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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喬樵    


  「姑娘,請回院。」其中一人恭敬的輕聲說道。

  四個黑衣人的臂上都繡有紫色的飛騰雲彩,看來是巡查山莊的龍禁衛,而秦少揚的清嘯聲八成是要離她最近的龍禁衛來攔阻她。

  「走開!」正在冒火的她輕叱道,繞過了他們。

  只見另外四道人影自東而西飛快的掠至她面前,跟著又有四道人影身形矯捷的自西邊轉出,他們一層層的擋在她的面前,堅持的重複同一句話。

  「你走不了的。」秦少揚低沉的嗓音響起。司徒斌兒轉過頭去,看到他就站在離她不遠處,那專注的眸子帶來了夜色將至的陰鬱承諾,眼中的怒火足以教最英勇的人退縮畏懼。

  十二名龍禁衛微微的躬身行禮,秦少揚手一揮,「都退下了,繼續你們的巡查。」

  他們就如來時一般無聲無息的退下了,留下司徒斌兒面對秦少揚激切的怒氣。

  司徒斌兒怒沖沖的旋過身子,黑亮的長髮飛揚。

  一名盛怒中的美人。

  「你似乎忘了我以前說過的話,我絕不是虛言恐嚇而已。」他陰鬱的道。

  「我不道歉,是你錯在先。」她揚起下巴,「我雖是你的婢女,可是我也有自尊,我不接受你這麼隨意的侮辱我。」

  秦少揚聽聞後靜默良久,帶著一種黑暗的表情與她對望。

  他雖有身為男人的傲氣和強烈的自尊,但是犯了錯一定會承認,他從來不是會欺騙自己的人。怒氣漸息,他突然察覺這股危險而又激烈的情緒竟是起於嫉妒,心中不禁一震,折磨他整天的煩躁不安似乎更肆無忌憚了。

  「我道歉,似乎一遇上你,我就會說出令自己後悔的話。」

  絕對沒料到秦少揚會道歉的司徒斌兒,驚訝的微張紅唇。

  「我該拿你怎麼辦呢?惜雲。」他低聲困惑的說。

  打從認識他開始,秦少揚就散發著一種無情的果斷堅決,但此刻他卻有一種躊躇不決的迷惘神色,好像不知下一步該如何。司徒斌兒詫異極了。

  他並不期望她的回答,轉身僵硬快速的遠離。

  隔天司徒斌兒才從曹姨處得知,秦少揚暫離凌雲山莊,遠遊拜訪朋友。

  歸期不定。

  ☆☆☆

  獨行了幾日,秦少揚來到長白山區,他策馬至西邊人跡罕至處,穿過高大的森林之後,樹木漸稀,視野猛然一變。抬頭只見一座山舉拔地而起,直插入雲中,山勢險峻,山崖下臨深淵。此處風景清幽,但因地勢太險,向來人跡鮮至,而秦少揚要拜訪的人就住在這縹緲的山巔。

  他將黑馬繫在近崖邊的樹上,縱身躍下山谷,眼看他的身體就要往萬丈的深淵中筆直落下時,他卻身子一振,好像凌空而立。原來山壁間聯結著一條黑索,下為深淵,遮掩了黑索的存在。秦少揚站穩在黑索上,沿著黑索走至對面山壁的小平台上,伸手往山壁一按,身影朝上輕竄。

  漸行漸高時,雲影深處傳出悠揚的笛聲,秦少揚的動作絲毫未停,縱躍至最高的山巔時,早有人在那兒等著他。

  一名男子倚著傾斜生長的松樹,正在吹笛。雲霧縹緲中,只見他目如朗星、神情溫和,神采之俊朗、英姿之瀟灑,竟是與秦少揚不分軒輊。他身穿月白色的長衫,看來不惹煙塵,一樣的風流中,比秦少揚多了幾分遠離世俗的飄逸。

  笛聲中輟,他微笑的朗聲道:「貴客到訪,冷秋魂真是三生有幸。未曾遠迎,還請恕在下無禮。」

  一條黑影飛快而至,不過幾個起落,就已來到眼前。

  「你以笛聲迎客,已經夠意思了,冷秋魂。我可不敢要你下山迎接,讓俗世的濁氣玷污了你身子。」秦少揚微微諷刺的道。

  冷秋魂不以為意的笑道:「還是這麼狂妄的性子,真是別奢望你改了。」他引著秦少揚到他居住的茅屋中。

  山巔上終年雲霧茫茫,冬天時更是冰雪封頂達數月之久。但轉過山巔後,其下一座較低的廣闊山谷中,因四周高山環繞的屏障,使得常年肆虐的寒風無法吹進來,再加上地氣和暖,竟使得植物生長茂盛,谷中四季長春。

  此時秦少揚腳下踏的是柔軟的綠草,眼前是花團錦簇的翠谷,更有雪融形成的瀑布自峭壁飛洩而下,注入一汪碧綠的大湖中。瀑布從天而降,水聲並不震耳,聽起來很是神清氣爽,水力想必是已被巧妙的宣洩掉了。在十幾丈外,搭著幾間茅屋,這就是冷秋魂的住處了。

  ☆☆☆

  秦少揚在谷中待了十餘天,一逕的沉思,冷秋魂也不過問他為何造訪,照樣吹他的笛、看他的書,繼續他的清修。兩人各過各的生活,誰也不干擾到誰,直到有一天秦少揚開了口o

  「有時我真羨慕你能找到這麼一個地方,遠離塵世。」任誰都不會料到這苦寒之地藏著一座洞天福地。

  「你不會十餘天都在想這件事,今日才想到結論吧?」冷秋魂挖苦他。「你不是常嫌我喜歡離群索居,孤僻得緊,怎麼才幾個月不見你就改變觀點了?」他挑起雙眉,「你究竟因何前來?」

  「有事煩心,所以想來這裡靜靜。」他掩不住一臉的煩躁。

  「喔?!」這下冷秋魂可好奇了。「不會是『凌雲』出事了吧?」

  他知道這是最不可能的事,撇開秦少揚這個精明能幹的主人不說,以那群文武精英的能耐,大概沒有事情能難倒他們。那他是為什麼煩心?

  「不是。」他有所遲疑,歎了一口氣後,還是說了。「我在為一個女子煩心,我想避開她,卻又想將她擁在懷中,如今我不知如何處置她。」

  冷秋魂好奇的問:「她是誰?」

  「我在江南買下的一個青樓女子。」

  「哦。」玲秋魂這一聲並不含輕蔑,他看人向來不以貧富貴賤為標準,英雄豪傑中出身貧寒者不在少數,而委身青樓、倚門賣笑的女子大都是身不由己,既然是非心所願,實在不必為了她們沉淪紅塵而予以責怪。

  「那你想出解決之道了嗎?」

  「沒有。我本來想將她許配給別人,讓她遠離我的視線,但是這念頭很快就打消了,我根本沒辦法讓她走。」他微微苦笑。「我知道躲避她不是辦法,所以我會回去面對她,釐清我對她的感覺,然後決定放她走或是得到她,就這兩條路可走了。」

  冷秋魂聰明的不置一詞。他有身為朋友的分際,知道有某些界線是不能跨越的。而且經驗告訴他,如果事情涉及男女情愛,那其中的情絲糾纏,直比最棘手難解的案件還要複雜千倍,最好的方法便是置身事外、冷眼旁觀。

  他忍不住歎息,一個男人可以為朋友做的實在不多,除了當對方的朋友。

  「或許你該回去了。這麼煩亂,都不像我所認識的你了。」冷秋魂淡然的道:「等你解決此事,歡迎你再來拜訪,冷某必定掃榻相迎。」

  秦少揚隱忍未說的是——自從他見到司徒斌兒的那一刻起,他的冷靜和自我控制就已經逐漸離他遠去了。

  多日不見,她的輕顰淺笑和纖細的身影反而更加清晰,想見她的念頭再也無所遁逃。

  該是回返的時候了。

  第六章

  秦少揚下了崎嶇、滿是亂石的山路,山勢雖陡峻,卻沒難倒神駿的黑馬,一路涉溪踏水,遇到深澗,不過輕輕一躍也就過了。行到山腳下較平坦處時,突然從林中轉出十七、八個蒙面大漢,攜刀帶劍的,來者不善。

  秦少揚勒住黑馬,氣定神閒的冷笑著。

  十多個人散開來將他圍住了,他冷靜的看著眼前這一群人,黑眼銳利的審視著,然後眼光在其中一人身上停住,兩道冷電似的目光霍地在他身上轉了轉,這個人就是首領了。

  混在十多個一式打扮的人中,並不是他有什麼突出的地方,只不過秦少揚擁有特別敏銳的直覺。他所經歷過的眾多危險中,當常識和經驗都派不上用場時,就只能憑他的直覺了,而且從沒有讓他失望過。

  他懶懶的開口,似乎覺得這是個無傷大雅的遊戲,眼前的蒙面人不過是些假扮搶匪的無知小孩。

  「不知閣下有何貴事?半路攔人似乎不是君子作風。」

  首領身邊一個剽悍魁梧的大漢獰笑的開口道:「君子?咱們兄弟做的是沒本錢的生意,還講什麼仁義道德不成?你行經此地,也應繳些路費給我們花用吧!想安全無恙的話,只要留下你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就行了。」

  盜匪的眼光移至黑馬身上,黑馬身形瘦削,然顧盼之問神采飛揚,實在是生平難得一見的駿馬。別的不說,光這匹馬就能讓他們撈上一筆了。

  「哦?」秦少揚好笑的揚起眉,「如果我不呢?」

  那漢子把長刀往風裡一劈,刀刃映著陽光,閃出殘忍的光芒。

  「嘿嘿……只怕刀子不長眼,咱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公子的項上人頭只怕要暫寄此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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