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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於薇    


  第三章

  偉棋企業是台灣資訊界的牛耳,而其負責人齊德承也不過五十歲開外,他在十幾年前以獨到的眼光將資金轉入高科技產業,憑著一股年輕的熱誠與衝勁,才幾年的光景便由世界各大電腦廠商的代工廠,搖身一變成為自創品牌的領導者,在短短十年間創造了台灣高科技產業的奇跡。 

  齊德承早年喪妻,近幾年又忙於事業的擴充,一雙兒女比起同年齡的孩子顯得早熟與獨立,對於他因忙碌而疏於給與的親情及關愛,沒有絲毫的埋怨。齊德承一直希望將一雙兒女送至國外讀書,畢竟國內的教育還停留在改革階段,為了兒女的將來,還是覺得國外的學習環境比較適合,一如自己也是美國名校畢業。 

  「紀民決定去美國讀研究所,爸爸希望你也能一道前往,兄妹倆也有個照應。」 

  偌大的別墅少了女主人,似乎也少了朝氣與熱絡,望著稍嫌冷清的挑高客廳,齊方榆低頭深思父親的要求,卻久久沒有答案。依以往的慣例,只是父親開口要求的事,她很少提出異議,甚至不需考慮便允諾答應;然而此時此刻她卻猶豫了,為一個不知名的理由,她也不知道究竟什麼原因讓她猶豫不前? 

  見女兒沒有回答,齊德承不禁再問:「你不想出國嗎?小榆。」 

  是呀!她到底在猶豫什麼?出不出國對她來說都一樣,反正她在台灣的朋友也少得可憐,更何況出國留學早已是預定的計畫,如今和哥哥一道到美國是最恰當的時機,還有什麼好考慮的呢?除非這裡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人、事、物? 

  很快地,腦海閃過秦方洛那張不太正經的笑臉,還有昨天那 

  個驚天動地、令她無法自已的吻老天,她又情難自禁地臉紅起來,雙頰愈來愈覺滾燙。 

  「小榆,怎麼了,有心事嗎?」發現不語的女兒臉泛紅潮,齊德承不由得關心問道。 

  「沒、沒什麼!」父親的關切喚回她游離漸遠的意識,卻不假思索地拒絕了父親的要求:「爸,我還不想到美國。」 

  不只齊德承驚訝,連她自己也相當訝異,不明白為何會拒絕得如此乾脆! 

  齊德承看了一眼頗有心事的女兒,他不想以父親的威嚴強迫兒女做不情願的事。「沒關係,你再考慮看看,反正離出國還有一段時間,我讓秘書先幫你把簽證及學校資料準備好,出不出國全由你自己決定。」 

  在齊家是民主卻不是縱容,齊家男主人明白兒女成熟到足以自己考量未來的生活方向,因此只要是合情合理的範圍內,並不強加干預兒女的決定。當然齊德承在事業的成功也非機運與偶然,他知人善任更徹底將權力授權於各高級主管,讓他們得以全力衝刺而無後顧之憂,不需擔心自己所作的決定會招受老闆的斥責,也因此公司可以不斷地推陳出新創造新產品,每每走在同行的尖端,屹立領先的地位而搖搖不墜。 

  齊德承隨後喚來司機:「小王,先送小姐上課,回頭再接我去公司。」 

  齊家別墅在這一帶是數一數二的精品之作,近千坪的獨門花園別墅,除了三層樓的歐風式主宅,泳池、花壇、庭園及人造小橋一應俱全,橋下養著近百條的優美錦鯉,其中不乏曾得過年度大賞身價不凡的鯉魚;而花彫銅鑄的青色大門更是氣勢非凡,一旁白色花崗石上斗大的齊宅兩字,更加彰顯此一人家的富貴與顯耀。 

  齊方榆坐在加長的凱迪拉克車內,回頭凝望白色建築的家園,心情卻是從未有過的落寞與低沉。她看得出父親對她的拒絕有些失望,而父親不強加勉強的態度卻讓她心生罪惡感,她知道父親想開口問原因,卻基於尊重她的理由而強自忍下心中的疑惑。 

  其實,即使父親問了,她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難道要說因為割捨不下一段百般糾葛的情感,所以要違悖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嗎? 

  割捨不下?老天,瞧她用了什麼字眼,她跟他之間真的到了這個地步嗎? 

  這就是戀愛嗎? 

  她不懂,從來就不懂,也不曾想過戀愛這件事會這麼早闖進她的生活。 

  也許她真的喜歡他吧!起碼昨天的吻並不讓她覺得噁心,從他們初識的那天起,他一而再、再而三打破以往她對男生的禁忌,對他說的話過多、對他付出的關心過多、對他親近自己的容忍度也過多,這些都在在逾越了她對男生的最大限度。 

  如果不是喜歡他,早該在他冒犯自己之後,賞他一巴掌而氣憤離去;但昨天她只是落荒而逃,尤其感受到那愈來愈控制不了的情愫,她完全不知所措,當時心裡唯一的念頭就是逃開,她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現出軟弱的一面。 

  從昨天到今早,她仍是彷徨無助,在想起昨天的吻而情不自禁撫觸猶仍殘留餘味的雙唇時,一絲絲難以言喻的甜蜜會伴隨著加速的心跳湧出,溢滿她的心頭。 

  也許這就是戀愛吧! 

  不過動了心又如何?齊家不會允許兒女在未成年時談戀愛,即使她那個讀大四的哥哥都已經年滿二十歲,也不曾見過他帶任何的女孩子回家。該收心了,至少現在不是她可以談戀愛的年齡,或許她該改變主意,答應父親出國唸書。 

  「小王,麻煩你前面停車。」 

  車子快到學校了,依慣例,她在兩條街前便下車。雖然貴族學校有專車接送的學生比比皆是,但她卻不願成為別人眼中的特殊份子,至少她不想招搖到將父親加長型的凱迪拉克直駛校門口,讓校務主任必恭必敬地朝她諂媚微笑。 

  只是前腳才剛跨出車門,已經有個修長的黑影為她擋住璀

  璨朝陽,背著陽光的那熟悉身影引起她胃部一陣痙攣,她不安地低聲呻吟,雖看不見對方的臉龐卻已猜出來者何人。那是她今天最不想看見的人,偏偏一早上學就遇上他。 

  「早安,小榆。」秦方洛伸出手迎接下車的她,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昨天的記憶又湧上心頭,齊方榆刻意不去理會他眼中的笑意,卻遮掩不了臉頰因發燙而產生的紅暈。 

  「你什麼時候改走路上學了?」 

  據她聽聞,接送秦方洛上下學的家用車不比她家的差,她下車的地點離學校還有約一公里,真懷疑他出現的時機未免太湊巧。 

  「剛剛。」 

  齊方榆沒有扶著他的手走出車子,因此他慇勤的右手只有落了個空,不過秦方洛仍不改他樂天的個性,自我解嘲地雙手擦擦屁股,笑容依舊滿面,氣定神閒地回答。事實上,他一早就在齊家的門口守著,一路尾隨她的座車至此,當然可以「碰巧」迎接她下車嘍。 

  「離我遠一點,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見他走在身邊,齊方榆輕聲對他吼著。 

  聞言,秦方洛驟然露出宛如怨婦的表情:「什麼!你叫人家離開,難道你不想為昨天的事對我負責嗎?」 

  因為他的控訴,街上同行的學生紛紛投以好奇的目光。 

  「是誰該對誰負責?昨天的好事明明是你做的。」氣死她了,這個厚臉皮的男生竟敢惡人先告狀!齊方榆也不管一旁好奇的眼光,抓著他的衣襟質問。 

  經她這一問,秦方洛才彷彿記起似的,猛然點頭回笞:「對呀!是我吻了小榆,所以應該是我對小榆負責。小榆,為了表示我的誠意,今生今世我秦方洛除了你之外誰也不娶。」 

  老天,她怎麼會蠢到去中他的圈套! 

  剛剛沒聽到他們對話的人,這會兒可都聽得一清二楚了。平常斯文聽話的乖學生全都假裝沒聽見,繼續走他們的路;而幾個好玩成性的學生可就愛湊熱鬧了,紛紛鼓掌拍手叫好,還有人吹著口哨為秦方洛助陣呢! 

  她簡直無地自容,難道他一點也不知害臊這兩字怎麼寫嗎? 

  「你去死啦!」齊方榆又羞又氣地隨手將他一推。 

  誰知秦方洛完全沒有抵抗,就這麼被她推進了車道,閃神之間,一輛公車疾駛而來,而他卻沒有躲開的打算,只是兩眼癡情地望著站在人行道的她。 

  「秦方洛,快上來,公車來了!」她緊張地喚著。 

  他卻搖搖頭:「小榆叫我去死,我不敢不死。」 

  她又氣又惱,知道他故意這麼說,本想打算不理會他,諒他不敢真的去死,但時間一秒一秒過去,他還沒移動腳步的意思,眼見鳴著喇叭的公車就要撞上來,她趕緊喊著說:「秦方洛,快上來!」 

  只見他仍是搖頭,似乎要徹底執行她方纔的指令。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齊方榆還是跳下去將他拉了上來,她緊緊握住他胸前的衣襟,彷彿害怕失去重要的寶貝,不肯鬆手。此刻,她的腦子一片空白,驚駭的畫面重複在她腦海播放,不踏實的感覺有如踩在雲端,不敢置信這傢伙竟真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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