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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典心    


  羅夢略略歪頭,一笑。

  「菜,在前廳呢。」她笑意更深。「我猜,已用得差不多了吧!」

  「什麼?那我的分呢?那是我的饕餮宴啊!」

  晴天霹靂啊!

  殘酷的事實,重重敲擊著龍無雙的心,她大受打擊,雙手撫著心口,整個人搖搖欲墜,臉色白得有如初雪。

  不行!她不能待在這兒,必須出去、必須去吃饕餮宴,那可是她的心血結晶啊!

  心念一動,她撩起裙襬,顧不得什麼禁忌不禁忌,就要往外頭衝去時,羅夢卻又輕輕開口了。

  「無雙,我方才進來時,瞧見相爺似乎也準備回新房了。妳手中的東西,現在不準備成嗎?」

  預備奔跑的動作,驀地停住,龍無雙抓緊手心裡的藥包,柳眉緊緊的擰了起來,小腦袋裡迅速思考著。

  這會兒,就算趕去前廳,只怕滿桌的饕餮宴,也老早被吃得只剩下殘羹剩餚,她要是親眼看見,只怕會當場氣昏;再說,要是不先解決公孫明德,她根本也出不去啊!

  她正在思索著,門外卻有了動靜,穿著新郎倌衣裳的公孫明德,已經回到新房,正撩袍舉步,跨過門檻。

  「相爺。」羅夢盈盈一福,處變不驚的微笑,維持著輕柔的語調。「恭賀相爺大喜,羅夢這就告退,不打擾二位了。」

  公孫明德點頭示意,目送著羅夢離去,之後才走到門前,朝門外的銀花與吳漢揮了揮手,要他們退下歇息。

  閒雜人等盡皆離去,新房內只剩下他與她。

  龍無雙緊握著手裡的藥包,臉上硬擠出微笑,可眼兒裡的火氣,壓根兒藏不住,紅嫩的櫻桃小口,酸溜溜的問了一句。

  「相爺,前廳的宴席可好?」

  公孫明德解下胸前可笑的大紅花,淡然回道:「不錯。」

  不錯?!

  只是不錯?

  她眼裡冒的火更旺了。

  那些佳餚珍饉,可是她從十二歲起,就到處拜訪名人、尋訪美食,費時數年歲月,耗心勞力,不畏萬難,才籌備出來的饕餮宴啊!

  這麼多年來,她費盡千辛萬苦,就只為了將這些絕頂美味,彙集於一桌之上。誰知事到如今,她這個正主兒,卻從頭到尾只吃到了一碗,就那麼一碗,就只有那麼一小碗的素面啊--

  她深吸一口氣,不死心的再問。

  「相爺覺得,那道龍井水晶蝦仁,滋味如何?」

  「不錯。」

  「那道糟切鴨肝,蒸的火候可是恰到好處?」

  「不錯。」

  「那道紅椒蹄花,是否燉得軟糯入味?」

  「不錯。」

  從頭到尾,公孫明德始終輕描淡寫,答案次次不變,彷彿她細心籌備的一桌好菜,跟最普通的清粥小菜相差無幾!

  龍無雙瞇起眼兒,硬擠出來的笑容,終於再也維持不住了。她一拍桌子,偽裝出來的好脾氣,咻的一聲,全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什麼『不錯』?!你是沒生舌頭嗎?還是嘗不出好滋味?一桌難能可貴的好菜,被你連聲『不錯不錯』就打發了!」她又氣又怒,恨自己沒吃著,卻讓這個不知美味為何的男人嘗去了。「你要知道,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桌饕餮宴,就像是,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龍無雙啊!」

  他停下解衣帶的動作,終於抬頭看向她,用最冷靜的聲音,認真的回答。

  「這是國家之幸。」要是多幾個龍無雙,天下非要大亂不可!

  公孫明德心裡清楚,這桌饕餮宴,對她而言有多重要,更曉得她願意用金山銀山去交換,只求能換得機會,逐一品嚐那桌得來不易的好菜。他偏偏不讓她稱心如意,刻意沒讓人把她那一份送進新房裡來。

  幾年來數樁搶案,就算有證據,也全被刻意銷毀,甚至連人證都被收買了。

  對,他是沒辦法關她、沒辦法治她的罪。但是,吃不著饕餮宴,就已是對她最大的懲罰!

  「你--」她氣得頭昏眼花,交握在身前的小手,因熊熊的怒火,不斷的顫抖著。「你知不知道,為了今天,我費了多少心力,花了多少時間?」

  他一聲不吭,逕自褪去外衣。

  「你曉不曉得,我為了這回宴席,走過多少窮鄉僻壤,爬過多少山,涉過多少水?」

  他仍舊不言不語,慢條斯理的寬衣解帶。

  「你究竟知不知道,這一餐有多麼--」

  話說到一半,龍無雙陡然閉了嘴,一雙眼兒瞪得圓圓的。

  咦,這個男人是在什麼時候,脫到只剩身上那件單衣的?!

  她回過神來,也忘了要興師問罪,腦子裡立刻改了主意。不行不行,方才公孫明德回來得太快,她才剛拿到迷藥,還沒機會下藥呢--

  眼看有重大危機,需要即刻處理,她立刻住了口,反倒趁著他回身掛衣裳時,動作迅速的打開藥包,把藥粉撤進酒菜裡。

  藥粉極細,撒入飯菜中,隨即化為無形,就連嗅覺靈敏的她,也聞不出任何差異。她稍稍鬆了一口氣,卻赫然發現,酒裡的藥粉溶解得較慢,連忙伸出食指,在那杯摻了藥粉的酒裡,用力而迅速的攪拌。

  雖然說,她遵照聖旨,乖乖成了相爺夫人。但是,誰也沒規定,她非要跟公孫明德同床共枕吧!

  她雖然行徑大膽,但是多年來,始終潔身自愛,對男女之事,雖然略知一二,卻是十足十的嫩瓜兒,連紅潤的唇,都不曾有男人一親芳澤。

  她作夢都不曾想像過,會跟哪個男人翻雲覆雨、交頸而眠,尤其是跟公孫明德他--他--

  珍貴而少見的羞澀,霎時間浮上心頭,龍無雙粉嫩的臉兒,竟莫名的嫣紅起來。

  驀地,身後傳來動靜,她用最快的速度,抽回食指,再用微微顫抖的小手,端起桌上的交杯酒。

  不知怎麼的,她的從容與大膽,竟消失了大半。突然之間,她急切的想逃出去,逃離公孫明德,逃離這個--這個--這個男人--

  該死,在這緊要關頭,她必須鎮定下來。

  龍無雙咬了咬下唇,努力裝作若無其事,把交杯酒遞到公孫明德面前,口氣刻意放軟。

  「算了,我也有錯,不該把饕餮宴訂在今日。既然,你我已奉旨成婚,這杯交杯酒就不能不喝,免得師娘知道後,又要對我囉唆。」她直視著他的眼,表面上看來平靜,其實心跳老早亂了譜,怦怦怦怦亂跳個不停。

  深不見底的黑瞳,先是望著她的臉,接著緩緩下挪,遊走到她手中的酒。

  公孫明德只是看著,卻不伸手去接。

  她抬起頭來,一臉無辜,烏黑大眼中水波盈盈,如此嬌艷的美色,遠比手裡那杯酒更醉人。「相爺,您該不會是反悔了吧?」她問。

  公孫明德瞇起眼,又看了她一會兒,才伸出手來,接過她遞來的酒,勾著她柔弱無骨的手,將交杯酒一飲而盡。

  直到親眼看見,他喝下那杯被她下了藥的酒。壓在心頭的大石頭,這才終於落了地,她收回手,彎著紅唇,淺淺一笑,故意說道。

  「將來,還請相爺多加包涵無雙了。」

  他沒有回話,只是放下酒杯,微瞇的黑眸裡,洩漏些許懷疑,似乎從她乍然轉變的態度中,看出什麼端倪來。

  龍無雙心虛,就怕被他看出有啥不對勁,連忙坐到桌邊,把新婚嬌妻的戲演足了,慇勤的親手為他布菜。

  「相爺,這桌好菜,該是夏姨的心意,要是擱涼了,豈不可惜?」為了取信於他,她也挾了幾口菜,擱進自己的碗裡。

  長長的眼睫,遮住了烏黑大眼裡的眸光,她端起碗筷,低垂著頭,假裝正在進食,其實只是把菜餚撥到碗邊,唇兒卻緊閉著,連條縫兒都不敢張開,就怕吃進了剛被下藥的菜。

  同時間,她也悄悄的,不動聲色的偷瞄公孫明德,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她屏氣凝神,看著他走到桌邊、看著他坐下、看著他端起碗筷、看著他把她剛剛挾進他碗中的菜餚,逐一吃進嘴裡--

  然後,她看見他,陡然間變了臉色。

  公孫明德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通紅無比。她暗暗咋舌,猜測那藥性肯定極強極快,加上混了酒,藥力只怕又強了幾倍,才會讓內功深厚的他,轉眼間神色大變。

  眼看藥效發作,龍無雙這才鬆了一口氣。等不及他因藥性發作而倒下,她已經撩起裙子,三步並作兩步,預備往門外沖。

  只是,她的粉臀兒,才剛離開椅子,黑眸亮得驚人的公孫明德,卻迅速伸手,一把抓住她,再反手一抓,將她轉了個半圈,整個人拉入懷中。

  火熱的溫度,轉眼籠罩了她的週身。紊亂的鼻息,呼在她頸間,而他的雙臂,更是牢牢的圈住她不放,彷彿要以他的胸膛,作為她的牢籠。

  「妳下了藥?」他質問著,黑眸灼熱,跳燃著火焰,聲音也異常的沙啞。

  那些酒菜,他只吃了幾口,就察覺狀況有異。渾身的氣血,莫名的如潮翻湧,他即刻運氣試探,發現功力未消,但一股股難止的熱潮,卻隨著他的運氣,迅速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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