭了。 「也沒用啊,妳不過是個姑娘家,再了不起也不過是長大之後挑個好良人,就連要繼承妳爹筆莊家產的人都不是妳,而是妳未來的良人。」聽她小有反抗之意,他不禁冷啐了一口。 唷,開始不怕他了? 那多無趣啊,想想,她幾天前隨著世伯到家裡作客時,還一副怯生生的模樣,瞧都不敢多瞧他一眼,三天兩頭都窩在房裡不敢踏出一步,如今不但是走到外頭,甚至還敢反抗他,哼,敢情是他待她太好了? 「才、才不會,爹說了,要我趕緊學,往後要將筆莊留給我。」儘管有點結巴,但她不閃不避地睇著他。 「哦,是嗎?」瞧她正視著自己,他不由勾斜了唇,笑得很壞心眼。「妳知不知道妳爹帶妳來做什麼的?」 「爹說,人出遠門,可以增廣識聞。」 「妳這笨蛋,叫妳爹給賣了還不知道。」他走向她,湊得極近地道:「妳爹已經把妳賣給我爹了,往後妳就要待在我家當奴婢,屆時咱們便可以朝夕相處,而我,定會好生地照顧妳。」 「你胡說。」她低聲吼著。 「我說的都是真的。」他頓了頓,噙笑直瞅著她。「我要先想想,往後得要怎麼支使妳。」 「怎麼可能?」爹怎麼可能會將她賣給慕容家?不可能啊,對了,他是騙她的,一定是這樣。「你一定是騙我的!」 聞言,他笑意不減,笑得嘴都快要咧開了,然而,她卻絲毫感覺不到他的笑意,反而覺得一股寒意自腳底竄起,叫她更往樹幹靠去。 「妳說對了,我是騙妳的,實際上,妳爹是來替妳定親事的,而那個人就是我……」瞧她驀地瞪大眼,他不由撇了撇嘴。「往後,妳家的筆莊就是我的,而妳也是我的,妳說……我該要怎麼整治妳才好?」 太有趣了,她那雙大眼就好像可以蓄滿一缸的淚,他得要怎麼對她,才能叫她天天都眼中蓄淚呢? 「我不要……」天啊,她不要,她不要啊! 嗚嗚,她光是瞧見他便覺得好怕,倘若他真的成了她的良人……一思及此,她隨即拔腿轉身,邊跑邊哭。 聽見她細微的哭聲,他不禁放聲大笑。 嗯,不知道她要在這兒住多久,不知道在她離開之前,他可以逼她哭出幾缸淚? 第一章 徐州 幾束微弱的光絲淡淡地穿透窗欞,篩落在地。 躺在床榻上的人早在天亮之前醒來,只是懶懶地躺在床榻上,動也不動地瞪著屋頂。 啐,無端端的,怎會突地發了夢? 他向來好眠,想要一覺到天亮、無夢無魘,再簡單不過,然而,今兒個卻沒由來地夢到這個許久不見的人,嘖,那娃兒是誰,居然如此放肆地鑽進他的夢裡,擾他睡眠。 八成是甫到徐州,水上不服,要不就是這客棧不好。 待會兒,再到樓下問問掌櫃,這徐州一帶可有什麼菩薩筆來著。 真是樁麻煩事,好端端地找什麼菩薩筆?真搞不懂大哥到底是在想什麼,其實老爹留下來的家產,絕對是足夠他們兄弟奢侈地揮霍個三輩子,他何必還想著什麼藏寶圖。天曉得他要上哪找菩薩筆?乾脆隨便弄支筆回去交差算了。 反正大哥也沒瞧過菩薩筆,就算他隨便弄支筆頂替,他也不會發現;要是他問起怎麼沒有紙條,就推說不知道,再說,他們也不見得找得到啊!他何必真的乖乖去找那玩意兒? 嘿嘿,待會兒他乾脆下樓去問掌櫃,這附近有什麼好玩的地方,隨便玩上幾個月再回淮陽。 畢竟,他一路玩到徐州也費了不少時間,算一算已經快半年了,也沒人捎消息給他,那就代表大伙都沒什麼進展,那他不如再歇會兒,玩個痛快,反正現在什麼都不急,啥事都不用做,當是放長假,等一年期限到了再回府。 既是不急,那就一切放緩,待他回頭睡醒,再作打算。 慕容悠緩緩地闔上眼,一張白玉似的俊臉上有幾分未脫青澀的稚氣,唇角習慣性地勾上邪氣的笑,卻不減他賽潘安的丰采。 驀地,外頭長廊傳來腳步聲,有人拍了拍門板。 「客倌,都已經晌午了,要不要用膳啊?」店小二粗聲粗氣地叫著。 慕容悠濃密如扇的長睫微掀,眸底微露不悅。啐,還想要再睡一會兒的呢,吵什麼? 心裡略微不悅,但他還是起身,開了門,不耐地瞪著外頭的店小二。 「客倌,要到樓不用膳,還是在房裡?」睇著他過份好看的臉,俊逸得恍若是天上神祇般,店小二不禁瞧得有些失神,忙將洗臉水往裡頭一擱。 慕容悠斂下長睫,暗忖了會兒道:「到樓下吧。」 「那,客倌要什麼?」 「隨便來幾樣,好吃的便成了。」他稍嫌不耐地揮了揮手。 「馬上好、馬上好。」 睇著店小二闔上門,他才回身緩緩地抹臉束髮,隨便抓了件袍子搭上,腰間束上鑲玉的革帶,隨即往樓下走。 既已被人給擾醒,那就先行用膳好了,順便再探探掌櫃,這附近究竟有什麼樂子。 一踏下客棧樓梯,樓下立即響起一陣抽氣聲,數十道熾熱的視線隨之而來。 慕容悠壓根兒不以為意,挑了個臨街的位置坐下,抽出腰間的紙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搧著,一雙深邃的眸子慵懶地睇向外頭熱鬧的街道,隨意打量著。 「客倌,你是外地人?」打量著其他客人的菜食都已上桌,正閒著的掌櫃於是晃到慕容悠身旁。 他懶懶地抬眼睇著長得有幾分尖嘴猴腮的掌櫃,朗聲開口,「爺兒我是外地來的沒錯,正想要同你探探,這地方有什麼樂子。」 來得好,省得他還要招他過來。 「哦,要樂子還不簡單。」掌櫃笑得萬般奉承,上下打量著他質地精美的衣袍、玉樹臨風的姿態。「依爺兒的打扮瞧來肯定是富貴人家,要上什麼胡同都不成問題。這麼說吧,出這店門往南走,見著第一個十字街往右拐,便是慶豐胡同,那裡頭皆是銷金窩,想玩什麼便有什麼,而往北走,出了城門,北郊那兒有十里林,湖光山水,晾……」 「好了。」他收起扇,阻止他那一張開匣便收不住的嘴。 啐,說得這般周詳,該不會是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麼好處吧? 慶豐胡同?嗯,待會兒便先到哪兒去吧,瞧瞧這兒的妓館同淮陽的有什麼不同,瞧這兒的女人是否比淮陽的標緻。 「客倌,菜色上桌了。」店小二從另一頭跑來,一雙手端了五碟菜。「這是湖裡打撈上來的赤尊魚,正值時節,魚兒正肥正甜,廚子弄了個清蒸口味,將這魚兒的香甜滋味拿捏得恰如其分;還有這白蝦……」 「好了,這般碎嘴。」他不耐地瞪去,卻見著店小二身後的大街閃過一抹極為熟悉的身影。 欸?他不是醒了嗎?怎麼還瞧見夢裡的那個女娃? 不對,不是女娃,是個正值年華的姑娘家,但是臉上還有幾分兒時的稚氣,根本就是夢裡那張粉顏的放大版本。 「那人是誰?」瞧她漸行漸遠,他忙一把推開礙眼的店小二,指向外頭。 掌櫃順勢探去,擊掌道:「那不是御筆莊的老闆?」 「御筆莊?」欸,筆莊? 嗯,怎麼腦海裡頭竄出了其他的景象?那景象可不是來自於夢中,而是在多年之前…… 「是啊,御筆莊可是咱們徐州首屈一指的筆莊,裡頭的款式難計其數,而且價錢公道,而狄老闆待人更是親切熱絡,可惜的是,在年前已經過世,如今接掌生意的是他的千金,雖說狄小姐不似她爹那般熱絡,然而卻無損她家鋪子的生意,最了得的是,她將狄老闆的手藝學了個十足十,甚至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掌櫃的話匣子一打開,怎麼都關不上,然在旁的慕容悠卻沒有打斷他,只見他垂下長睫,似乎正在沉思。 筆莊?姓狄? 想著,突地一道靈光閃過腦門。 啊!是了,在十多年前,家裡頭確實是來過一個男人帶了個娃兒,那個娃兒就姓狄,和他夢裡的女娃一樣,哦,不不,那不是夢,那是他記憶的一部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