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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阿蠻 是那個頹廢酷男!他嘴上說請便,大腳丫卻只往牆邊挪一寸,繼續抽他的煙,吐了兩口後才甘心地往腳邊一擲,輕鬆地踩熄煙頭。 那綾覺得他真的很像一隻不折不扣的酷企鵝,脾氣永遠沒有好起來的一天。「你怎麼這麼沒公德!」那綾忍不住指責他的行徑。 他不但沒露出知恥的模樣,反而笑嘻嘻地將目光調低,巡視一下用紅磚砌成的地面。那綾的目光也跟著往下看,昏暗中依稀瞧見四處都是被踩得粉身碎骨的煙屍,等到她再次跟他眼對眼時,他竟無題地說:「殺我,可能比告我還容易些!」 那綾聞言簡直不可置信,她覺得她最近一定是做了壞事,不然上帝不可能這樣罰她的。她不禁在心裡自語,我親愛的上帝,謝謝你聽我這一個月來的祈告,幫我找來了日思夜念的白馬王子,除了感謝還是感謝外,我得順便向你報告我的心得,他跨下的白馬大概是跛了腿,所以我眼前這個頹廢的白馬子似乎不良於「行」!行為偏頗的行!上帝沒有回應她,應她的是一個小女生唱著童謠,隱約在還她的耳朵,「城門城門雞蛋高,三十六把刀,騎白馬,帶把刀,走進城門滑一跤!」這一句「滑一跤」還因卡帶連唱了三遍。 想當然耳,萬能的上帝不會弄錯的,善良的人得善福,惡邪的人得惡福,今日滑一跤的下場,想必是自己心存不正才會種下的惡果。那綾很認份,也不跟造物主過不去,但她不可能杵在這裡一整夜,求他這只難以取悅的酷企鵝改變主意,便側身從他眼前過去,當她發現走道比她估計得還窄時已來不及收身,她的側胸接觸到他的手肘,至於他的腿呢,則正好卡在她的兩腿間。 大姑娘臉紅心跳好幾秒,軟著腿咬牙告訴自己吃虧就是占便官,然後快速地擠過去,打算逃開,沒想到腳剛跨過障礙物,落在身後的手卻突然被人扳住了。 「幹什麼?」那綾有點惱,想掙服他的手。 他順勢把她拉近自己,手環往她的頸和腰往牆壓去,結實地堵住她的嘴。 那綾圓睜著眼,瞪著鼻前的這個「頹廢色鬼」,她有點生氣,本想高聳膝頭去撞他的鼠蹊部,但他比一般人高,兩人腹與腹之間又緊緊地貼著,無隙可乘,現在他帶著煙味的舌頭己沿著她的貝齒滑進她的嘴裡,和她慌張著急的舌頭交纏起來,她覺得他像有著超級渦輪引擎的吸油煙機.快把她的氧氣從胸腔裡倒抽乾了。 有人這樣吻人的嗎?這種吻和公然發生性關係有啥兩樣?那綾不知怎麼辦,等到清楚自己陷入何種處境時,才被自己滾動的喉音嚇了一跳,使勁推開他,又因為沒人扶著,虛弱的身子己半癱在牆上了。 他兩手撐著牆,像兩道通電的鐵網,固定住那綾。兩人呼吸紛亂地互瞪對方,遲遲說不出話。那綾的耳朵彷彿又聽見自己的童音在唱著城門城門雞蛋高,帶子不知轉了多少回了,才聽他沙啞地扯出一句,「這裡空氣不好。」 那綾仰頭不客氣地回敬他,「我知道,缺氧全是你造成的。」她很單純地指責他抽煙的事。 他卻淨往歪處想去,「我也知道,奇怪我一點都不想道歉。你還要多久才下班。」 「你不是跟同桌女伴來的?」 「同桌女伴?」他笑著否認,「不!我和她兩個小時前才認識的。」 那綾一言不發地瞅著他,十秒後,身子一矮從他腋下鑽出去。 「看來是我會錯意、自作多情了。」一句挖苦從她的背後傳來,聽來不像是自咎,倒像在指責她。 那綾知道自己得負一半的責任,轉身很坦白地跟他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好、你擁有一切我心目中完美男子該有的外在條件,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時,我是很心動,但我不是那種一見到帥哥就巴不得往人家床上跳的女孩子……」 他打斷她的話諷刺的說:「果真如此,下次再遇到一個令你心動的男人時,請你矜持一點,可別隨便亂掉眼淚表錯情,因為像我這種惡質男人容易會錯意。」說完,似乎嫌她有病似地,快步超越她。 那綾從沒聽人講話那麼粗糙、赤裸裸,氣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兩手一張擋住他的去路,對他咆哮,「先生,我沒有隨便亂掉眼淚,事實上,我最討厭的就是掉眼淚。還有,更正你一點,」她想告訴他,今夜並不是她首度看見他,而是一個月前她表哥的慶生會上,當初遠看他像朵花,今日近看象喇叭。但承認自己多看見他一次,並不表示她剛才的行為就合情合理,只好說;「我曾熱戀過,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白癡。如果你的表現沒像頭自大的豬,或酷斃的企鵝的話,我也許連考慮都不必,清楚了嗎?」 他兩手插在褲袋內,表情死板板,冷眼與她相看幾秒,一語不發繞過她,逕自往酒吧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離去,那綾頓起悔意,因為她竟有一般瘋狂的衝動,想去把他追回來。她感性的告訴自己,一夜情就一夜情嘛!只要有萬全的準備,沒什麼大不了的,也許上過床後,他食髓知味又要跑來跟你糾纏。理智則馬上把她導回現實,別傻了,他那副吊兒郎當的德行,擺明只要一夜情,你希望愈多、失望也愈大,反正人已走了,就當是個問路的。 想開後,那綾走到吧檯,客人已散得快差不多.只剩下清理桌面的工作人員。 「我表哥人呢?」那綾問身邊的酒保。 「一個客人喝得爛醉如泥,離去時不小心在門階上踩了一個空,跌破了頭,他沒有同伴,你表哥送他上醫院了。 「啊!」那綾吃了一驚,但算算時間,覺得不可能是他,於是轉身清理檯面.「我看你很累的樣子,你最好先回去休息吧!」 「好。」那綾沒理由硬撐。 「要不要我請小吳先收工,送你回去。」 「不用,我住的地方近,不用幾步路就到。」那綾口氣堅持,拿起手提包,跟大家揮過手,就往大門走去。 一出門,涼風襲人,大樓與大樓間的黑幕天縫己略微轉藍,星辰稀薄得幾乎看不出光來,她深吸一口氣,踏階而下,走到對面街角的便利超商買宵夜。她拿了一瓶牛奶,一條吐司,走近櫃檯結帳,正要掏腰包時,注意到角落放了各種廠牌的保險套,楞了好一會兒。 店員問了,「小姐還需要什麼嗎?」那副表情說有多暖昧就有多暖昧。 一個惡質男人!她心裡這樣想,嘴上卻說:「這樣就好了。」拎著袋子和找回來的零錢,那綾跨出自動門,走不到兩步就被一堵火牆擋住去路。 是那個惡質男人。他兩腳跨開,兩手插在外套口袋裡,直言道:「我留下來等你,想問你願不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 那綾自我掙扎一下,沒有正面回答,只說:「等一下,我再回去買樣東西。」 對方的右手動了一下,從口袋裡秀出一個盒子,並問:「是不是這個?我不確定你家是不是有,所以先買了,反正以後用得到。」 那綾的臉正要紅,瞭解他最後一句話的含意後反而紅不起來。看來他是真的認定她很開放。不給他答案,她逕自往前走,頭也不回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眼也不眨,跟上她後,拖了幾秒才說:「Ray。你呢?」 「那綾。」 他嘴一努,說:「聽來不像真名。」 那綾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了,當下附和,「是假名字沒錯。」 「老實說,我也是。」話裡沒有一點歉意。「這樣再好不過。」 那綾是真的不對他抱任何希望,她只覺得非得跟他這個外表豪邁的帥哥有過節後,才知道他內心的醜陋,這樣做絕對會讓自己從童話世界的森林裡回到現實。走過兩條巷子後,她在一幢公寓前面停下,學著從好萊塢電影常見的台詞,問:「我的地方到了,要上來喝一杯咖啡嗎?」 他會意,跟她鬧著玩、「喝兩杯行不行嗎?」 「那得看你到底行不行了。」那綾不甘示弱,一語雙關地回敬他一句。 ★ ★ ★ 他行不行,那綾其實一點評估的概念也沒有,她所知道的是,他才踏進她的公寓不到十分鐘,她已經完全淪陷喊不行了,自信滿滿地活了二十多個年頭,頭一回知道「遜」字怎麼寫,還真是托這個惡質男人的福。 很多時候,「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至於「想做」呢,又完全是另一碼子的事,尤其跟一個連蛀牙都不知道有幾顆的陌生人。 那綾很緊張地籍著先前的藉口,假裝若無其事地說:「咖啡是嗎?你要即時的,還是研磨的?」 他半闔著深秀的雙眼皮,瞭然地看了她一秒,再垂下長密的睫毛睨了手錶,慢條斯理地說:「即溶的。」表情卻說足了他寧願要「易開罐」的,可隨開隨喝,然後隨用隨丟。那綾不願再東牽西想,下意識地瞄了牆上的掛鐘,知道是五點整。「那你稍坐一下。」話畢她一溜煙地往廚房衝去,慌張地打開燈,連平日凰得要死的蟑螂都不睬,開櫃找罐子,找半天才想起即溶咖啡早八百年就被她表哥和他的副教授喝完了,至於咖啡豆呢,則還在商店裡。她懊惱地跑回客廳問他,「抱歉,咖啡都用完了,水果茶好不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