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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伊米    


  敕烈喚自己的馬兒前來,他一手抱起昭陽上馬,順手牽著菲菲,向尤木須交代道:「找人來把這些馬抓起來,並查出是誰搞的鬼,我一定讓那人在京裡待不下去。」

  說完,敕烈策馬而去,急忙將昭陽帶回將軍府。

  「喜兒,再去御醫那兒,我看助眠的藥得下重些,否則睡得這麼不安穩,高燒怎退得了?」敕烈坐在床沿,為昭陽拭去眼角的淚,抿了一下唇後命令道。

  「可是入夜前主子才吩咐……不得再餵她藥。」喜兒怯怯地道,並小心的探看敕烈的神情。

  她在見到他惱怒不解的眼神後,猛吞了一口口水解釋,「主子說,王子明日便要奉命帶米娃娜公主和幾個精英去哈哈那調派勇士,援助兀達王子與伊蘭國爭戰之事,她得親送王子,是故不得再……」

  「荒唐,進食都不易,遑論出府送行。」敕烈不悅的大聲打斷她的話。「你主子病糊塗了,你也跟著糊塗了嗎?還不快去將藥取來!」

  昭陽被他這一吼驚醒,她張開疲倦的眸子,無力的央求道:「不。我不要喝藥,我不要。」

  敕烈挑了一下眉,對她這不理智的請求,顯得心疼多於為難。

  他大手輕按住欲起身的她,使個眼色命喜兒去取藥後,語氣輕柔的哄道。「乖,別起來,你身子還燒得燙人,好好躺下歇息。」

  她拉著他的大手,虛弱的躺回枕頭上,合上眼不放心的喃喃道。「別給我藥,初十卯時就要到了,我再不清醒,敕烈就要遠征了……」

  敕烈?自他回蒙古後,連父汗都未曾喚過他這名,她怎會如此喚他?

  「會好久看不到他……也許再也看不到……」說著說著,她又難過的哭了起來。

  這幾日,她便這麼醒醒睡睡的哭著,兩道眉從未安穩的舒展開來。敕烈心疼把她抱在懷裡,不免對明日的別離也感欷吁。

  「王子,夜深了,明日一早便要出行,主子就交給喜兒,喜兒定會好生照顧的。」喜兒取藥回來後小聲的說。

  「藥給我吧,你主子剛睡得安穩些,等會兒我再餵她。」敕烈一手撫揉著昭陽的眉心,伸出另一手道。

  「是。」喜兒有些哽咽的把藥給他,有一種主子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動。

  大半夜過去,靠在床邊小憩的敕烈在昭陽喃喃囈語中醒來。

  「菲菲,路途上障礙繁密,飛馳跨躍時就算不幸落馬,也會比繞過障礙的時問短,菲菲可要加油,不然便有違父汗的希翼,損了主籌虹羚賽的鎮邦大將軍的顏面喔。」

  原來她冒生命危險的勤練飛馬,是為了非贏得虹羚賽不可?敕烈不禁擔心的輕聲喚醒她,他必須趁離開前阻止她這該死的念頭。

  昭陽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

  「你可知有多少人會為虹羚賽的輸贏而不擇手段?你是在中原長大,嬌弱的身子實難在短短的練習後便參加那些競技,所以你不需要以性命博取這虛名,明白嗎?」

  「不行,別人會取笑你娶了個沒用的女子,為杜絕這種說法,我一定要參賽。」昭陽以為還在夢裡,所以說得真心,毫無掩飾。

  「希冀、顏面相較於性命,值得了幾分?你日前為了這些愚昧,差點送了命,還不懂得害怕嗎?」敕烈不禁心急而加重了語氣。

  「與其害怕而讓人笑話,不如面對痛處改變它。」昭陽嘟起唇瓣回道。

  敕烈的心刺痛了一下,他明白她在這兒是受何等冷嘲熱諷和輕視鄙夷,那些不堪可能連市井小民、販夫走卒都難以入耳,對她這出身尊榮的弱女子又是何其殘忍?

  他憐惜的對她輕扯了一下唇瓣,允道:「好吧,那麼你也得允諾我以不傷害到自己為先,否則……」

  「嗯。」昭陽心滿足的笑著。這個夢真美……

  「來,喝口水,瞧你的唇乾成這樣。」敕烈取杯水,餵她吃下藥;天快亮了,他得讓她好好睡個覺。

  他知道這麼做會令她難過,但他也信善解人意的她定會明白他的用心。

  晨光乍現,在昭陽沉沉地進入夢鄉時,敕烈離開了她,步上遠征之行。

  ☆  ☆  ☆

  敕烈離府約莫兩個月,京中出現數年來難得一見、既凶且急、人畜均可能喪命的傷風感染。

  精研醫藥的昭陽一向悲天憐人,眼見疫情蔓延重,在大夫忙不過來之際,便不分親疏尊卑、不顧冷嘲熱諷,在人們排拒下,以她的堅持和不辭艱辛的努力,終於控制住疫情。

  因此反對和親的人不再對她冷漠,反而為她那一身尊貴的氣質但散放著無限溫婉的性子十分欣賞和敬服,連哈樂閣裡的好些個僕從,也開始打心底稱她一聲王子妃。

  有了這樣的改變,加上喜兒對她述說敕烈救她和照顧她的種種。她整個人輕鬆了起來,孩提時活潑、愛笑性子漸漸甦醒,沒多久時間,這裡的人們便和她打成了一片。

  這日,昭陽練完箭才踏進府,便見總管帶著奴僕們跪地道:「王子妃,哈樂閣的人今日把可汗賜您的布匹都抬走,這個月配給全府的煤炭球,也搬剩不到一半,他們處處挑釁,連我都無可奈何,故咱們請您出面主持公道,下令懲戒囂張跋扈的他們。」

  「布匹沒了便罷,反正我也穿不了這麼多衣裳。至於煤炭球,我看且由我這先拿銀兩去買吧。這會兒王子和米娃娜公主都不在府裡,我們不如且多相忍扶持,少傷和氣為佳,待王子回府再作定奪吧。」

  喜兒接著道。「是啊,你們且先忍著點,我看啥樂閣那些人就快沒法猖狂了,因為等王子回府,知道日前王子妃險被加害之事乃米娃娜公主所——」

  「喜兒,閉嘴。」昭陽急忙阻止她說下去。

  「王子妃,」尤木須一身戎裝,朝昭陽疾奔而來,神情緊張的跪下道:「密探來報,王子受金兵突擊,受困於黑風崖。可汗和兀達王子正與伊蘭國交戰,在兵馬調派上實有困難,故末將斗膽懇請王子妃,就近調請明兵營救。」

  「這……怎麼可能?」昭陽驚駭的問。她擔憂得不自覺楸住胸口。心狂跳發疼,淚忍不住著急的落下。

  「主子……」喜兒服侍昭陽多年,從未見她在人前落淚,她不禁在心疼安撫她之餘,對尤木須責難道:「你這笨熊,王子妃已嫁來蒙古,你教我們主子怎調兵營救啊?你以為我們皇上會擔損兵折將之險……」

  「黑風崖離甘肅的長城最近,鎮守該處的正是李榮富將軍,或許他願出兵營救。」昭陽忽然道。這希望湧現,讓昭陽悲傷與驚慌的情緒平穩了些,她不輕易放棄、勇於挑戰困難的心再度活起。

  她匆匆拭淚,指揮道:「尤木須,勞你召集勇士,並替我備馬,我去備藥並交代其他人一些事情,半炷香後便起程前去請李將軍幫忙。喜兒,府裡若有什麼事,你要多幫著總管。」

  「啊?不會吧?甘肅這麼遠的路程您要騎馬去?您還不帶我去?這怎麼行?」喜兒吃驚道。她怒瞪尤木須一眼後,不禁哀求道。「我的好主子,千萬不可啊!這實在太瘋狂也太危險了,萬一您有什麼閃失,喜兒就算有一百個腦袋也……」

  「喜兒,就是怕我有所閃失而引來不必要的戰事,所以我才讓你待在這兒,明白嗎?」昭陽難得面露凝色,鄭重的說。

  「喜兒明白,但您也不能……」

  她拭淚道:「別說了,王子的性命不容我擔誤半分,否則我……」昭陽的心又抽疼了一下,她轉了一下泛淚的眼,深吸口氣,強壓住悲觀,「我絕不會原諒我自己。」

  語畢,昭陽轉身匆匆往帳房向走去。

  她堅信皇天不負苦心人,只要心存善念,全力以赴,就算人不可勝天,但也定可在逆勢中找到出路。

  ☆  ☆  ☆

  第三日午時,漫天雪花絮飄落,尤木須終於欣見昭陽帶李榮富所領精兵抵達黑風崖。

  「王子妃,金兵自昨日見我軍前來便停止進攻黑風崖,對我們也是轉攻為守,看似在等增援之兵馬。」尤木須在安頓好明兵後,入帳向昭陽稟報道。

  「金兵人數多,就算圍剿取勝,亦難防有金兵往黑風崖內衝殺。而沿路見王子他們行李糧食之馬車早已遭損毀,連日來恐也只有以雪水維持體力,我們是否該先設法將糧食送入?」昭陽一臉倦容,更多了幾分擔憂。

  「我們始終未見他們有任何升煙,投送之虛實難掌握。」尤木須沉重的表示。

  「未見升煙?此處日夜溫差極大,日裡未進熱食已教人難挨,入夜又未生火取暖,難道……」昭陽一想到敕烈性命危殆,她的心疼了起來,心中堅持多日的勇敢城牆不再堅固,淚水不斷落下雙頰。

  佇立在一旁的帶刀勇士們,對她那憂心淚水,無不深感慚愧的垂下眼瞼。

  尤木須見一向表情平淡,少有情緒表現的她如此憂心忡忡,於是寬勸道:「此崖狹長,易守難攻,相信王子可能為免暴露行跡,避敵人耳目,方不升煙,尚請王子妃寬心。待我等趁天黑前和李將軍商量,布妥營救之局後,定可早日救出王子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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