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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應廣璐    


  「威哥,她是花城出版社的胡美娟沒錯。」阿德委屈地說。

  「他沒找錯,我是胡美娟,唐先生。」美娟一字一字清晰地說。

  唐威微微一震,「阿德、班長,這裡沒你們的事。」他遣走他們。

  「你怎麼知道我姓唐?」他的眼神銳利,幾乎可看穿一個人。

  美娟迎是他的眼神,毫不畏懼,「我是唐寧的高中同學。」

  他對雜誌上的描述的唐寧文不對人正大感奇怪,什麼家境小康、愛看小說、喜吃零嘴……倒像在寫這個雀斑女孩。她和唐寧一定有關聯。

  「你知道唐寧在哪兒?」他的語氣緩和多了。

  「知道,在他那兒。」美娟指向車旁正搓揉著頭的皇甫仲明。

  照片上的男人,台灣四大家族皇甫世家的長公子,和唐寧正在交往。

  「皇甫先生,能帶我去見唐寧嗎?」唐威轉向皇甫仲明。

  「他是她哥哥。」美娟旁白。

  哥哥?哥哥見妹妹需要這樣大費周間章?綁架美娟和他。整件事是越來複雜、曲折、離奇,人物也越來越多,關係卻越來越親,先是未婚夫,現在是親哥哥,後面還會冒出什麼人或事?

  他不預先設想。肯定是猜不著。

  三人坐入車內,皇甫仲明發動了引擎,往外雙溪的方向疾馳而去。

  「唐寧這些年過得好嗎?」唐威問美娟。

  皇甫仲明堅起耳朵,傾聽他們倆的對話。

  「不太好,這些年她不出門也很少笑。」美娟實話說。

  「生活上呢?」唐威眉頭糾結。

  「她要求很低。」美娟說得委婉。

  那一定很清苦,唐威心痛地想。

  她一定受了很多苦。皇甫仲明心如刀割。

  「靠什麼為生?」沒做過事的唐寧,三年來如何謀生?

  「畫愛情小說的封面。」美娟回答。有人說過人物畫會像作畫本身的長相,唐寧畫的仕女圖特別美,神韻就像唐寧,張張深獲好評,讓人愛不釋手,有些人買小說是為了唐寧的封面,只不過大家以為是胡美娟畫的,把她當成偶像崇拜。

  其實她畫的娃娃也不差,滿像小甜甜的。

  他想起來了。建文發掘唐寧的美術天分,栽培她去日本學畫畫,有這一技在身她就不須去外面工作,建文對他們兄妹情深意重。聶賊怎會生出這麼好的兒子?歹竹出好筍。

  這位胡美娟大概知道妹妹很多事,說不定可解答他心中的疑惑。

  而皇甫仲明是妹妹的男朋友,也不是外人。

  唐威公然問美娟,「你知道她當年詐死的原因?」

  他急於知道事情是不是正如他的臆測。

  皇甫仲明耳朵拉得長長的,深怕漏聽一個字。

  「今天早上她才告訴我的。」美娟猶有不滿。

  「她是怎麼說的?」唐威催促道。

  「她無意中聽到聶天森害死你們父母的事,加上她偷了聶天森一片很重要的磁碟片,所以詐死逃婚後隱姓埋名躲避追殺。」美娟沒多想什麼,一五一十地說。

  他們惹上黑道大哥聶天森!皇甫仲明陡然一陣心跳。

  「磁片裡是什麼」?唐威瞠目結舌地追問。

  磁片裡記錄的東西一定很重要,重要到聶天森會對唐寧滅口。

  追殺,唐寧實在是……報仇是他的事,她只要不嫁給建文,好好地活下去就好了。

  「不知道,只說是要交給你報仇時用。」

  「喔。」他轉念沉吟著。她知道他沒死,如何發覺的?他還以為天衣無縫呢?

  「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

  她是個善良的雀斑姑娘。盯著她看了半晌,唐威才又緩緩道,「謝謝你,唐寧多蒙你照顧,帶給你很多的麻煩,真對不起。」

  「不要這麼說,這樣說多見外。」在他的注視下,美娟臉紅起來。

  初戀也是暗戀的對象就在咫尺,教她怎不怦然心動、小鹿亂撞。

  「你們高中都住校對不對?」他無話找話說。反正還有一段路程,而且對這位剛見面的雀斑姑娘印象不錯,彼此間好像已認識很久了,一見如故。

  「對,我和唐寧同寢三年,我跟她很要好。」

  「可是,我沒聽她提起過你。」她的名字,他沒印象。

  她對他卻是耳熟能詳。

  「唐寧倒是常常講到你。」美娟淺笑,露出可愛的小虎牙。

  難怪班長喊痛,尖尖的咬痕大概很難消。

  「都是說我壞話?」唐威戲謔自己。

  「沒有,她說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美娟急急替唐寧辯駁。

  「那個小傻瓜!也只有一個哥哥,沒得比較。」唐威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那時的唐寧傻得可愛,老跟在兩個大男生屁股後頭打轉,不准東不准西的,玩什麼都賴皮,打破東西做錯事光撒嬌,天生淚腺發,路旁小狗小貓死都哭得半死,非要他和建文安葬。最有意思的是將他畫成泰山,將建文畫成超人……這個傻妹妹真是天下最好的妹妹。

  他要妹妹有天下最好的丈夫。

  「皇甫先生,你和唐寧認識多久?」他們的關係應該匪淺吧。

  「兩個多月。」皇甫仲明感到背後一股無名的壓力,後座唐寧的哥哥好像在審核資格。

  才兩個多月,雜誌上不是說他們兩上論及婚嫁。兩個月能看出一個男人的一輩子嗎?交往兩年還差不多,妹妹怎麼這麼輕率就決定婚姻大事?以前不是白教她了。

  「你和唐寧很要好?」

  「我今天才知道她叫唐寧。」他苦笑。

  都同在一個屋詹下了,還說瞎話!這小說子不老實,想吃干抹淨。

  「唐寧不是住在你那兒?」唐威口氣不好。

  「還有我的家人住在那兒。」美娟跳出來聲援。她不趕快跳出來,皇甫仲明就會被飽以重拳。

  「啊?」唐威詫異。

  「他什麼都不知道,唐寧沒讓他知道任何事,不過剛才大概都知道了,因為聶建文已經找上門了,所以我們準備躲到他家陽明山上的別墅。」美娟說明。

  「建文和唐寧見過面。」唐威喃喃自語。

  「當時我在場。」皇甫仲明突然冒出一句。

  「他們說些什麼?」

  「她告訴他,原本她傷心過度想尋死,後來沒勇氣,嗯……後來到台灣認識我,愛上我,打算嫁給我,大意如此。」

  他們誰也不願告訴建文真相,一味地隱瞞,但總有爆發的一天。到時候再說吧。

  唐威不再說話,茫然無目的地直視黑夜的深處。

  穿過對待被路燈照成桔色的水棉花,可以看到滿天的繁星,又是一個五月多星的夜。

  兄妹見面恍如隔世,唐威、唐寧兩人抱頭痛哭。

  「哥……」唐寧泣不成聲。

  「不哭了……好不容易重逢,應該高興……」唐威安慰她,眼裡噙著熱淚。

  一旁的皇甫仲明不禁動容,而美娟早已淚如雨下。

  「你瘦好多。」

  「我還好,哥,你臉上怎麼有刀傷?」唐安輕撫唐威凸出、暗紅色的肉疤。

  「在宏都拉斯留下的,本來要上飛機,幸虧接到小傑的電話,說聶賊和霍星密謀置我於死地,事先在飛機上裝好炸彈,並且買通了當地的流氓監視我有沒有上飛機。後來我和那流氓打起來,臉上就是被他劃的,他被我打昏成了我的替死鬼。」唐威說出逃離鬼門關的經過。

  「我到宏都拉斯認屍,發現屍體上手指上沒有戒指,就知道你沒死。」唐寧吸吸鼻子,情緒緩和多了。

  「我問過她,知道你什麼都知道了。你怎麼做那麼危險的事?萬一被聶賊抓到,你要我怎麼對得起父母在天之靈?」唐威輕斥唐寧不該冒險。

  「我也想為父母報仇。」唐寧的眼神堅毅。

  「報仇是我的事,你只要不出事就好。」他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隨時準備同聶賊同歸於盡,但唐寧一定要活下去。

  「也是我的事。」唐寧嚷嚷道。她知道哥哥愛她,可是她不想躲在暗處發抖,雖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但至少讓她參與所有的選擇,儘管是危險的,她不想哥哥孤軍奮鬥。

  「不行!現在你只要乖乖地待在這兒,你不聽話讓我分心。」說什麼也不能讓唐寧知悉他的計劃,她會擔心的。

  「我不會礙手礙腳的,讓我在你身邊,好不好?」

  唐寧哀求。

  「不好,就這樣決定。」唐威態度強硬。

  哥哥變了,不再浮躁,才三十四歲就有五十四的沉穩。

  遭遇了那麼多打擊、變故,誰能不變呢?唉!

  「那你要跟我說你的做法,不能瞞我。」唐寧憂心道。她不想失去哥哥。

  「好。」唐威敷衍。他不會告訴太多,因他已有最壞的打算。「不可以騙我,打勾勾。」唐寧要他保證。

  「你和建文見過面,他看起來怎麼樣?」

  建文對他們兄妹倆只有付出,處處為他們設想,十多年的情誼不是說忘就能忘,他們絕不會因聶賊而禍延建文,但蒼天作弄人,這也是他們三人的無奈。

  「他大概是跟蹤皇甫先生才找到我的,氣色不太好……」唐寧也不曉得該講什麼,茫然地看著唐威。

  「算了,遲早會碰面。」手刃聶賊後,終究要面對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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