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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亦如    


  莫怪她會對「夢遊」這件事情上了癮,她發現,真實的夢迷蝶反而比較能夠與他相處愉快。兩人就像重新開始認識一樣,天南地北無所不聊,有時會開開玩笑,有時則會很認真地共同討論一個主題,相互尊重也相知相惜,相處起來自然而溫馨。

  她還發現,在白天的時候,他對「夢幽蝶」愈來愈客氣有禮;而一到了晚上,他與「夢迷蝶」的相處卻愈來愈自然且溫馨,就像家人一樣。而這也是讓她感到相當興奮開心的事。

  她更發現自己愈來愈喜歡他這個人,她早已愛上了他,而現在這段時間的相處則是昇華她對他的感情。

  他們這段時間的相處雖然沒有愛情裡所謂的濃烈激情或隨蜷纏綿,反而就像朋友一般的坦率自然,但這種精神層面的交流卻使得他們的心靈更加靠近。

  他們有時候甚至會聊到凌晨一兩點,但卻從來不曾有過肢體上的碰觸,就像某種禁忌的咒語,彼此也都像有默契似的不輕易觸犯;可這卻一點也影響不了她想與他相處的期盼與渴望,她幾乎天天晚上都會跑來書房與他談天說地。

  她已經對「夢遊」這件事情上了癮,更何況,不是有一句話這麼說已經上癮的事,那又何必戒掉?

  又走過一格書櫃,看見他擺放了他家人的照片,她驚奇地睜大了眼,指著照片轉頭以詢問的眼神看他:「可以嗎?」

  他點頭,笑得溫柔。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相框,仔細端詳。

  他走到她旁邊為她介紹:「坐在前頭的是我的父親與母親,後面三人就是我們三兄弟。」

  「你的父母現在在哪?」她問。

  「南部。」

  「他們為什麼不搬來跟你一起住?」

  「他們在南部還有工作。」

  「工作?」她懷疑地皺起眉。

  他像在談論天氣般地說道:「他們兩個都是小學老師,都還在家鄉的小學教課。」

  她聽了差點要昏倒,哪有一個家財萬貫的大企業家的父母還要每天上班工作的?身為一個有錢的大企業家的雙親,他們惟一的生活就是在家蹺起二郎腿、享清福,而不是每天還得出門上班!

  她以非常嚴重的質問眼神瞪著他看。

  他當然看得出她在想些什麼,笑著解釋道:「我的父母堅持留在家鄉繼續教課,他們的想法是不以為兒子有所成就之後,他們就可以不顧他們原本的職守,這是他們對於自己分內工作的堅持與負責。」

  「你有一對偉大的雙親。」她誠摯地說道。

  他笑。「他們的確是。」

  「所以他們才會教養出你這樣一個大企業家兒子。」

  他又笑。「他們功不可沒。」

  她一向重視家庭,見他如此讚佩自己的雙親,以及輕易就可以從他神情中感受到他對他雙親的敬重,她心裡對他又更加欣賞與敬佩了幾分。

  「有機會的話我真想見見你的雙親……」話一出口她才驚覺自己講出了什麼樣的話,她悄悄噤了聲。

  幸好他也沒多加注意到她的異樣,反而愉悅地答應道:「好啊!」其實他沒說出口的話是,他們還更加想見你呢!

  她暗暗鬆口氣,將照片放回櫃上,問道:「你從小就想當一個企業家嗎?」

  他搖頭。

  「那你小時候的夢想是什麼?」

  他輕聳肩:「我一向沒什麼遠大的志向。」

  她古怪地皺起眉,「你沒什麼特別的興趣,又沒什麼遠大的志向?」她又狐疑地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遍,「那你為什麼會去創造出那麼大的一個企業王國?你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或者有什麼動機促使你轉而從商,並像神話般在短短幾年內便成就了這般大事業?」她知道他以前所學並非商科,所以這樣的疑問從一開始就存在她心裡了。

  他笑。「你是記者嗎?問這麼多問題。」

  看他的表情她就知道,他不會回答她的問題了。

  每當他不打算回答她問題的時候他總是會這樣笑,然後滑溜地轉移話題。

  她微噘嘴,嬌嗔地道:「你每次都這樣!」

  下一瞬,她神情認真地一凝,面孔靠他近了些,不死心地再問道:

  「那到底有沒有什麼事物是可以激起你的熱情的?」

  別怪她對他的事總懷有高度的好奇心,雖然他對她問題的回答率還算頗高,但她總覺得他似乎有一個「點」從來不會去碰觸、去提起。就像拼圖總是少了那麼一塊,有一扇門總是還沒被打開的感覺。,她姣美的臉蛋就近在眼前,他直直盯視著她面容上那只屬於她的晶瑩燦亮,眼瞳轉瞬深邃了起來,像一種愛戀到極致的無邊沉靜,低啞著嗓音,輕柔卻蘊含誘惑意味地緩緩低語:

  「我是迷戀過……」

  剎那間,就像被火光眩惑的飛蛾,她已被他的眼瞳、聲音以及神情所蠱惑了。

  「一隻蝴蝶……」

  「蝴蝶?」她迷迷濛濛地重複,他的眼瞳像滿佈星雲的無垠宇宙,她覺得自己就快被吸進那樣的眼瞳之中沉淪不醒了。

  他伸出手,沿著她面容的每分輪廓線條,輕撫過她肌膚上方一寸的空氣,輾轉流連、深情纏綿,卻沒有碰觸到她半絲肌膚,也沒有發出半分聲音,就只是以嘴形輕緩地說:

  「一隻美麗、多變、神秘、純粹……又難馴養的蝴蝶。」

  她分不清他究竟在說些什麼,她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他說得太小聲以致於自己聽不見,還是自己早已經沒人這彷彿靜止的眩惑之中所以聽不見任何聲音。

  書房的燈光大半來自桌上的檯燈,天花板上就只有一盞吊燈的橘黃燈光照映著整間書房,他的手像一雙羽毛翅膀,剪影著這片暖色調的燈光,在她眼前形成一幅光影交錯的迷離畫面。他掌心的溫度透過那一寸空間的空氣擴散蔓延,早已像暖泉似的浸潤了她所有的感官知覺。

  像一隻抗拒不了火光的飛蛾,她再無法抗拒這極光似的強度引誘,輕歎一聲,閉上眼睛,她臉頰迷戀地貼近他掌心那教人迷醉的溫度。

  時間像又重新開始流動,並溫柔得猶如南太平洋的和暖南風與湛藍海洋,他萬般愛憐地輕撫著她臉龐的每分線條、每絲肌膚紋理,小心翼翼、萬分珍惜。

  像渴望一泉綠洲的無邊沙漠,他用他的每一分感官去感覺她的溫度與膚觸,用每一次呼吸去汲飲她的芳香氣息,細細低語:「你可知道……我有多麼珍惜你……」

  她恍惚地睜開眼,立即落人他眼中無垠的深情愛戀,她輕吸口氣,為那眼中的濃烈愛戀而屏息。

  他食指輕輕劃過她的唇瓣,凝注那片令他魂牽夢縈的美麗雙唇,他禁不住低啞道:「我可以吻你嗎?」

  她心一揪,為他話裡的渴盼與同等的白自制。這人究竟有多麼愛戀她啊?

  那她自己呢?她不禁自問。

  答案是肯定的。她可以立刻就回答得出來。

  是的,她愛這個人。

  早就該承認的,比她自我意識更早誠實反應的是她的身體,而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對他的習慣與依賴也早已經不只是被他制約後的結果。而現在,她左胸口那顆心絕對已經可以這麼坦白承認她愛他,真真實實的,她在心靈上愛戀他,同時也依賴他。

  然而她是「夢迷蝶」。

  如果夢迷蝶要愛他,那她就要有心理準備。因為她必須要讓他愛上「夢迷蝶」,也必須要讓他知道他愛上的是「夢迷蝶」。

  她像是要在一眼之中看盡他的所有似的看了他一眼,微退開一步,搖頭,神情溫柔而堅定:「不是你要吻我。」

  她定定說道:

  「而是我要吻你。」

  她說著,緩緩踏出一步,步人他胸懷之中,輕柔卻堅定地將唇印上他的、柔軟、純粹、溫暖、堅定、執著、不悔,像立下誓約的儀式一般,這是一個教人迷醉又清醒的吻。

  像吻了一個世紀卻又像只是經過了一秒鐘的時間,她輕輕退開,彼此凝視一會兒,她道:「我該去睡了。」

  他給她一個接受的笑。「晚安。」

  她回他一個堅定的笑。「晚安。」

  說著,她轉身離開書房,留下雷驍看著書房精緻的門板,同時也下了一個決定。

  ★  ★  ★

  翌晨。

  夢迷蝶神情陷入極度思索狀態地慢慢從房間走出、下樓。

  她思考了一整晚,決定與雷驍攤牌,她對他的愛戀已經陷入太深,早已經無法自拔。如果他愛的真的是「夢幽蝶」,那她會向他道歉,但她絕不會放棄他,就算他在得知事實之後不肯原諒她的欺瞞,甚至厭惡她,她也一定會想辦法取得他的原諒,然後慢慢讓他愛上她愛上真實的夢迷蝶。

  更何況兩個月的期限也快到了,也是到了夢幽蝶該退場的時候了。

  「早安。」見她下樓,雷驍先出聲對她道早安:「迷蝶。」

  「早。」她漫應。

  她一直在想著該如何對他提起整件事情的緣由始末,心思一直徘徊在愧疚感與堅強意志之間,所以一時沒仔細注意到他說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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