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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阿蠻    


  「不,我比較喜歡靠在你肚子上。」他指了一下安妮懷孕六個月的肚子。

  安妮有點生氣地擦起腰。「我家約翰已跟我講了好幾次,不需要你再提醒我。」

  齊放遲遲不肯接電話,兩臂文風不動地交攀。「提起約翰,你們的婚前採購進行得如何了?」

  「都很順利,唯獨欠一個付英國威基伍德皇家骨瓷組帳單的凱子。」安妮惡作劇地咧了一下牙。「我喜歡那組有壽桃且東方味很濃的Oberon。」

  齊放擺出一臉荒謬,說:「美國共和黨黨員崇拜殖民帝國產品,信仰不虞誠哦!」

  「彼此彼此,你儲藏室的大陸『青島啤酒』還不是堆得跟牆一般高。」

  「我喝它,是因為合口味,管它哪一國制的。」

  「我用盤子的原則也是如此。」安妮也還回一句。

  「跟我提原則沒用,因為幫你買單的那個凱子不會是我。」他齜牙咧嘴,騰出一隻手要機子。「抱歉我得接電話。」

  「早知你小氣,嚇嚇你而已。」安妮睨了老闆一眼,將機子放在他的手裡,轉身幹活去了。

  「喂!哪位?我是齊放。」

  「大忙人,讓孕婦等那麼久是不道德的。」於敏容開玩笑地說。

  「抱歉,敏容。跟同事聊個天,耽擱了你的時間。大姊您身體可好,肚裡的龍種可安?」

  「我們都很好!要別跟我唱戲。」

  「有事嗎?」

  「當然有,不然我不會這樣九彎十八拐的找你。我聽青雲說,你對我推薦給你的人選有微詞。」

  「沒有微詞,我只是改變主意打算在本地找人罷了。」

  「你當初不就因為不想在當地找人,才找上我的嗎?你說你希望你的助理化妝師安妮生產後能安心復職,代班人不會節外生枝搞把戲,才找上我的,記得嗎?少爺!」

  「這我都記得。」

  「那你為什麼說改就改,還不願意告訴青雲理由?青雲跟你稱兄道弟,是好哥們,他度量大得可以容下一隻暴龍,對你無賴的個性習以為常,但我可受不了。」

  齊放不說話。

  於敏容不放過他。「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就不吵。」

  「我覺得她太年輕,缺乏大型臨場經驗。」

  「得了,先生,你是干創意的,找個新鮮一點的藉口吧!」

  「大姊,我有我用人的標準,不需要找藉口,我也有我私人的理由不必強迫自己僱用任何人,尤其當第六感告訴我,她會製造麻煩。」

  於敏容還想遊說。「相信我,這個女孩跟幾年前的雅珍完全不同。」

  「我知道她跟雅珍完全不同。」

  聽齊放篤定的口吻,於敏容這才有所警覺。「你認識她。」

  齊放考慮了一下,才說:「見過,但談不上認識。」

  「你怎麼碰上她的,青雲替你們引薦過嗎?」

  「沒有。我跟她是在非正式場合碰上的。」事實上,她希望他多少透露一點消息,但他沒開口,她只好不請自來地問:「你還有話要跟我補充嗎?」

  「沒有,即便有,也都是一些你不需要知道的事。」

  「啊!過河拆橋了,實在不懂青雲為什麼能接受你這種霸道的作為。你知道那個女孩抱持多大的希望嗎?這就像大家說好要塔船,現在你一個不高興把槳一收,整船無辜的人都被困在江中心。你什麼時候才懂得多為別人著想一點。」

  「敏容,我很抱歉自己出爾反爾讓你和青雲難做人。如果可以,我會再安排一次機會給她,但地點不會在北美洲。這樣好了,十一月巴黎服裝秀時,我請朋友招待她去巴黎觀摩幾周,一切消費由我負責,這樣行不行?」

  於敏容沒說不行,但也沒說行。「你既然不要她去紐約。我當然也不能強迫你改變主意,至於怎麼將這件事收尾,我自己想辦法。只是你得記住,下次有麻煩,別來找我要人。還有,如果我生下早產兒,都是你齊大少爺的錯。」

  對方氣呼呼的收線後,齊放無動於衷地將目光調往台上。

   ★  ★  ★

  齊放端著一盤食物從廚房出來,坐在與電腦連線的數位電視機面前,正要觀看第四卷工作帶,電話鈴便響了。現在是深夜兩點零七分,只有太平洋那端天字第一號難纏的女瘋子才會緊抱著電話不放過他。這已經是他去中央公園慢跑回家後的第四通,與稍早前十通加起來,再來一遍可將三個「正」字疊在一起了。

  他將叼在嘴邊的煙移開,輕往煙灰缸裡壓了兩下,順手拿起聽筒,話同煙一起不疾不徐地逐出唇際。「找誰?」用的是國語,料準來電的人只會有一個。

  「找你。」女孩開口了,聲音聽起來頗沮喪。「你真的是不好找。」

  「可別怨到我頭上,開了答錄機就是讓小姐你留言的。你為什麼不留言?」

  「想聽你說國語。」那綾說得理直氣壯,一點部不為她騷擾人的行為而愧疚。靜了三秒後才輕聲道歉,「對不起,你一定在睡覺,我不該這樣吵人的,我這就掛電話,你回去睡吧!」

  打了那麼久才接上線,還沒聊開她竟願放他走。她也真是看得開啊!「無所謂,我整晚都在工作,挺心煩的,現在有人陪著聊天也不賴。你怎麼聽起來很沒精神,不會又是在PUB裡釣了一個男人,通宵達旦玩瘋後、這下來跟我示威吧?」

  她沒理他張口就損人的嘴,傷心欲絕地說:「紐約這一趟,我大抵是去不成了。稍早店經理來通知我說情況有變,要我別抱太大希望。」

  「不成最好。」他冷言冷語地冒出一句。

  「你一定很高興。我現在發現只要你高興的事,我大抵是高興不起來的。」

  他不是高興,是鬆了一口氣。「我不是故意潑你冷水,反正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話是沒錯,對方為了表示歉意,說要招待我去巴黎觀光,還請我全程住麗池酒店。」

  全程住」麗池酒店」!於敏容那個雞婆女人,當他是阿拉伯賣油郎嗎?這樣報復他!不過自己理虧在先,碰到這兩個女人只好忍氣吞聲地認栽。他語帶鼓勵,希望她會接受這項「先斬後奏」的安排。「巴黎好,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應該去的。」

  「我不在乎機會是否難得,巴黎好不好也不關我的事,我之所以想去紐約,完全是因為……」電話那頭突然停住。

  齊放耐心地等足十秒,才聽到一陣擤鼻涕的聲音。他還來不及問候,她便多此一舉地解釋,「抱歉我失態了,實在是因為我感冒還沒好。」

  齊放將緊繃的喉頭放緩下來。「我知道。」既然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在哭,他也不方便點破。更何況,他是那個造成她失望的原罪,他不能再說狠話刺激她。他提醒自己,那一晚是個錯誤.即便再美再難忘,也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錯誤。但最近他發現自己愈來愈排斥這種忠告了。譬如現在,他只要一閉上眼睛,她美麗的容顏與光滑粉嫩的身段就開始撩撥他的意志力。尤其他一回想起埋在她體內的美好感覺,理智就飛到九霄雲外散步去了!

  他警覺地睨到自己漸漸鼓起的褲檔,對立正的小弟弟虛晃一下地摑了兩記巴掌,希望它能認份地縮回去,但有時候,你愈是打壓。對方就愈是桀驁不馴,他見情況己失控,順手抓了一個抱枕橫擱在下腹,來個眼不見為淨,並安慰自己,這是禁慾太久的症狀,並不是非她不可的依戀。只是很荒謬的是,他這廂飽受慾火煎熬,她卻在另一端自怨自艾,兩人好似搭錯線,各訴各的。

  她斂起傷心淚,打起精神問:「告訴我,這兩個月你都在幹什麼?」

  「工作、工作、工作。」答得精簡明了。

  「你不吃飯、睡覺嗎?」

  「也吃飯,也睡覺,有時甚至連三件事一起做,譬如現在。」

  「一個人嗎?」她聲音揚得高高的。

  「當然……」他故意將尾音拖得長長的,繼而給她一個斬釘截鐵的答案。

  「不。」

  她聞言半晌不語,五秒後會意過來,恍然地說:「喔,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不打擾你,」接著口氣一頓,勉為其難地補上一句,「你趕快回去她身邊吧!」

  他有點於心不忍,裝傻地反問:「回去誰身邊?」

  「你女朋友。」

  「我目前沒有女朋友。」齊放,你該死,你為什麼要給她希望!你一刀斬斷牽連對雙方都有益!但他辦不到,每每抽刀要斬時,他就將指頭一縮,什麼原因他一時還搞不太清楚。「就算以前有,也只能說是女玩伴,談不上交心。至於我提到跟我吃飯睡覺和工作一起來的,是我事業上的搭檔。」

  「告訴我,截至目前為止,你生命中到底有多少個女人?」

  「不問這個行不行。」告訴她這種事,等於邀請她來幫他數鼻毛。

  「說嘛,就說幾個人給你印象較深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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