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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水銀    


  馬車一直搖晃著,閉上眼後她覺得更不舒服了;從昨晚起她就沒吃進任何食物,肚子空空的,覺得整個胃腸好像都糾在一起。

  「停一下……」她勉強睜開眼,抓住他駕馬車的手。

  「怎麼了?」他看向她蒼白的臉。

  「我……想吐。」

  他立刻將馬車停下,任她跳下馬車,然後跑到一旁去,嘔了半天,卻嘔不出任何東西;焰珂覺得好難過,整個人虛弱的連站都站不太穩,幸而他跟了來,一把橫抱起她。

  「放……開我!」她看了他一眼,想下來自己走。

  「生病的時候別逞強。」他邊走邊說道,抱著她躺進馬車裡。

  「我才沒有。」

  他搖頭一笑,不想跟嘴硬的她爭吵。

  「忍一下,待會兒進了城,再請大夫幫你配藥。」看來,他不太聰明的替自己找了個麻煩。

  不過,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既然他並不打算讓她離開,那麼,只好照顧這個麻煩了。

  進了城、住了客棧,請了大夫、然後他去煎藥。才一天,他已經搞不清楚他們兩個人,到底誰是主人、誰是奴僕了。

  焰珂病懨懨的躺在床上,還發著燒;她一向很少生病的,怎麼知道才小小的著了涼,就什麼症狀都來了。

  他端著煎好的藥走近客房,她還在睡;他才想叫醒她,卻突然發覺,他從一開始到現在,都還沒問她的名字。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正考慮著要不要搖醒她的時候,她卻緩緩睜開眼。

  「該吃藥了。」正好省去了他叫醒人的麻煩。

  一聽到吃藥,她直覺皺起眉頭。

  「不要,我想睡覺。」她拉緊被子,別過身去。

  「你該不會是害怕吃藥吧?」他猜測著她的反應。

  是又怎麼樣?她悶在心裡沒應話,將棉被悶蓋過頭不理他。

  他失笑的看著她孩子氣的反應,先放下藥碗。

  「你叫什麼名字?」

  「焰珂。」她的聲音從棉被裡啞啞的傳出來。

  「焰珂,你必須吃藥。」他的語調居然帶著些許溫柔。

  「我不要。」她直接拒絕。

  「不行。要想不吃藥,除非你沒生病。」他連人帶被的扶起她,扳過她的身子,不許她繼續背對著他。

  「嘴巴張開。」他把藥碗湊近她的唇。

  「我不要喝。」她閉緊嘴。

  「為什麼不要喝?」他很有耐心地問。

  因為發燒,讓她的體溫上升,燒的她整張臉泛起不自然的紅灩;雖然好看,可卻不是正常現象。

  「因為藥是苦的。」她瞪著黑漆漆的藥。

  「你都這麼大了,還怕苦?!」他取笑道。

  她嘟起唇。

  「怕苦就怕苦,反正我就是不要喝苦藥。」她堅決的移開臉。

  「都還沒喝,你怎麼知道一定是苦藥?」他望了藥碗一眼,眼裡閃過一道奇特的神采。

  「大夫開的藥沒有一種是甜的。」她就算鮮少生病,至少也看過水玥吃藥的模樣;有效的藥沒有一種是好吃的。

  「誰叫你要生病,如果你不生病,就不必擔心吃到苦藥了。」居然跟他嘔氣的連柴火都不點,吹一整夜的冷風,不生病才怪。

  他不說還好,一想到她為什麼會生病,焰珂又瞪他一眼。

  「要不是你故意不住客棧,我怎麼會生病?!」她沒好氣地回道。

  「意思是說,都是我害你的?」

  「本來就是。」

  「那麼,我陪你一起喝這碗藥。」他話聲才落,只見他將藥碗端到自己嘴邊,含入一大口後,一手攬過她。

  「你做什--唔--」

  制住她雙手,他湊近唇,將苦藥慢慢哺入她嘴裡,而後深深含住她的嘴,不許她吐出來。

  「唔--」她掙扎著;他雙眼卻盯視著她,一點也沒有放鬆的意思,直到她將全部的藥汁都吞進去。

  「還沒完,」他端起藥碗準備繼續餵她,焰珂趕緊一把搶過藥碗。

  「我……我自己喝。」

  被他突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焰珂連呼吸都亂了,她苦著小臉把剩下的藥慢慢喝完。

  「我也陪你喝了藥,你應該不會再抱怨了吧?」他笑笑的看著她喝完,然後將空碗放到一邊。

  「誰准你……」想起剛才的事,她整張臉漲紅,但絕對不是因為生病的緣故。「你太放肆、太胡來--」

  「不這麼做,我就算勸到明天,你也不會乖乖喝藥。」他還是那副欠扁的笑笑模樣。

  「我……我就算一直病著,也不關你的事。」她又氣呼呼的別開臉。

  「怎麼會沒有關係?別忘了,你現在可是我的隨從,如果你生病了,不就少一個人服侍我?」

  「你根本就不需要別人服侍你,留著我,只是一時好玩罷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她嚷嚷。

  「哦?」他挑了挑眉,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帶著我,我又不會為你做什麼;你也不像是會自找麻煩、沒事帶著隨從到處跑的人,幹嘛不許我走。」她悶悶的說著,

  「一個人的確自由自在,天下間沒有任何地方是我去不得的。以前我的確是不會帶著任何人,不過,你是例外。」他看著她。

  要跟在他身邊,也得他願意帶著才行;而她就是那個他願意帶著的人,即使麻煩了些,也無所謂·

  焰珂狐疑的看著他;感覺喝了藥之後,身體沒那麼熱了,頭也不再昏昏沉沉的想睡覺,暫時有精神可以和他好好吵一吵。

  果然苦藥還是有效果,真討厭。

  「為什麼我是例外?」她以前又不認識他。

  他笑了笑,沒回答她的問題: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為什麼昨晚沒生火?」如果她用撿回來的柴升起火,至少不會受寒。

  「我不會。」她聳了聳肩。

  他訝異的看著她。「你不會?」

  「對呀。」她一臉理所當然。「我一直住在宮裡,從來沒出過宮;在宮裡,根本不需要用到柴火。」

  「既然不會,為什麼不問我?」他還以為她說不會,是故意氣他,誰知道卻是真的。

  「你昨晚那個樣子,我才不要問你。」她才不要看他的臉色過日子,再說,他又沒說,她怎麼知道他會。

  「就為了跟我賭氣,你寧願讓自己生病。」他莞爾地道。

  「我又不是故意要生病的。」她咕噥。

  誰知道從小就是健康寶寶的她,居然只吹了一晚的風就生病了,而且還病的不輕;都是他的錯!

  他只能歎氣,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拿她的孩子氣沒轍。

  「好吧,你現在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我們再上路。」他扶她躺好,然後拿起藥碗準備出去,

  「喂。」在他出房門前,她突然開口喚。

  「嗯?」他回身詢問的看著她。

  「謝謝。」她彆扭著道。

  他煎了藥、照顧她是事實,她一向恩怨分明的;這件歸這件,他惡意扣留她的事算別件。

  「好好休息。」他隨意點了頭,然後走出房門。

  *****

  為了讓她能乖乖躺在床上休息,他在大夫開的藥方里多加了使人容易入睡的成分,讓她睡的更沉。

  不過,她的性子還真是出乎他的想像。

  一開始讓他注意到她的,是她率性不馴又鮮明的外在;現在卻發現,她個性裡任性與魯莽的成分也不少。

  即使如此,他並沒有改變要她為伴的初衷。

  他獨來獨往慣了,也孤僻的不願受任何打擾,更不接受任何人跟隨;他不想要的人,多留一分都令他無法忍受。但奇異地,她即使有些無理取鬧,也沒有惹的他不耐煩。

  坐上床沿端視著她的睡容,他傾身觸量了下她的體溫,確定已經退了燒,他才稍梢放心;但他的手卻擱在她額際、雙鬢旁流連不去。

  她對他最常有的表情是不服輸的挑釁,做什麼事、說任何話都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對她來說,沒有什麼畏不畏強者,只有對錯之分,一點也不擔心他會在一怒之下對她痛下殺手。

  他看著她沉靜的睡容,她卻突然張開眼,看著他很疑惑的問:「你是誰?」

  「任風行。」他雙手撐在她左右兩旁,佔據住她上方的天空,俯視著她整張容顏。

  「任風行?」

  「你醒了嗎?」她的眼神帶著迷惑與模糊不清的神采,他猜她根本還沒清醒。

  「醒?」她反應慢半拍。

  「你在生病,記得嗎?」

  她擰眉想了好久。「我在生病嗎?」

  他笑了,笑容裡帶著絲暖意,然後伸手闔上她眼瞼。「閉上眼。」

  「哦。」她乖乖照做。

  「睡覺。」他說道。一會兒她勻了呼息,又睡著了。

  從見面到現在為止,就屬這回她最聽話,一句反駁都沒有,就乖乖照他的話做,不知道等藥效退了之後,她還會不會記得現在的事?任風行沒有發現自己居然因為這件事微笑起來。

  至少到目前為止,她沒有讓他後悔替自己多帶了個累贅。

  *****

  基本上,焰珂算是個很合作的病人,乖乖聽話休息,只除了喝藥的時候;如果不是他總是半威脅半強迫的盯著她喝,焰珂的病大概也沒那麼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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