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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筆茗    


  「登記?」她不解地重複。

  「因為新政策,重度病患接受探視需要主治醫生簽章。」他苦笑道。

  ☆☆☆

  隔著鐵欄杆,窄小的會客室被畫分為更狹隘的兩方空間。她在這一頭等待,那邊的門被打開,進來的是兩名身材高大的男護佐及坐在輪椅上被推進來的哥哥。

  天哪!他們怎能……

  望著大哥竟像顆人形粽似地被穿上約束衣坐在輪椅中,他們甚至用皮帶將他的身體固定在輪椅上……楚心娃掩住小嘴,幾要痛哭失聲。

  「楚小姐,請你把握時間,探視時間只有半個小時。」護佐冷淡的提醒後就退了出去。

  緊攀著欄杆,楚心娃頻頻喚道:「哥,你有聽到我說話嗎?哥哥,你看我這邊……」

  他看來毫無知覺,雙眼睜得大大的,瞳孔渙散,明顯是被注射了藥物。

  「哥……」不知喚了多久,他仍然沒反應,楚心娃心裡充滿挫折感,忍不住沮喪的蹲在地上哭泣。

  為什麼會這樣?原來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在短短時間內就被弄成這樣?

  她的哭聲似乎喚回了楚心民被藥物所影響的注意力,無神的眼眨了眨,渙散的瞳孔逐漸凝回焦距。

  「娃……娃……」楚心民喚道,瞼上肌肉無法控制,唾液自歪斜的嘴角淌落。

  楚心娃幾要以為聽見的是錯覺。「哥,我是娃娃,妹妹娃娃,你還認得我嗎?」

  他用呆滯的眼看了她許久,好半晌才困難的說出:「不……哭。」他嘴角扭曲,似乎想擠出一個笑容給她,卻不成樣子。「我……妹妹娃娃……」

  楚心娃聞言立即起身拭去淚痕,「對,哥,我是娃娃,你的妹妹。你終於想起我了。」她激動的緊握住冰冷的欄杆,望著他雖不清朗但卻已不再渙散的瞳光,確定他現在應該是神智清楚的。

  「哥,他們說你打人,所以才把你關起來。你告訴娃娃,哥哥為什麼打人好嗎?媽媽說不能打人的唷,哥哥你忘了嗎?」她輕柔的說道,想由哥哥口中勸哄出事實的真相。

  因為,智障兒是不懂得去騙人的。

  「打人,打……壞人……」楚心民說道,更多的口水沿著下巴滴到衣襟。

  「壞人,什麼壞人,誰是壞人?」楚心娃這次是真不懂他想表達些什麼了。

  「壞人……」他又喃喃重複了數次,眼光焦距越加清明,突然失控的大吼大叫,被緊縛住的身體則不斷的扭動掙扎。「壞人!打壞人!雪……啊——」

  楚心娃頓時憂驚不知所措。「哥,你說什麼?什麼壞人?沒有壞人啊!你冷靜一點!」她伸長雙手想安撫他的狂亂,但即使瘦小的身軀全緊攀著欄杆,小手依舊觸摸不到他。

  楚心民的吼叫聲引來兩名護佐。其中一個在見到楚心民的情況後立刻退了出去,再進來時手上已帶來針筒。在兩人靠近時楚心民掙動得更加劇烈,臉上的神情扭曲至近乎猙獰的地步,但奈何身體的自由受限,他仍讓那名護佐在他身上紮了針。

  「你們幹嘛?你們在我哥身上打什麼針?那是什麼藥……」她驚怒的叫道,卻無法阻撓。

  他們並不理會她,只是詳細的觀察著楚心民的反應。

  他持續扭動不已,口中則不停的叨念著語焉不詳的字句,不久他的身軀突地一陣抽搐,整個人突然就沉靜下來了。

  替他注射的那名護佐見狀立即將輪椅推出會客室。

  「等一下,不要走!你們明明說半小時的,時間還沒到……」她抗議道,卻只能眼睜睜的望著哥哥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楚小姐,患者最近的情況已經比較穩定了,你的探訪卻讓他又發作。我們不曉得你是對他做了什麼而令他發病的,但若是你的探視對病人的病情沒有改善只有妨礙的話,基於患者本身是法院所判定的強制被觀護人,院方有權力拒絕你的探視。」餘下的那一位護佐冷冷的盯著她說道。

  「你說什麼?」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他是在說她被禁止來看哥哥嗎?還說這是法律規定的……她覺得身體內、腦袋中似乎有個什麼東西正逐漸崩塌、毀壞。

  「你們是怪物,沒有人性!我哥哥人好好的,你們憑什麼亂替他打針?你們想要害死他……」她尖聲說道。

  「我們替他注射的只是鎮定劑,只是暫時鬆弛他過於激動的情緒。如果你沒有引起他過激的反應的話,我們也不會為他注射神經遲緩劑的。」那護佐冷冰冰的解釋道。

  「騙子!那我哥哥剛進來時為什麼會反應那麼遲鈍?你敢說你們在帶他過來之前沒有替他打針嗎?」她激動的反駁。

  「楚小姐,探訪的時間已經結束了,你請回吧。」

  第八章

  心情低落的返家,紛亂的心緒令楚心娃全無食慾。那些報導是誰惡意傳播的?會是他嗎?但除了他之外,她想不出誰有做這件事情的動機。思及哥哥被折騰成那樣子,她忍不住悲從中來,在黑暗的臥室中蜷起身子,撕心裂肺的痛哭失聲。

  她哭了很久,自己也下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她只是哭得頭好痛好痛,最後終於筋疲力竭的沉沉睡去。

  回到家中,訝於迎接他的一屋黑暗,范修堯一路隨手開燈登上二樓,在偌大的寢室中隱約可見一小團蜷臥而眠的身形。唇邊浮出溫柔的笑意,他移近那一小團人球——

  傳入耳中那疑似哽咽的泣音令他蹙起濃眉。迅速的扭開燈令臥室內大放光明,他潛近她身側檢視著,熟睡的她頰邊掛著兩條濕痕,枕畔亦泛著濕意,顯見她已哭了許久。

  「娃娃!醒醒,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他心焦的伸手採向她雪白的額並輕搖著睡熟的人兒。

  睜開又酸又澀的紅腫雙眼,楚心娃看見了一張漾滿關心的臉龐。

  「娃娃,你是不是哪裡痛?感冒了嗎?」

  入耳的是溫柔的詢問,但心中對他的懷疑已發了芽,他現在對她的一切溫柔愛護在她眼中全變了質,成了最虛假、諷刺的演出,他的溫柔灼痛了她的心。

  她凝視著他,想在他的瞳眸中尋出一絲絲歉疚或作偽的蛛絲馬跡,但他的表演真實得無懈可擊!

  「娃娃,你說話呀!你究竟是怎麼了?怎麼哭成這樣子?」他開始伸手撫摸檢查著她的身體四肢,找尋著想像中的傷口。

  她看著他,非常專注的看著他,彷彿要把他一刀刀刻入自己心版一般的專注,彷彿要連下輩子的記憶一起記下一樣認真。

  「娃娃?」他快要瘋狂了。

  「卑鄙的大騙子!」她突然從床上坐起身,並用盡全身氣力狠狠的甩了他一耳光。

  這一巴掌打偏了他的臉,愕視她半晌,陰暗的怒濤開始凝聚在風暴漸起的黑瞳中。

  但這一刻她卻沒有任何的悔意及懼意。他傷她太深了,這一刻,她真的恨他!

  冷森著黑眸,他動作僵硬的站起來退離她身側。因為他怕自己會在怒意勃發下出手掐死這個膽子已大到無法無天的小女人。

  「為什麼?」他冷冷質問。

  「為什麼?」她哭泣著反問,自口袋中掏出那疊傳真忿然的擲向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明明答應過我的!」站起身,她情緒激動,嘶吼道。

  他的神情未變,彎身拾起那疊在擊中他的胸膛後隨即跌落他腳邊的紙張。

  「為什麼把這種東西散播在聖心裡面?我哥哥已經夠可憐了。我只想他能安靜的過日子,你為什麼要去打擾他?為什麼要這樣子折磨我們?」跳下床鋪,她站在他身前激憤的哭喊。

  范修堯低頭審視著手中資料。半晌後,他自紙張中抬起頭來淡然的望著她。「這不是我做的。」沒有解釋,他只冷然的否認。

  「不是你。」喃喃的復誦他的話,她突然大笑出聲,淚珠卻落個不停。

  下一刻,她撲向他瘋狂的叫罵,四肢更是直朝他拳打腳踢。

  「你撒謊!你敢做不敢當!你敢說這不是你做的?這世界上除了你還有誰會這麼恨我哥?你竟然……」

  望著她幾近崩潰,只求發洩的潑辣行徑,他只默然的由她去,直到她打累了,全身再無一絲力氣。

  她倏然虛軟的往後倒去。微微一驚,他眼明手快的及時圈住她下滑的身軀。

  「不要碰我……」她虛弱的抗議,伸出小手推拒他的胸膛,卻讓他輕易的用手鉗制住了。

  「你鬧夠了沒?我已經跟你說過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了,你還想怎麼樣?」他冷厲的眼眸在看到她竟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後,再次浮現怒潮。

  「我不相信!你是騙子,我恨你!」她聲嘶力竭的吼完後,就再也支持不住的暈過去了。

  抱起她綿軟的身軀,他目光深沉的望著她蒼白的面容。「我該拿你怎麼辦呢?娃娃。」他輕歎了口氣,又將她重新安放回床榻。

  只一會兒她便幽幽轉醒。房內只留下一盞小燈,他坐在椅中半支著頭正陷入沉思中。由於背著光線,他的面目全掩在一片昏暗中,令她瞧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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