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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蘇荻 她呆呆地望了他許久,視線因突然湧上的熱淚而漸漸模糊,不清楚眼前看到的,她強吸一口氣止住淚意,卻止不住冰凍的心緩緩融化。 「你……」 邱海堂躍下馬背,在她不及防備的剎那,用一種不屬於親人、不屬於朋友間擁抱的方式,將她被寒風凍得顫抖的身軀,擁進了自己溫暖的胸膛裡。 他從不知道一個人在穿得如此單薄的情況下,長時間走在冰天雪地裡,卻能不被凍死,更不知道她的生命力會如此強韌,就和她的個性一樣倔強。 她毫無抵抗地困在這不真實的懷抱裡,忘記怎麼呼吸,忘記怎麼說話,忘記應該要掙脫,該要用力推開他…… 一切都失控了,她從不打算讓這顆死寂的心淪陷某處的。 即使在街頭行乞,即使狼狽地死去,她都想守著僅剩的這顆心,讓自己意志堅強地活下去。 「為……為什……」極力拼湊出的疑問,從牙縫間僵硬迸出。 「不要問我為什麼。」在抱住她的那一秒,邱海堂整個人才驚醒過來,自己做了這樣唐突的事。他沙嘎的回答,卻不願立刻告訴她為什麼。 那是一個直覺,也是他從未有過的衝動,但他的心情卻感到坦然。 終其一生的尋尋覓覓,不就是為了這一剎那的心動? 是他的心跳聲,還是自己的心跳聲? 天空再度飄下細雪,她試著將埋在他胸口的臉蛋抬起,才發現他的目光正定定凝視她,眼中灼熱的一簇火苗,來得那樣陌生,那樣令她心悸。 「我知道為什麼了。」他的神情變得好溫柔好溫柔。 「啊?」 「第一次看到你,我的心裡便有了你,不管是恨、是怨,但這四年多來,我卻忘不掉你。 「四年後再看到你,你不再是霍家千金,你是我匹配得上的平民女子,對你而言是如此痛苦,對我而言,卻如釋重負。」 這突來的告白,讓霍語瓏的世界起了大震動。 「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喉頭似哽了什麼。 「我當然知道,我喜歡上你,也許你覺得荒謬,但我覺得你……」 「不!像我這樣刁蠻任性的人,你為什麼會喜歡呢!」她急急打斷他,不讓他說下去。「如果你是想玩弄我的感情,來達到你報復的目的……」 這回換他面色凜然地打斷她:「我不需要大費周章的跑到這兒,只為了玩弄你的感情。因為我是認真的。」 腦中猛地冒出東晏芷的臉來。「可是……」 「先別拒絕我,求你!」 同樣沒有為什麼,到最後,霍語瓏仍舊沒有狠狠推開他。 即使東晏芷的臉不斷在腦中盤旋。 怎相信,世上會有人肯愛她這樣的刁蠻女子? 第七章 波濤 風在呼嘯。 由北面吹來的狂風,嘯聲如鬼卒揮鞭,抽冷了四肢百骸的溫度,卻抽不去內心的火熱。 一片空寂的街道,招牌在風中搖曳,上頭的鐵環與吊鉤摩擦,聲音刺耳如拉鋸,令人牙根發酸,破碎的窗紙則被風吹得似在痛苦呻吟與喘息。 風仍不斷在吹,吹起兩人的飄飄衣袂,吹起兩人的細細黑髮。 雪已經停了,他們卻還佇在這兒。 邱海堂知道她已冷得抖顫,因此快速抱她上馬,韁繩一勒,雙腳一夾馬背,呼喝著奔馳出去。 找了家小旅店投宿,他要了兩間相鄰的廂房。 一路上她都沒開口說話,沉默使她看來心事重重、落落寡歡,眸光是兩潭清泉,裡頭波瀾不興,像靜止的水面。 店小二送來了些饅頭小菜,邱海堂在桌旁坐下,看著她毫無起伏的神情,不免微皺眉心。 「你在想什麼?」 這一刻,驟見她黑眸裡閃爍著一道不冷不熱的光芒。 「你來找我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嗎?」 「嗯,我告訴他們我不放心你,所以就追過來了,我想你也無處可去,這逸水村是你肯定會落腳的地方。」 她咬住下唇。「……你對我瞭解有多少?這麼莽莽撞撞的追來,值得嗎?」 邱海堂放下原本拿起的箸筷,雙眼亮熠熠,那亮度溫暖而深邃,鎖定她雙瞳裡的幽熾銳光。「你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對自己?」 她試著逃避他灼熱的目光。「我會離開霍府就是因為自已做出敗壞門風的醜事,難道你不在乎?」 「那不是真的吧?我壓根兒不相信你這樣的個性會做出那樣的事。」 「不管是不是真的,人言終究可畏,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吧。」 「你在怕什麼?我不過是個舞獅團裡的小人物,只要不讓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誰會說閒話?」 「邱海堂,我想你誤會了,我和你是不可能的,我從來沒有為你動心過。」咬完下唇改咬牙齦,她已經釐清了崩壞離析的思緒。 「我知道,但那又如何?只要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證明……」 她總是不讓他把話說完。「不用證明,我會離開就是這個原因,你太奇怪、太奇怪了,讓我根本沒辦法再待下去!」 空氣有幾分鐘的凝結與靜謐,直至邱海堂故作鎮定地抓起冷掉的饅頭遞到她面前。 「別說這些,先填飽肚子吧。」 「我不要吃。」她冷淡地撇過臉。 「沒關係,那就先放著,等你晚點想吃再說。」 「說了不吃就是不吃,你要不就端回你的房裡,否則就請人來收走!」不知為何,舊時難纏的壞脾氣一湧而上,她拍著桌子激動嚷道。 邱海堂怔愣著不動,彷彿從她倨傲的眼中,又看到那個刁蠻千金的影子。 四年前,她也是以這姿態出現;四年後,她隱藏的性子裡仍不改本色。 「我懂了,你是想打退我、考驗我,是嗎?」他的理智卻不斷在為她找借口,好安撫自己內心的不安。 「不是、我不是!」她氣極發抖。「我也不會回團裡,就算餓死在街頭,也不跟你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回去!」 這一秒,他的心如遭到千萬馬蹄殘忍的踐踏,面色鐵青而僵硬,心中某根弦忍無可忍地被激怒了。 「好、很好!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看你也不適合在街上乞討,不如還是厚著臉皮回霍府繼續當你的千金大小姐,也省得我代替了你原本的下人受罪!」 「你!」她萬萬沒料到他翻臉比翻書還快。 「哼,原來刁蠻千金處理感情的手法也是如此草率,不喜歡就不喜歡,覺得莫名其妙就大聲說出口,你從來不怕傷了別人的心,也不覺得別人對你好必須感激,既然如此,算我邱海堂犯賤,惹上你這莫名其妙的刁蠻千金!」他倏地拍桌站起,旋身便朝門外走。 「你……等一等!」潛意識逼她這麼一喚,人也在瞬間奔到門邊。 她到底在做什麼? 到底、到底在想些什麼? 「對不起……對不起……」連串歉疚喊出,她突感無力地跪在地上,掩住臉,什麼都管不了了。 邱海堂震動地看著她,無法阻止自己的軟心腸發作。「沒事了,都沒事了,是我不該對你凶……」他蹲下身去扶她,將她深深攬進了懷裡。 想哭,卻哭不出來,霍語瓏只能任性地依在他的胸膛裡,暫時不去想那些煩人的問題。 事情發生得太快、太突然,就像今早才刮著暴風雪,中午卻驟然轉晴。 沒有半點預警,沒有一點跡象,什麼風吹草動都看不出來,如今,她愛了十多年的心上人,卻親口告訴她,他愛上了另一個女人? 聽著他娓娓傾訴著心中滔滔不絕的情感,東晏芷也任自己心中的情感片片瓦碎,強烈的痛楚有如潮來潮往,一波接一波,卻又不得不佯裝若無其事,微笑著分享他的喜悅。 喜悅? 愛上了這個刁蠻女子,真有這麼值得喜悅? 是的,她不甘心,她好不甘心!相處了十多年,卻無法博得他的歡心,進駐到他的心房裡。 而無名……不,而霍語瓏,卻輕易地奪走了他的愛,在她未曾察覺的時候。 情何以堪,真是情何以堪! 「我想過了,等我存夠錢,就帶著她找個地方安定下來,做點小生意,過著和平常人一樣的生活。」 邱海堂的熱情似火山爆發、也似海水高漲,彷彿他已經按捺了太久、等待了太久,因此迫不及待想付出所有去愛一個人。 「海堂哥,」看著他臉上過度興奮的模樣,東晏芷的心何止絞痛。「你……你確定她也喜歡你?」 「至少她沒有拒絕。」他很快地說,頗為自信地抬高下顎。「晏芷,你對我應該也很有信心吧?雖然我不是什麼有錢公子哥,但最起碼,我相信只要努力,我也能帶給她足夠的幸福。」 「我不明白,」她鼻頭一酸,卻不得不強忍住滿腔淚水。「之前一點徵兆也沒有,你對她的感情,不覺來得太快了?」 「你說得對,是來得太快了,豈止你不明白,我自己也惶恐了好久,總覺得不太真實,像做夢似的。」說著,邱海堂不禁莞爾一笑。「想起一開始和她水火不容的樣子,如今我卻為她著迷,這的確是件荒謬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