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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應廣璐    


  「有這麼完美的男人跟你求婚,你就答應了吧。 」

  「無福消受。」她羞澀地說。他們雖然彼此受著對方,但似乎隔著一層玻璃,她在內,他在外,或正巧相反。他們確實看到彼此了,但她看到的風景和他看到的是兩回事。他們之間沒有陽光,只有烏雲和風雨,而她想盡了辦法要疏離他,即使在現在這樣的真情流露的時刻,想法也沒變。

  「不准你這麼說,我賴定你了,非你不娶。」他孩子氣地說著,一面擁緊了她。

  「你很清楚,我還有比結婚更重要的事,等那件事塵埃落定,我才有心情想到這裡,現在不要逼我好嗎?」她無法除去心頭霧般的迷茫。連還有沒有命活下去都是未知,又怎能允諾他,何況他爸爸極力反對。

  她還是在迴避他的感情。

  他歎了口氣,「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什麼事?」

  「有什麼狀況都要告訴我,絕不可以隱瞞,尤其不要隻身涉險,你要為我保住生命。」他很怕唐威有個萬一,她會想不開找聶天森拚命,而那將是自尋死路。他知道就算她不找聶天森報仇,聶天森也會斬草除根,不放過她。皇甫仲明的眉緊緊地蹙成一條黑線。他該怎麼保護她,請幾個保鏢嗎?

  「我會的。」她騙他的。以前他也誆過她。

  「別騙我哦!」他口氣存疑。

  「不會啦。」她口是心非地說。

  「那我去上班了,送我上車好嗎?」他有股淡淡的離愁,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看到她。

  她點點頭。

  十指相纏,他們拉著手兒來到車庫前。

  「再見。」她仰起頭看著他。這麼平常的話,她卻有些說不出口。

  「嗯。」他緊緊捏了她手一下,放開後低身進入車內。她對他揮揮手。

  皇甫仲明微笑著揚塵而去。唐寧在他走後將門掩上。

  背貼著門,唐寧閉上雙眼。她的心思充滿哀愁和渴念,像想抓住什麼。抓住以後便可以無謂地面對這樣一個結果,不再遺憾與思念。

  她得搬離這裡,從此離開皇甫仲明,雖然沒有明天,但她很高興曾是他的人。

  「唐寧,不好了。」

  唐寧抬起頭。美娟神色慌張地跑向她,「唐威……唐威……」美娟上氣不接下的氣地說。

  「哥哥他怎麼了?」直覺不對勁,唐寧也跟著慌張起來。

  「小傑打電話來,說他們突襲失敗,唐威被聶天森抓走了。」

  「啊!」她開始歇斯底里,「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我們要不要報警?」

  「不,不行,這樣會打草驚蛇,我一定要在聶天森下手前救出哥哥。」

  「怎麼救?」美娟緊張地問。

  「磁碟片,我用磁碟片跟他交換哥哥,看他是要一無所有,還是放我哥哥一條生路。」

  「你跟那種人談條件,不等於自尋死路。」

  「只好鋌而走險了,死馬當活馬醫。」唐寧冷靜地說。老天有眼,唐家頂多再賠上兩條人命。

  「要不要找皇甫仲明商量?」

  「不要,他也不會有辦法。美娟,如果我救不回哥哥,請你每年獻花給我跟哥哥。」唐寧懇切地說。

  「唐寧……」美娟淚水直流。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我要趕快約聶天森見面,看能不能救回哥哥?」她很清楚希望渺茫。

  望著冬日難得一見的陽光,唐寧的心裡淨是無言的滄桑。

  唐寧走進淡水一間久無人住的獨棟空屋。

  聶天森陰險地看著唐寧,後者的眼光充滿怨恨。

  「聶天森,我哥呢?」

  「你放心,他沒少條胳臂,也沒斷條腿,磁碟片呢?」

  「你先放了我哥,我再告訴你磁碟片在哪裡?」

  「誰知道你有沒有考貝?」

  「等你放了我哥,我自然會解答你所有的問題。」

  「死丫頭,你倒很會打算盤,只不過這回你算錯了,你以為你兄妹今天走得出去?」

  「走不出去?哼,我做了鬼也不放過你。」唐寧咬牙切齒地說。

  「不放過我?哈,你爸媽也死了,怎麼從來沒找上我?」聶天森乾笑幾聲。

  「你得意不了幾天,很快就會有報應。」她詛咒他。

  「報應?你們唐家的報應來得比較快,明天今天就是你們兄妹的忌日,可憐啊,唐家以後沒人祭拜了。不要以為那個皇甫仲明會為你上香,等一下他就來陪你了,讓你們做一對同命鴛鴦。哈!哈!哈!」聶天森狂笑。那個傻小子還天真地以為自己英雄救美。哼!連他也不能饒過,竟敢偷走兩億元。一樣該死!

  「你卑鄙無恥。」唐寧忍不住罵道。

  皇甫仲明怎麼這麼傻?

  「趁著還能說話,盡量罵好了。」對一個將死的人沒什麼好計較。

  「你行行好,積點陰德。放過皇甫仲明,他是無辜的。」唐寧低頭。

  雖然求他發慈悲心是件很可笑的事,可是她願意一試。

  「他是你害死的,誰教你找他偷走我兩億。我會讓你們死於意外,一點破綻都找不到。」他無情地說。

  「你……沒人性!」唐寧憤慨地斥責。

  哥哥被關在隔壁待宰,皇甫仲明則將來此送死。此時的唐寧十分絕忘望,有著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被拋棄感——被上帝拋棄。

  「我是沒人性,你能怎麼樣?」他毫不在意地說。

  唐寧語塞,不想在他面前哭泣,淚水卻不爭氣地有如泉湧,她再也忍不住了。

  「哭,你以為哭會讓我心軟?哼!」他不屑地說。

  突然如幽靈般的聲音傳來,「爸……」是建文欲哭無淚的聲音。他怎麼也不相信自己聽到的,疼愛他的父親竟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一身的罪惡,滿手的血腥,是殘害唐寧父母的兇手。

  「建文。」唐寧呼喚建文,卻不知該說什麼,她撇過臉,不想看到建文。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讓人斷腸。

  「你怎麼來的?」聶天森臉色大變。

  從建文的背後走出皇甫仲明來。聶天森明白了。

  「爸,你放了唐寧、唐威!」建文眼眶都紅了。

  「不行!」聶天森矢口不放。

  「為什麼?爸,不要再造孽。」建文跪在父親跟前。

  「我放了他們,他們不會放過我,他們會要你爸的命,你知道嗎?你讓開!我要親手結束唐家的餘孽。」

  聶天森一腳踢開擋路的建文,後者死後抱他的腿。

  「爸,不要!不要!你殺了唐寧,我也不想活了!」建文哭出聲。

  「比唐寧好的女人多的是,你不要那麼沒志氣,小山,槍給我。」聶天森的心比鐵石堅硬。

  槍響大作,但不是唐寧吃子彈,建文搶在皇甫仲明前替唐寧擋子彈。聶天森驚慌地摀住建文受傷的地方,可是血染紅了他的雙手,仍抑不住血流。

  「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聶天森失聲地喊。

  唐寧牽起建文的手,淚珠滴落在他無力的手上,她呼喚已失去血色的建文,「建文……」

  「寧兒,你跟阿威放過我阿爸好不好?」與死神搏鬥的建文虛弱地說。

  「建文……」唐寧面有難色。

  殺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更何況聶天森趕盡殺絕。

  「我爸失去我比你要他的命更痛苦,我知道我不該求你,是我們欠你們的,應該要還,可是我還是請我饒了他,他已是風燭殘年,又老來喪子,他的餘生一定很痛苦,請你答應我饒了他吧!」建文合上雙眼,眼角的淚滑向兩頰,用力喘幾口氣,生命似乎快到盡到了。

  建文的手從唐寧的手中滑落。

  「建文——」唐寧倒在建文身上悲慟哭喊。但,建文已聽不見了。

  建文入土後,唐威自首,檢舉青龍幫犯法的事實,警方將他列為污點證人,減少他應受的刑罰為四年,而聶天森和霍星處無期徒型,被奪公權終生。

  獄中的聶天森像變了個人,一下子蒼老了好多,整頭花白的發,終日沉默寡言,在聶媽媽的薰陶下漸漸接受宗教,不再是無神論者,甚至也會規勸執迷不悟的江湖晚輩回頭是岸。

  唉!這遲來的懺悔,是建文用鮮血換回的。

  在唐威服刑的第一年尾,皇甫仲明取得父親的首肯,和唐寧於過年前完成終身大事。

  皇甫揚之所以會答應,主因是和唐寧交談多次後,深受她蕙質蘭心的氣質吸引,摒棄了原先的成見,他對兒子獨到的眼光大為讚揚,直說挑到「債優股」。他衷心接納唐寧為皇甫的媳婦,可是為什麼非趕在年底?倒不是有錢沒錢娶個老婆好過年,而是皇甫的長孫已在唐寧的肚子裡。

  生下小孩數月後,皇甫仲明、唐寧、美娟來土城探唐威的監。

  「哥,告訴你一件事。」唐寧神秘兮兮地說。

  「什麼事?」唐威歪著頭。

  「我幫你找到一個太太。」唐寧笑咪咪的。

  「少胡說,誰會願意嫁給我?」唐威不置可否地應著。

  哪個好人家的女兒願嫁給一個混過黑道且在坐牢的浪子?

  「你不曉得你多有魅力,人家女方偷偷喜歡你十年耶!」唐寧伸出十隻手指逗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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