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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水心 燠熱的夏日陽光曬得郁千儀都快要昏了,偏偏她就是沒辦法離開這兒去找一處陰涼有樹蔭的地方避一避。 好想喝一杯冰涼的水哦,好想,好想! 郁千儀下意識抿了抿她那乾燥缺水的唇瓣,試圖用嘴裡僅存不多的水分來解她嘴唇的渴,無奈的是已超過六個小時沒有喝進一滴水的她,在烈陽不斷對她體內的水分強取豪奪下,根本分泌不出任何口水來,她的喉頭就像是撒哈拉沙漠般的乾涸、灼熱。 好難受喔!真的好難受喔! 她伸手拭了拭額頭上不斷滲出的汗,強忍住陽光的刺眼,張大雙眼拚命地朝前方的鏤花鐵門看去,就怕在他出現時,來不及在第一時間搶到一個可以靠近他的好位置。 不過,很顯然的,她的引領而望並沒有如願以償,因為漂亮、精緻的鏤花鐵門裡依然空無一人。 再一次的失望讓郁千儀不由自主地恨起了那個害她在這邊飽受烈日灼身之苦的罪魁禍首,也就是她今天必須訪問到的對象——民福黨的秘書長,連竟堯。 但他和她毫無交情,哪來的恨意? 的確,她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因此兩人之間當然也就不可能會有什麼深仇大恨了。 只不過要不是他,她根本不必一整天都耗在這裡,像只哈巴狗似的守在他家門口不敢離開,也不能離開地默默忍受著汗流浹背、挨餓受渴之苦。 所以在她渾身不舒服的情況下,他當然必須責無旁貸地成為她傾洩怨氣的出氣筒,誰教他要這麼大牌,讓這麼多媒體守在這裡,卻硬是不肯露面。 他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願意出來呢! 郁千儀忍不住又把目光往他的屋子方向移去,這時竟然發現他……他……現身了。 太好了! 在喜悅的氣泡冒上心頭的同時,她立刻一個箭步衝了過去,用盡吃奶之力將麥克風努力往前擠去,以求擠到他車窗旁邊的好位置,無奈的是眼尖目明的可不是只有她而已,許多已在這一行幹了多年的資深前輩比她還要眼明手快,在她察覺他現身的同時,他們早就將他開出鏤花鐵門的座車團團包圍住,她根本連採訪圈都擠不進去。 怎麼會這樣? 郁千儀為她被排拒在外而蹙眉。 不管她怎麼擠,就是擠不進去那一團已經顯得過於擁擠、混亂的圈圈,她只得在旁一邊提防自己會被人群擠倒,一邊小心麥克風會被同一批人擠掉。 怎麼辦? 她對眼前的困境憂心忡忡、焦慮不已,偏偏卻一籌莫展、一點主意也沒有。 她好怕自己會無功而返、鎩羽而歸。 不過怕歸怕,到最後,她果真只能看著大部分的人完成他們的訪問,然後目送達竟堯的車子揚長而去,徒留下一堆雜沓凌亂的鞋印在她白色的鞋面上張牙舞爪。 怎麼會這樣? 郁千儀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竟然會背到這種程度,她忍不住哀號出聲。 「廖大哥,我沒訪問到連竟堯該怎麼辦才好?」她可憐兮兮的詢問隨行的攝影記者廖慶豐。 「真是傷腦筋,怎麼會沒訪問到呢?你是電視台的記者,又不是報社記者,若沒有鏡頭,在新聞處理上實在是說不過去。」他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裡去,同樣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中。 誰教他和她是同組的,沒完成採訪的任務,他也是有份責任的,所以要他不擔心還真難。 「因為我根本擠不進去嘛。」她盯著自己手臂上的破皮、抓痕跟瘀青委屈地說。 擠不進去就算了,還弄得全身傷痕纍纍,難怪有人會說記者這一行根本不是人幹的工作,吃力又不討好。 「你那種斯文的訪問方法怎可能擠得進去?跑新聞跟踢足球一樣,都要衝鋒陷陣才能交出漂亮的成績單,否則只有在一邊看別人風光的份而已,自己什麼都得不到。」廖慶豐提出他的經驗談。 「可是我已經盡力了。」雖然他言之有理,但郁千儀還是小小聲地為自己做了無濟於事的辯解。 「我知道。」看到她垂頭喪氣的模樣,廖慶豐也不好再雪上加霜的叨念她,不過他真的很替她擔心,因為會真正給她一頓排頭吃的人並不是他,而是一個比他還要兇惡數十倍的恐怖份子。 「但我怕組長可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你,你要做好心理準備,要不然回去之後恐怕會有你受的。」 「嗯。」郁千儀瞭然的點了點頭。 畢竟組長的脾氣她可是比誰都要領受得多呢! 「你這個笨蛋!」一聲氣急敗壞的男聲差點沒震破辦公室外一幹員工的耳膜。 果不其然! 郁千儀在心中歎了一口幽幽長氣。 「你的腦袋是豬腦做的啊?你有沒有腦子啊?竟然敢拿這樣的東西交差,難不成你是認為我的腦袋跟你一樣蠢、一樣笨嗎?」 不知這位正在氣頭上的男人是怕她聽不清楚,亦或是太生氣了,竟然越罵越靠近她,最後就在她的耳邊大肆咆哮起來。 糟糕!耳鳴了。 嗡嗡作響的耳鳴聲讓郁千儀好想伸手去拯救她脆弱、不堪被蓄意破壞的耳朵,不過在她目睹組長發飆的可怕模樣後,還是決定不要輕舉妄動的好,以免有罪加一等的危險。於是她放在身體兩側的手只得乖乖的又放回原位,不再蠢蠢欲動的想要往上舉。 「你有沒有在聽啊?還是把我的話當成了馬耳東風?要不然有些話我都已經說過好幾十遍,為什麼你就是聽不懂?你到底還想不想繼續幹這一行啊?如果不想幹的話,趁早遞辭呈算了,不要再浪費你的青春……」也不要再增加新聞部的負擔。 雖然後面這一句話,新聞部採訪組長嚴正氣並沒有宣之於口,但他的表情、語氣已足以讓郁千儀非常明白他的意思。 因而她的眼眶不由得有些泛紅,但她硬是強忍住眼中的酸意,用她最誠懇但堅定的口吻對他求情:「組長,我真的很喜歡這份工作,所以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不會再讓你失望。」 「我不是不給你機會,只是你也知道現在新聞競爭那麼激烈,若不卯足勁來跑新聞,呈現出比別家精彩的新聞內容,根本沒辦法爭取觀眾,而一旦收視率降低,你說我們這個新聞部還能繼續存在嗎?」看到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嚴正氣儘管臉上的表情還是一樣的兇惡,但講話的語氣卻在不知不覺中放柔許多。 唉!女孩子就是臉皮薄,不過說了她幾句,眼眶就紅了,真是受不了。 「我知道。」郁千儀輕點了下頭。 「知道沒有用,要去做。」現在新聞部缺人缺得慌,偏偏她又不能獨當一面,實在讓他憂心不已。 「我會加油的!」這句話不僅是她對他的保證,同時也是她對自己的勉勵。 她絕對不要再成為新聞部的負擔,絕對不要! 郁千儀為了貫徹她的保證,今天特意起了個大早,犧牲自己所剩不多的假期,徘徊守候在她前一日才剛來過並對它有種莫名厭惡感的鏤花鐵門前,希望能爭取到連竟堯的專訪,以彌補她之前沒有採訪到他的紕漏。 聽說連竟堯從不接受記者的專訪,如果說她能說服他接受她的專訪,不但是獨家新聞,也可以向組長證明她是有能力勝任記者這項工作的。 所以說今天不管用什麼手段,就算說破了嘴,她也一定要說服他接受她的獨家專訪才行。 只不過就是不知道他何時才會起床、才願意接見她,她等得都快要成化石了。 郁千儀在瞄一眼手錶上的時間之後,終於還是沉不住氣地走到對講機前面按下了通話鈕。 「喂,你好!我是剛才那位記者,能不能請你再去幫我問一下,看看連竟堯先生醒了沒?」她重複二十分鐘前的問話。 (又是你……)對講機那頭的歐巴桑一聽到她的聲音,似乎並不是很高興,甚至還頗有微詞。(我不是跟你說過好多次,如果連先生醒了,我自然會通知你的,你不用一直問我的嗎?) 也難怪她會失去該有的禮貌,實在是郁千儀已經煩她太多次,就算脾氣再好的人,到最後恐怕也會說出相同的話來。 所以郁千儀非常能體諒她的語氣不佳,她不但沒有和她計較,反而還歉意十足的跟她連說了好幾次對不起,只盼能消消她的火氣。 至於成效如何,就很難聽得出來了,因為她只聽到對講機那頭無情的喀喳掛斷電話聲。 唉!她到底還要在這邊等多久? 一想到昨天差點被太陽烤焦了的慘況,她的耐心不由得打了極大的一個折扣,尤其身上還留有昨日曬傷的痕跡可以作為佐證,她也就等得更加心急。 「你是說連先生醒了是嗎?而且他願意見我?」郁千儀明亮的大眼閃著不敢置信的狂喜,雙手緊緊拉扯著她面前這位從一大清早就被她騷擾到現在的歐巴桑——李嫂,反覆的確認這個好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