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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應廣璐    


  聽到美娟鎩羽而歸,唐寧悶不作聲。

  「作何感想?要我怎麼回答他?」美娟逼問。

  半晌,唐寧擠出一句,「沒有感想,不用回答。」

  這算感想與回答嗎?問題只要跟感情有關係,唐寧絕口不談心理的想法,迴避的方法雖笨拙,就是讓人無可奈何。

  可是這次不同,如果能蕭灑地不要手練也罷,但她做不到。要手練勢必引發一段感情的牽扯,她也清楚這一點的可能性有多大,既然已知是無法避免的事,更不該一味地逃避,那樣只是把問題暫時懸在半空中,還是要解決的。

  「你腦袋裡裝什麼?」美娟搖晃唐寧的肩膀。

  「一團毛線,理不出頭緒。」她的腦子裡雜亂無章,怎麼也想不出一個答案可以滿足美娟。

  「有什麼好想不透的,不過是一加一的題,手練你要不要?」她緊盯著唐寧問。

  「要呀。」唐寧應著。

  「要手練就自己去向皇甫仲明拿,有疑問嗎?」

  「非得如此?沒有其他方法可行嗎?」唐寧推托。

  「認命吧!」美娟點頭。

  早知道就不要拿那二十萬,然後可以大聲說話,臭罵他一頓。拿人手軟,吃人嘴軟。唉,悔不當初!

  「唉,那就順他的意吧!」唐寧認栽了。

  「他的用意可不只如此。」美娟暗示。她很清楚要的是什麼。

  「管他的!反正手練拿到手就走人,他能把我怎麼樣?他敢攔住去路,我就喊救命。」她大刺刺地說。

  「他就是不能怎樣,但絕不可能輕易放行,怕拿出來的招數你招架不住。」美娟潑冷水。

  「別把我看成弱不禁風。」她自恃有功夫在身。

  「等你知道他是何方神聖,再說大話也不遲。」美娟肯定唐寧不知道皇甫仲明的來歷。除了要惡補皇甫家斷代史外,尤須瞭解皇甫仲明不是靠衣蔭的紈子弟,免得她被時下的常識誤導,低估了他。

  還以為只是一般的公子哥兒,原來是個大阿哥,難怪唯我獨尊、不可一世。

  「另眼相看了吧?」美娟得意非凡。

  「我又不是去相親,不用報告得這麼清楚。」唐寧淡然地說。

  唐寧這個玩笑是躲避球的高手,真會閃,打都打不中。

  「怪我多事了,好心沒好報。」美娟沒好氣地說。

  「怪我不識好人心,不要和我一般心識。」唐寧抱歉道。

  「知道我都是為了你就好。這話說回來,我覺得他不錯耶,對你又情有獨鍾,可以考慮交往看看。」她牽起紅線了。雖然和皇甫仲明有點過節,但也不能就此否定他。他沒喜歡上她是他的損失,他喜歡上唐寧,這很正常。

  美娟托著腮,端詳起唐寧。

  如果她是男孩,她也會無可救藥地愛上唐寧。

  唐寧給人的感覺是靈秀、純淨、典雅、美麗。漆黑深沉的大眼,秀挺的鼻,櫻桃般的小嘴,披肩的長髮。

  此刻唐寧的臉宛如剛摘下的一瓣粉荷,鮮嫩如嬰兒的皮膚和血色,那種美是她無法企及的。

  「美娟,你胡說什麼?」唐寧拉白布條嚴重抗議。

  「我姓胡,說的話當然是『胡說』。」美娟打趣地說。

  「無聊的笑話。」唐寧白她一眼。

  「沒幽默感,你是不是要順從他?電話號碼給你,去問候他,0九O一一六三三六。」

  「誰說要順從他?」唐寧發嗔。

  想到要打電話給他,她的頭皮開始發麻,整顆心不由怦怦跳。

  她是怎麼了?她在怕他什麼?是他的眼神,他看她的眼神。

  他的目光好像會攝人魂魄,教人無法直視。看過許多深情款款的眼眸,但都不若他的令她心悸。天哪,不過是一面之緣,哪來的漢濤洶湧?唐寧譴責自己反應過度。

  「不順從?那想到怎麼扳倒他?」美娟張大眼睛。

  「軟硬兼施,恩威並重。」唐寧一本正經地說。 這誰不會說?說得瞞天過海、頭頭是道、天花亂墜,但是要做到圓滿、正確、無誤可就是一門功夫了,人啊,往往說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唐寧現在說的比唱的好聽,到時候一定是「軟硬兼失,恩威摒除」,更何況恩威並重是他的權利,二十萬的恩惠。

  「具體一點,好不好?我還上下其手、左右開弓呢!嘻……」美娟笑壞了。

  「笑我?你有什麼具體方案?願聞其詳。」唐寧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果汁。

  「口好渴,先讓我補充流失的口水。」美娟也拿起果汁痛飲兩大口。

  「有屁快放。」唐寧催促道。

  「說話文雅點,你在我心中是有形象的。簡單地說,就是要你虛與委蛇。」

  「虛與委蛇?」唐寧不明究裡。

  「常言道『吃虧就是佔便宜』,你先讓他佔一下便宜……」美娟比手劃腳地說。

  不待美娟說完,唐寧插口,「你『酣眠』,我為什麼要讓人佔便宜?」

  「不要打岔,聽我把話講完,你先假情假意屈就他,等手練到手再翻臉不認人,反正他也找不到你,找我,任憑他軟硬兼施、恩威並重,我也不會出賣你。你覺得如何?」

  「我早先也是這麼想,和他見面一次,手練到手就閃人。」還以為美娟會有什麼好點子,她大失所望。

  「拜託,我的意思跟你的有點出入。你忽略了他的意圖,而這點是我非常重視的。你以為他一看到你就昏頭,然後乖乖地奉還手練?錯,大錯特錯。你不調整心態,手練是要不回來的,我跟他對過招,他不好對付。如果你不會因手練而放下身段,我勸你不要和他見面,見也是白見,徒增不愉快。」她循循善誘,提醒唐寧不要再欺騙自己。

  「你是說,要我跟他眉來眼去騙回手練。」

  「接近。主要是你得認清他的企圖,對症下藥,分寸自己拿捏,沒人要你寡廉鮮恥,只是拐騙而已。」

  「這樣啊!」唐寧垂下眼,一隻手指捲起一綹長髮繞在指上,再慢慢鬆開,她有一下沒一下地重複這個動作,垂下的眼皮使美娟解讀不出她的心思。

  「只有這樣。手練是他的王牌。」美娟堅持道。繞了一大圈,總算有所獲——校正了唐寧掩耳盜鈴的不正確心態。本來嘛,取回手練不是光伸手就行,握有手練的人正虎視眈眈,等著握她的手。

  「萬一我偷雞不著蝕把米?」唐寧含糊地說。

  「能損失什麼?大小姐,頂多陪張笑臉,他有什麼非份的要求,以你的個性一定是抵死不從,不過要你諂媚一下而已。」

  「這還不夠犧牲啊!」唐寧大叫。

  「沒辦法,男人都愛這一套。」美娟曖昧地說。

  「唔!」唐寧雙肩垂下,像洩了氣的皮球。

  美娟提醒她的地方心裡已有數,但美娟提出的方法,她礙難從命。

  討好男人,她做不來。

  第三章

  過了幾天食不知味的日子,唐寧決定早點面對殘酷的事實。

  她心不甘、情不顧地撥電話。

  「找皇甫仲明。」她刻意沒禮貌地說。

  要她對他和顏悅色有些困難,倒不是因為討厭他,而是氣自己不怎麼討厭他。

  「我就是皇甫仲明。你是……」聲音有點像,這樣的想法讓他有些興奮。

  「我是你要找的胡美娟,能不能麻煩你將手鏈郵寄到花城出版社,地址是松德路一六九號。謝謝。」她一口氣講究。

  「另外那位胡小姐可能沒將我的意思帶到,我希望親自交到你手上。」他不妥協。

  從另一個胡美娟掛他電話後,他的心情就大受影響,擔心她索性不要手鏈,從此音訊全無。幾天以來果真石沉大海,他的心情跌到谷底,悔恨當時沒堅持陪她去醫院並找機會送她回家,那樣就不會日日夜夜對著電話乾瞪眼,無心工作,茶不思飯不想,只思念她的倩影。驚鴻一瞥卻刻骨銘心,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現在深諳其味。

  總算蒼天有眼,把她給盼到了,焉有郵寄手鏈自斷情路之理?

  「勞你大駕,這樣我過意不去。」她虛偽地說。

  「不會,樂意之至。」

  「我要還你二十萬,我收受不起。」這二十萬壓得她抬不起頭,還回去才能「嗆聲」。

  「為什麼收受不起?那是老王不小心撞到你該賠的。」

  「不是老王的錯,是我不聽從警衛犯的錯,所以沒資格收你們的錢。」顧不得他會怎麼看她,把她當成一時起貪念吧!

  「不要這麼說,你的傷好多了嗎?」他的口氣很溫和。

  這個……要氣他和要他生氣都難。

  「謝謝,好多了,拜託你把手鏈還我。」唐寧央求,硬的不行來軟的。

  「我沒說不還,只是希望當面還你,我長得那麼嚇人嗎?你好像很怕看到我。」

  長得是不嚇人,只是眼神嚇人,像要吃掉她。

  「那……晚上五點半在花城門口見。」既然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何不大方一點,反正再把美娟拖出來,就不必單獨面對他。唐寧打如意算盤。

  「我們不在花城見,六點直接在麗晶玫瑰廳見,我會先訂好兩個人的位子,屆時恭候大駕。」他特別暗示她不要「帶電燈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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