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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蘇荻 李大娘淡淡地斜睨他一眼,心裡早有了最壞的打算。「你害都害了,現在說這些不嫌遲嗎?」 「我……」張著口,他一時語塞。 「既是如此,就別拖拖拉拉說這種言不由衷的話,反正從明天起,我便不會在這兒了。」 「怎麼大娘不照顧我們了嗎?」秋漾影驚震地喊著。 「他的傷已經快好了,我便得返回原有的工作崗位。下回再見面,咱們可就不能像今天這般融洽共處了。」 「大娘啊……」她的心好酸好酸,酸得幾乎讓她直不起腰,略紅的眼眶與鼻尖,同樣像浸泡在醋裡,酸得沒法兒控制。 沒來得及說什麼,秋漾影發現自己的手被一雙粗糙的手拉住,交疊在另一雙溫暖厚實的掌心裡。 「你們兩個——」李大娘重拾笑顏,慈藹地看著兩人。「是天生一對!」 「咦?」瞪著那雙掌心的主人,秋漾影只覺渾身通過一道暖流。 四目相對,他眼底震動卻不失灼熱的情感,已是表露無遺,不過一看到她那迷惘的表情,他低咳一聲別過臉,想要佯裝蠻不在乎的樣態。 「別讓我失望,絕對要有情人終成眷屬,好嗎?」噙著笑,她自信滿滿地拍拍路寒袖的手。 「呃——大娘您誤——」 「難道你不喜歡她?」 「這……我不是不喜歡……」碰上這棘手又難面對的問題,路寒袖簡直沒辦法回答。 「那就是喜歡了?」 「哎呀,大娘,」見他滿臉窘迫不自在,秋漾影瀟灑自若的將手抽回。「您別亂點鴛鴦譜了,他才不喜歡我這一型的女孩子。」 「怎麼說?」難道自己真的看走眼? 「他喜歡的是溫柔賢淑、小鳥依人的大家閨秀,最好還是弱不禁風、內向含蓄的那種,像我這麼強悍又好動的女孩子,根本不適合他。」替他解圍也為自己找台階下,秋漾影的笑容裡竟有一絲蒼涼的意味。 「是這樣嗎?」李大娘嚴肅地板起臉,逼近他眼前。「原來你終究是個沒肝沒肺沒良心的負心漢!」 「大、大娘……你冤枉我了。」路寒袖無辜至極地後退一步。 「冤枉?哼!把東西還我。」李大娘惱火地將捲筒搶回來,轉交到秋漾影手中。「來,這個給你保管,倘若他要是不親口告訴你他喜歡你的話,這東西就用不著還他了。」 「啊?」聽到這樣的話,秋漾影想不臉紅都難。 「記得,他一天沒說出真心話,你就絕對不能把這地圖給他,知道嗎?」李大娘正經八道的對她交代。 秋漾影神情一頓,看來有些蒼白。 「大娘……我知道你的一番好意,可是假如他沒這個意思,硬要他說出口,又有什麼用呢?」 「為什麼沒用?你難道不曉得男人都是薄情寡義的嗎?但只要他們將話說出口了,就得為自己的言行負責!」 「大娘……」路寒袖想插話又被打斷。 「如果他們根本不是認真的,又有什麼好說的?」 「我不可能看走眼,他這傢伙分明是喜歡你的呀。」顧不得當事人就在一旁,李大娘大咧咧地直接說出口。 「可……可我不要這樣強逼來的承諾啊。」她堅決地說道,又把捲筒塞回李大娘手中。不知怎地,突覺心中委屈難當,尤其那傢伙一副怔忡不解的表情,更是激怒了她。咬著牙,一轉身便跑了出去。 「欽,你……」李大娘正要喊話,眼前又一個身影晃過去。 「嘿,漾影!」路寒袖想也不想的跟著追上去。 呆杵一會兒,李大娘只知道那份地圖又回到自己手上。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她只能對著他們齊齊奔出的那扇門喃喃自語。「早點把話說清楚,不是很好嗎?」 向外奔了一段路,秋漾影只知道要跑,卻不知道自己幹嘛跑,或許她惱羞成怒、或許他令她感到難堪、也或許李大娘說錯了太多事,把場面搞得太過複雜,她一時招架不了。總而言之,她的整顆心已亂成一團,被情感的繩索結了一重又一重,層層纏繞糾葛不清。 跑了好一陣,突然聽到後頭有個重物倒下的悶哼聲,驟地停住步伐,想到方才似乎耳聞他的叫嚷聲,更想到他身上還帶著傷。 思及此,她驚慌的立刻轉身一瞧,果真瞥見不遠處的林子裡趴了個人在地上,她焦灼的急忙奔回。 幾乎跌了個狗吃屎的路寒袖正吃力的試圖起身,一抬眼,發現她已經來到身側,一把攙扶起自己的臂膀。 「要不要緊?要不要緊?」她急切地迭聲問著。 「不……不礙事。」嘴巴雖是這麼說,但這一摔牽動了整個背傷,他痛得站不直身子,只能勉強坐在地上,臉色灰敗的擠出一絲笑容。 見他如此,秋漾影難過又懊惱的捶胸頓足,半跪在他身旁檢視他的傷口。 「你你幹嗎來追我呢?你看你的傷才剛要好,又摔了這麼一跤!」 「唉,我能不追你嗎?你這個樣子跑出來,誰看了都不忍心。」 她抿了抿唇,將停在他襟口的手撤了回來。「原來你是因為不忍心才追出來的。」 「當然不只是因為不忍心……」 她悶悶地把臉朝向它方,不發一言。 「你知道的,我這個人本來就不大會說好聽的話。」他硬著頭皮自己接話。「所以,剛剛大娘那樣說的時候,我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比較妥當……但我想你應該懂吧?」 一個細微的嗤哼聲自她鼻中輕輕發出,她還是不打算作任何回答。 「我說過,你對我是很重要的。」 「我當然記得,你說你需要我當你的保鏢。」她字字說得鏗鏘有力。 「……你不會因此而當真吧?我以為,你明白那是我一時尷尬,才不得不掰出來的玩笑話。」 「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不管你辦了什麼,我全當真的看待。」帶點報復的意味,她不去看他,一再扭曲他的話。 「哎哎,難道一定要把每件事說得清清楚楚不可嗎?你、你要我怎麼說才好?」 「不會說就不要說了吧,反正,我不在乎。」停了下,她忽然揚過臉來對他施以一笑。「聽到了吧?我、不、在、乎!」 「漾影……」沒料著她在這節骨眼還衝著自己笑。 「本來嘛,大娘因為我照顧你幾天就覺得我喜歡你,這根本是天大的誤會!我可是秋漾影呢,記得嗎?那個鄙視婚嫁、眼高於頂的秋漾影!我又不想嫁人,幹嗎沒事去喜歡人來著?更何況是你——」自顧自地嚷了一陣,高張的氣勢在望見他緊蹙的眉頭時忽然大逆轉,她驀地止住聲音,在皎潔月光下尋著他黝黑深邃的眼,忘了自己接下來要說什麼。 渾身登時沒了力氣,她咬緊牙根,垂眼跪坐在地上。下一刻,他的臉已來到她面前,在她不及反應之際,吻住她微啟的唇瓣。 她瞪大眼,那陌生而火熱的感覺一下子攫奪了她的思想,她的身軀僵硬得無法動彈,亦不懂得好好體會他所想要表達的滿腔情意。 這只是一個出於本能的反應,但路寒袖卻察覺一切已然失控,當他吻她的時候,他再也掩飾不了心中對她的在乎。不管她是怎麼想的,他已經確定了她在自己心裡的位置。 他粗喘著氣,發現她的唇卻已被他吻得紅腫,也發現她先前睜圓的大眼此刻蒙上一層水氣。他有些驚慌,急用一手托住她的腰,朝自己的身軀攬近一些。 「漾影?」 揚起手,她看來憤慨而羞惱,卻沒勇氣打他。於是,他握住了她微微發抖的手腕,執到自己胸前。 「好了,別跟我慪氣了,李大娘怎麼說我不管,但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你還不夠瞭解我嗎?」趁著夜色朦朧、氣氛無限美好,他一古腦兒地說出心中感覺。「是,我不是個什麼好傢伙,講難聽點不過是個遊走天涯、四海為家的流浪漢,沒錢財、沒家世,如果不是無意間接住了那個繡球,我想我這輩子注定是孤家寡人。」 「接到繡球又如何?又沒人說要嫁給你。」她低低地哼著。 「我都已經行了跪拜禮,若不娶你,難道你要我被你爹娘滿街追著打?」 「你肯娶我,我還不見得要嫁你。」 「但你很喜歡小孩子吧?要是不嫁人,你怎麼生小寶寶呢?」他戲謔地在她耳畔噴著氣。 臉兒倏地緋紅,她乖乖困在他懷裡再沒掙扎,他深情款款的柔聲續道: 「遇上你再喜歡上你,雖然不在我預料範圍內,不過,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感情這種事一旦發生,任誰都無力阻止,不是嗎?」 此刻,她已完全沒了聲音,像只被馴服的小貓咪,服服貼貼地安賴在他胸膛裡,耽溺沉陷在他的疼惜溫柔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