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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水晶 早晚下三巴,預將書報家。 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 水粼粼略帶傷感地念完,彷彿令人融入這名陌生女子的感情世界,濃濃的哀愁化不開了…… 林大炮環顧四周,瞧見宋閒雲面色凝重,暗自搖頭。他好奇心大作,故問道: 「宋閒雲,你又怎麼了?」 「老師!唉……」她故意引人注意,加強下段話的氣勢:「古時候的女子真可憐!才十四、五歲還在讀國中一、二年級的年齡就被嫁掉,半點自己的權力都沒有,你說是不是很淒慘?」 林大炮無奈地翻了翻白眼。早知道就別問她,好好的一首情詩,竟被她曲解成迫害女權運動的始作俑者! 他不改顏色,繼續上課,解釋著詩中的含意: 「這是首懷春少婦對丈夫遲遲未歸,而抒發的一種擔憂之情。由幼童時期一直描寫到成親,直到丈夫遠行,一連串的回憶,充分表現了伉儷恩愛、情深意重,就算千山萬水也無法阻隔兩地相思之情。」 「這兩個人好像活在古裝文藝愛情大悲劇的世界裡哦!」她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喃喃自語,為詩下註解。 坐在她右手邊的黃國維聽到她說的話,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林大炮聽到嬉笑聲,猶如鷙鷹般銳利的眼神掃視他—— 「黃國維同學,你有什麼意見?」 「我……我沒有意見。」 他低下頭,唯唯諾諾地怕惹火林大炮;因為林大炮最忌諱別人在他說一半時插嘴,尤其當他在高談闊論時更加討厭。 「老師,我有意見!」宋閒雲搖晃著右手道。 「什麼意見?」林大炮蹙起眉頭。 「那女人的丈夫最後到底回來了沒有?」 全班同學儘管想裝出嚴肅的臉,卻又忍俊不住地哄堂大笑: 「哈……哈哈……」 林大炮咬牙切齒、脾氣暴躁地叫道: 「宋——閒——雲——」 「有!」她精神抖擻。 「你把上課當成遊戲嗎?你不止無法領會這首詩的含意,而且還曲意歪解!罰你回家抄二十遍,明天交過來!等你能完全瞭解這首詩的意境再問問題,否則——請你閉嘴!」 她暗自低語: 「小氣!開點小玩笑會怎樣?」 「什麼?」 林大炮果然是林大炮,不止嗓門大,而且耳朵也好得不得了! 「老師,我剛才是說學生資質愚劣,無法體會詩裡莫測高深的寓意。如今我誠心悔改,諒老師能網開一面,原諒學生的愚昧。學生回家必定面壁思過、痛定思痛,從今以後謹言慎行,不再違抗老師。請老師原諒我!」 誰不會說八股文啊?她偷偷扮了個鬼臉,沒讓林大炮發覺。 林大炮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滿意地點頭道: 「瞧你一副誠心悔改的模樣,希望你能確實做到,罰寫就免了,但是你要專心聽講,知道嗎?」 「小女子——不!學生謹記在心。」她必恭必敬。 林大炮滿意地點頭,春風得意地自以為開導了一個頑固的學生。但只有她自己明白,是誰安撫了誰? 林大炮繼續他冗長乏味的講解,宋閒雲坐在位子上無聊得出神,一分一秒數著下課時間。心想,沒和他逗嘴,時間彷彿無窮無盡啊! 她坐立難安,一下子動動右手、一下子扭扭脖子、一下子又甩甩肩膀,就像有毛毛蟲爬過她身上似的,令她渾身不自在。 「宋——閒——雲——」又是一聲怒吼。 水粼粼推她的背後,低聲道: 「老師在叫你。」 她連忙站起,嘻皮笑臉地道: 「老師你找我有事嗎?」 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當然得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坐太久了真難受,老了搞不好會得到坐骨神經痛,那可就划不來了! 「把李白的《獨坐敬亭山》背一遍!」 「什麼!?」 她大吃一驚,嘴巴張成「O」字形。 「有問題嗎?」 「沒有、沒有……怎麼可能有問題?只不過我要回想一下。」 「回想?要想多久?」 「一下子、一下子就好了!」 她假裝冥思、用力回想,而她的前後左右一陣騷動,拚命地翻書、打Pass、做暗號的。 「其他的人全部把書本合起來!」林大炮怒視四周同學過於明顯的「暗示」。 宋閒雲噘起嘴小聲道: 「小氣!」她圓目嗔視。讓林大炮佔盡先機,真是不通情理! 盟友全部陣亡,真令人傷透腦筋!她自認不是曹植,有七步成詩的絕招;更何況李白的詩早在上千年前就有了,白紙黑字,她也不能胡亂瞎編。 她笑得十分尷尬,一面拖延時間,一面低頭看表,臉上出現得意的笑容……心想,還有三分鐘就下課了!宋閒雲,撐過去、撐過去!一定能撐過去! 「宋閒雲,我們等你背完才下課!」 這林大炮,老是能洞悉她的思想。 她面色凝重地與他遙遙相望,兩人簡直就僵持不下! 突然,有個東西塞在她手中。她打開一看,唇際泛起一抹驚訝,臉上出現寬慰的笑容——小抄! 她接著淺淺地笑,讓人感到頭皮發麻、渾身不對勁,只聽她字正腔圓、口齒清晰、朗朗地念道: 「只有敬亭山,相看兩不厭,孤雲獨去閒,眾鳥高飛盡。」 她背完後精神奕奕,等著接受眾人的喝采,但全班的同學像被人「點穴」一般,全雙目圓睜,嘴巴張得好開,直愣愣地瞪著她。 怎麼回事?全班悄然無聲,連林大炮也如出一轍? 她的目光四處梭巡,小心翼翼地仍找不出解答。 林大炮語氣嚴厲: 「水粼粼,你把李白的『獨坐敬亭山』再背一遍!」 「是!」水粼粼表情為難地看著她,緩緩念道:「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閒,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 剎那間,宋閒雲只感到五雷轟頂,腦筋一片空白……她竟然把小抄——背反了! 「坐下!」他喝道。 水粼粼坐下,宋閒雲也迷迷糊糊地跟著一起坐下。 「不是你!」 兩人嚇了一跳,又都站起來。 「口當……口當口當……」 下課鐘聲解救了她,不然她今天可丑大了! 林大炮面色嚴肅: 「下課後,宋閒雲到辦公室找我,下課!」 「起立,敬禮!」 「謝謝老師!」 「下課!」 可想而知,林大炮忿怒地離開,必是回去苦思要如何對此頑童施以嚴厲的教誨。 宋閒雲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到達戒備森嚴的訓導處,冰冷、規律的線條令她不敢造次,收斂了她以往輕佻淘氣的行為,規規矩矩、謹言慎行。 「三字經背過了嗎?」他面無表情、不動聲色。 「不是很熟……」她心虛地回答。 「教不嚴、師之情!」 「哦!」她點頭默認。 「你叫我死後如何面對至聖先師孔子?」他面色淒楚、愁眉不展,一副懊惱悔不當初的表情。 「是嗎?」她小聲地問:「那與我有關係嗎?」 「當然!你讓我死後孤魂無法上天堂,就因為有失職守,必須接受上刀山、下油鍋的煎熬。」 「這麼嚴重啊!」 「我能請求你能好好用功唸書嗎?就算為了我,拜託!」他粗糙的大手捉住了她纖細的手腕,用力地搖晃。 這種場面簡直出人意料!她瞠目結舌得說不出話,呆愣愣地盯著他粗魯地搖晃著自己的手臂,老淚縱橫、低聲哀求…… 是誰說「英雄不流淚」?依我之見——流淚的才是英雄!是誰說「男人怕女人哭」?依我看——女人更怕掉眼淚的男人!藍波的「第一滴血」若改成老師的「第一滴淚」,一定照樣叫好叫座! 「到底如何?你答應了嗎?」 她勉為其難地道: 「我答應你就是了。」 宋閒雲說話的聲音比蚊子還小聲,盼望他耳背聽不見。但只見林大炮欣喜若狂,眼淚早已消失無蹤。宋閒雲暗暗悔恨,著了那老小子的道了! 「我還有件事要拜託你。」 「說吧!」她豁出去了!只要林大炮別煩她,她什麼事情都答應。 「下星期你們班導請婚假,臨時的代課老師會來上課。我希望你能尊敬他,不要故意捉弄他。」 當我是誰?凶神惡煞嗎?這種小事也要嘮叨個沒完沒了。 「知道了。」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回答,彷彿是落入蜘蛛網裡的小蟲子,動彈不得。 「回去把李白的《獨坐敬亭山》背熟,明天我再考你默背一遍,不要讓我出醜!」 「知道了。」她馬虎了事。突然記起今天下午四點半的男子排球大賽,是機械與工管兩系的大戰,她怎麼可以錯過呢? 「沒事我先走了。」 她人還未走到門口,林大炮又喊道; 「等等——」 宋閒雲回頭,不耐煩地道: 「還有什麼事?」 「告訴水粼粼我找她,叫她到辦公室來一趟。」 「沒事了吧?」她仍杵在原地,以防林大炮隨時靈機一動。 「沒事了,快去叫人!」 宋閒雲一顆心早就飛到排球場邊了;只因排球是她熱愛的運動,不管是看別人打,或是自己打,她都樂此不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